苏落倒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跟付清灼走到车边,侧靠在车门上说:“随便什么都行,我请客。”
付清灼垂眸看着苏落,苏落脸上的浓妆已经卸了,白皙的面容看起来却十分有精神,路灯的光反射在她眼中,闪亮晶晶的光。
“你心情很好。”付清灼说。
苏落歪头问:“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明知故问。
付清灼弯腰,手臂撑在苏落身侧,几乎将她禁锢在怀中。
苏落再次闻到淡淡的松木的味道。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这是……要吻她的意思吗?苏落咽了口唾沫,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付清灼却将她轻轻一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付清灼示意她上车。
后背还残留着他手掌的触感,似撩未撩的,把握得一手好尺度。
苏落挑眉,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坐进车里。
车门关闭前,苏落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骨骼坚硬,隔着衬衫的布料,指尖下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付清灼没动,看着她。
苏落等了几秒,他的表情仍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松了手,说:“吃泰国菜吧。”
车子停在一家泰国餐厅门口。
八九点钟,店内人不算多。
店内的光线偏暗,有一个店内的酒台,摆着各种酒杯和酒类。
苏落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付清灼坐在对面。
苏落问:“一直没有问你,你是哪国人?中文为什么这么流利?”
付清灼沉吟一会儿,说:“法国人,在国内上过学。”
服务生拿过菜单,在付清灼和苏落面前各放了一本。
这家餐厅的菜有很多加奶油或者其他奶制品,口味不像传统泰式那么酸,更偏意式,苏落之前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价格在五六百左右,这顿饭就当是对他配合演出的感谢。
点过菜后,苏落问:“你喝酒吗?”
付清灼顿了顿,刚要回答,苏落又说:“啊你开车。”
服务生上了一杯香槟,淡金色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动,气泡在欢腾,如同苏落的心情。
“你是建筑师吗?”苏落问。工作既然是建筑,又是创作,大半是设计师。
付清灼摇头,“算不上。”
苏落没有追问,显然是不想多谈工作的意思,问多了显得好像她是别有目的。
虽然确实有些其他目的。
苏落说:“你知道吗,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报警。”
付清灼问:“抱歉,我本意并不是伤害你。”
苏落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脸颊微红地看着他的眼睛。
无论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笑面虎渡渡,还是在工作分配上偏袒的斑斑,她最开始都不想以最坏的角度去想她们。
面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男人,也是心怀目的的吗?
他看起来冷漠又礼貌,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吃到一半,苏落接到周晓晓的电话。
早上周晓晓发过一条“我会按时到会场的”后,再没有发消息过来。
周晓晓的声音慌里慌张的。
“学姐!怎么办!我的车企负责人在堵我!”
苏落和付清灼赶回会场时,整个场馆都已经关门,苏落在附近一个卫生间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周晓晓。
周晓晓还穿着车展的礼服,抹胸短裙,已经变得脏兮兮。
“发生什么事了?”苏落脱掉自己的外套,罩在周晓晓肩头。
“呜呜呜……学姐……我错了!我昨天不该去喝酒的!”周晓晓趴到苏落怀里哭诉起来。
“你的脖子……”苏落擦了一下周晓晓脖子上的痕迹,不是污渍。
苏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她沉声问:“冷静一下,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了?”
原来昨晚周晓晓没有跟王硕出去,而是跟车企负责人出去吃了饭,因为车企负责人这几天对周晓晓很照顾,周晓晓想也没想就去了。
周晓晓哭着说:“我们一起吃完饭,我回到车上就晕乎乎的了,第二天……他……他说我是自愿的,可是我根本不愿意,他给我转了一千块钱,今天晚上还想约我出去,我就跑了,今天我用遮瑕还把裙子弄脏了,呜呜呜……怎么办,明天还有一天……”
苏落按住自己额头,怎么会心这么大的。
“你先冷静一下,我问一下经纪人该怎么办。”苏落帮周晓晓把外套拉链拉上,“衣服找一下备用的礼服就可以,先离开这里。”
付清灼等在外面,苏落扶着周晓晓上车,“你先在车上等一下。”
周晓晓啜泣着说:“好。”
关上车门,苏落冲付清灼摆手,走到路边。没等苏落给斑斑打电话,斑斑先打了电话过来。
“为什么在渡渡的鞋里放东西?她现在脚都被扎坏了,明天的展怎么办?”
“我放的?”苏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我放的。”
斑斑继续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次造成的损失从你的薪酬里扣除。”
苏落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没有根据的事,却落在了她头上。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怪我?”苏落有些急躁,“有人往我鞋子里放图钉,我脚受伤了都没有说,子虚乌有的事,有人诬陷我,那我说是渡渡往我鞋子里放图钉,你信吗?”
斑斑忽然口气怪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斑斑的语气严肃起来:“受伤了影响工作造成的损失你们负责吗?不是第一天工作了,出事先跟我说不知道吗?”
苏落说:“我可以坚持……”
斑斑不耐烦地说:“我现在没空听你解释,大半夜我还得找模特救急,那谁说的真对,一个个工作能力不行,找麻烦一流,回来到公司找我吧。”
“什么叫我能力不行?”苏落激动起来,“我没有惹事!”
“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回来再说。”斑斑说。
不远处的车里,周晓晓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着她。
急火攻心。
苏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暂时放下心头的恼怒,尽力平静说:“还有一件事,周晓晓昨天被负责人性骚扰了,现在正在哭,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她应该是被下药了。”
“不是说了让你看好新人吗,昨天的事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我昨天不知道周晓晓被欺负了。”苏落说。
“让她自己跟我说。”
手机里传来忙音,苏落回神才发现,浑身都在冷颤。
肩上一沉,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身上。
苏落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肩膀,为什么斑斑咬定是自己干的?是渡渡说的?
只有一个人说斑斑肯定不会相信,那么还有谁……知情的人……严莉!
苏落猛地抬头看着付清灼,是了,渡渡出事,肯定要找一个人出来顶罪,自己和严莉算不上有交情,反而是渡渡和严莉看起来更熟悉,而渡渡和严莉都是老人了,斑斑肯定更愿意相信她们。
真可笑,半小时前她还在嘲笑两人胡撕头花,现在黑锅竟然到了自己头上,周晓晓又出了这样的事,她的脚还受伤着……
冷静……冷静……苏落……深呼吸……
瘦削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在颤抖,付清灼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落钻紧拳头,又松开,面色冷硬地呼出一口气,说:“先送周晓晓回去。”
车门一开,周晓晓急切地问:“经纪人怎么说?”
苏落说:“她让你自己跟她说。抱歉,我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先回去。”
回到酒店,苏落先把周晓晓送回房间,又退了出来。
付清灼等在门口,低声问:“你还好吗?”
苏落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喝了酒情绪有点乱,我想自己走走醒醒酒。”
苏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花园里的,酒精奔腾在血液里,像锤子在敲她的太阳穴和脑子,思绪越发混乱。
手机在不停震动,她却不敢去看不断跳出来的群消息。
她会失去这份工作吗?如果斑斑真的相信是自己做的,这件事肯定会在公司里传开,到时候大家都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
如果自己去找出垃圾桶里的碎玻璃和胶水,说是严莉干的,斑斑会相信她吗?毕竟她没有看到,只是自己的推测。
周晓晓出了这样的事,如果要打官司,又该怎么取证呢?公司会愿意把事情闹大吗?还是说他们愿意私了?
苏落乱糟糟地想着,不留神被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手心传来刺痛,苏落清醒过来。
明天是周五,今晚得赶紧回去洗澡,明天工作结束后还要赶回上海,周六要去白色别墅,所以现在还不能放松,周日就可以休息了……
苏落跌坐在地上,抓着湿冷的石子,忽然感觉站起来好难。
“还好吗?”
付清灼在苏落身边蹲下,伸出一只手。
苏落愣愣地看着他。
她好累,可以躺在这里休息吗?
付清灼见状,以为她摔得严重,伸出两只手:“摔疼了吗?”
“不知道。”苏落如实相告。好像在疼,但太阳穴一直在耳鸣,脑子也在嗡嗡的。
付清灼一手穿过苏落腋下,另一手穿过腿弯,将苏落打横抱了起来。
苏落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任由他抱着自己往酒店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付清灼停步,问:“你想去哪儿?”
苏落看着灯火阑珊的酒店窗户,喃喃说:“不知道……不想回去。”
付清灼沿着小路,找到一处避风的长椅,将苏落放下。
苏落看着手心的泥土,问:“有烟吗?”
付清灼愣了愣,说:“我去买。”
室外的花园湿冷,苏落蜷在长椅上,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付清灼去的有点久,苏落埋首在膝盖,身上一暖,手心被塞进一罐温热的咖啡。
苏落抬头,“这是烟?”
付清灼将厚羽绒服拉好,试了试苏落的额头。
“ 你在生病。”
“我要烟。”苏落转头避开他的手。
付清灼单膝蹲在苏落面前,仰头看着苏落。
轮廓分明的面容被阴影渲染,蓝灰色的眼睛显得有了温度。
苏落沉默着与他对视,终于微微弯腰,吻在他的唇。
他的唇温热湿润,苏落慢慢拉开距离,看着他的眼睛,不发一语。
“我去买烟。”付清灼起身。
手腕再次被拉住,付清灼低头,苏落冰凉的手从手腕滑落到他掌心。
苏落仰起头,看着他说:“我有点冷,你可不可以陪我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