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气晴朗。

秦赫奕在房间里打扫卫生。

“宋诀，我们一起学习，考大学，”宋诀躺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救命！我现在一想起他说这话的样子就想笑。”

秦赫奕甩了一个很不爽的眼神给他：“还笑？”

“多好笑啊。”

“我让你提前来帮忙的，你倒好，笑到现在，”秦赫奕收拾完，和宋诀一块躺在沙发上，“活我一个人干，你来监工呗？”

宋诀说：“到你家去不行吗？还不用打扫。”

“到我家去，梁昭会觉得拘束。”秦赫奕翻看信息，两分钟前梁昭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是出发了。

“笑什么呢？”

“梁昭一会就来了，你对他态度好一点，”秦赫奕嘱咐道，“对他好一点，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宋诀凑上去看他手机屏幕，“不去接他吗？”

“他要自己来，”秦赫奕说，“我一会去小区门口接他。”

这房子是他妈买的，年轻时想着和朋友们常聚，每年都要开派对。

没用上。

大家都挺忙的。

小区距离梁昭住的地方只有两站公交，梁昭听他说起的时候还挺高兴。

以前的梁昭很少有感到高兴的时候，秦赫奕想尽办法，只为让他高兴一点，换来一句“我就像一座孤岛”。

换言之，秦赫奕和他同居那么久什么都不是。

秦赫奕也没生气，只是看着他笑，笑到梁昭心里发毛了才说，“梁昭你一个学数学的，说话还挺文艺。”

还是少年好骗。

秦赫奕发现，无论现在的他做什么，梁昭都觉得不错。

他提一些要求，梁昭也会做。

梁昭还很会为他考虑，那天晚自习还没结束，梁昭说想看他打篮球。

他们就一同去了。

秦赫奕和宋诀打了下半场，追平比分，终是不敌体育生。

梁昭问他输了会不会不高兴。

秦赫奕说没有比梁昭关心他高不高兴这事更让他感到高兴的了。

梁昭点点头，只说下次要赢。

秦赫奕看着梁昭，不仅看到了梁昭的情绪，还看到他显露的胜负心。

梁昭给他递了一瓶水。

秦赫奕问他什么意思。

梁昭说这应该是某种仪式，他们班同学打完篮球之后都有朋友递水，说完又给宋诀递了一瓶。

回去路上秦赫奕当着宋诀的面问梁昭，送水这种事情，只能送一个，为什么要给宋诀呢？宋诀没有朋友吗？

梁昭说他第一次送，不知道，下次会注意的。

宋诀冷眼瞧着他们，没说话。

梁昭觉得秦赫奕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偶尔和他半斤八两，他主动提起周末一起学习，化解了尴尬的局面。

他还在电话里提醒秦赫奕，不要说那些话，宋诀会难过的。

秦赫奕说梁昭帮着别人，他现在就难过，很难过。

梁昭看不到秦赫奕的表情，只好说，可以悄悄说。

秦赫奕这才想起他现在和梁昭一般大，不用费力去讨好，也可以耍无赖。

现在的梁昭不是一座孤岛，秦赫奕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于是梁昭说他今天坐公交车来，秦赫奕就同意了。

宋诀说：“你真的很不对劲，你是不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梁昭，”秦赫奕说，“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宋诀说，“我意思你声音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

秦赫奕说：“昨天夜里和梁昭打电话，打太晚了没睡着。”

“你行！”

“我躺一会儿，你下去，”秦赫奕看了一眼时间，“挨我这么近，我未来男朋友会不高兴。”

“要不我走？你和你未来男朋友二人世界，你说呢？”

“那不行，梁昭是来给你辅导作业的，”秦赫奕说，“他的心愿是咱们仨考同一所大学。”

“他是不是有病？”宋诀不屑道，“他的心愿是心愿，我的不是。”

秦赫奕问：“你什么心愿？”

宋诀随口一说：“我想吃麦当劳。”

秦赫奕二话没说，踹他一脚。

宋诀抱着靠枕坐在地上：“哎，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你之前让我不要影响梁昭，我当你挺喜欢他，”秦赫奕说，“现在怎么了，你要是有想法直接和我说，现在说，别等他来了还这样。”

“什么想法，”宋诀感慨道，“梁昭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就此桥归桥路归路最好，谁也别影响谁，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要不还是走吧？”

“真的？”

“假的，”秦赫奕从沙发上坐起来，眼里不复以往笑意，“梁昭和我就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喜欢他。”

“你说过了。”

“那就再说一次，我喜欢梁昭，”秦赫奕凝望着宋诀，表情难得肃穆，“很喜欢，我以后会和他一起生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宋诀心头震颤，面上无波无澜。

他在说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秦赫奕就说：“对梁昭好点。”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宋诀神色晦暗。

秦赫奕说：“我知道啊。”

“你要和他一起生活，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吗？”宋诀问，“他要是不想呢？他不想和你一起怎么办？”

他要是不想呢？

秦赫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就没想过这些。

梁昭说过的，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时梁昭生病住院，秦赫奕出去给他买吃的，回来看到梁昭正扒着门框张望。

秦赫奕问：“怎么醒了？”

梁昭小声反问：“你怎么走了？”

梁昭病了，特别依赖秦赫奕，秦赫奕就笑话他，怎么像小朋友？

于是梁昭说了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的话。

秦赫奕说要一直在一起的话就要快快好起来，还要多吃饭，长胖一点。

梁昭问：“是不是答应了？”

秦赫奕翻开小桌板，给他摆好碗筷：“我一直这么想，你怎么才想啊？”

梁昭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露出一点笑意，像一株即将枯萎的植物骤然长出新叶。

他那样真诚，充满希望。

秦赫奕怎么都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梁昭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梁昭走得那样决绝，没有给秦赫奕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秦赫奕想不到原因，只能责怪自己没有看好梁昭，没有照顾好他，以至于梁昭一点机会都不给，毫无留恋地离开。

就算后来隐约猜到了一些，可梁昭不在了，他也只是陷入更深一层的痛苦。

那些时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梦里梁昭还在，醒了只见空旷房屋。

重来一回，日日见到梁昭，他浑然忘了失去的滋味。

宋诀这么一问，倒让他想起来了。

只是秦赫奕没有时间去感念曾经，他还要迎接梁昭。

现在的梁昭想的无非是学习，偶尔想一想怎么和秦赫奕交朋友。至于梁昭想不想和他在一起，他们可以慢慢来。

梁昭可能还没有在一起的概念，而且他俩本来就是工作之后才谈恋爱的，要是现在谈恋爱，改变的事情就多了。

秦赫奕不敢冒险。

他比以前的秦赫奕掌握更多信息，更知道怎么与梁昭相处，没什么好担心，一步一步走着就行。

他一直看着梁昭，关心爱护他，还怕梁昭喜欢别人吗？

“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要和宋诀一起复习，以前不这样啊。

宋诀说：“对吧，你不能只想好的结果，也要想想如果梁昭不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办。”

“你今天的话有点多。”秦赫奕声音冷淡，看着他的神情夹杂着不悦。

“多吗？”宋诀自语。

“我有喜欢的人，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秦赫奕拿起手机和外套，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是不是啊？宋诀。”

宋诀一怔。

秦赫奕喜欢梁昭本就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的担心未免多余。

他和秦赫奕这么多年的感情，秦赫奕信任他，才和他说真心话。

“秦赫奕，我说那些话，只是……”

“只是怕你最好的朋友被梁昭抢走了，”秦赫奕脸上又挂起笑容，“是吧？”

宋诀跟着笑：“是啊，我怕死了。”

“哎，那怎么办呢？”秦赫奕眼睛里的笑意偷跑出来，落在宋诀身上。

宋诀无奈道：“知道了，我对他好点。”

秦赫奕心情明朗：“怎么这么为难呢？”

宋诀说：“哪天你不对他好了，我也对他好行了吧？”

“什么东西？”秦赫奕迈出的脚步一顿，“你要跟我抢人啊？我就说哪里不对，刚才话里话外棒打鸳鸯。”

“我就顺口一说。”

“下次住口，我会一直对他好的，”秦赫奕想了一下，又说，“哪天我不在了……”

“你要去哪儿啊？”

“不知道，”秦赫奕说，“我不知道我会去哪儿。”

回到少年时代只是偶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

时间过去这么久都没回，他觉得回不去了就没想着。

“你得在这儿，梁昭在这儿，你去哪儿啊？”宋诀有些着急。

秦赫奕笑道：“在呢，我能去哪儿？”

宋诀却当了真。

“你走了，我可不对梁昭好了，我还会欺负他，天天欺负他。”

秦赫奕问：“你是不是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宋诀看了一眼时间：“还接不接你未来男朋友啊？”

梁昭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

秦赫奕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我说来小区门口接你，你就在门口等我，”秦赫奕把外套递给他，“等多久了啊？”

梁昭自然地接过秦赫奕的衣服：“就等了一会。”

“衣服穿起来。”

“哦。”

回去路程不短，只是一路有树有花有山水喷泉，梁昭走一路看一路竟不觉得长。

秦赫奕正低头按手机。

梁昭问他怎么不看路。

“点个麦当劳，”秦赫奕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你看一下，有没有想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