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湖泛起涟漪，锦鲤游于水中，白雾四起，缭绕人心。林珏一言一语如利刃般扎入林时序的心窝。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又同大海被扔进玻璃破碎。

他轻言软语道:“知道我之前在南柯院删除你的记忆是哪一段吗？就是我告诉你两年后我将要回到京渊。”

林时序也曾听说过白禧生在京渊，但没想到这个真的存在，京渊是连接每个世界的通道，难怪林珏分灵会去到别的纬度，而他又是京渊的人，怪不得能把小谷送回原本的世界……

可还是不对……

“小谷也是京渊的人？”她的视线不舍得离开林珏一秒，仿佛他的眼睛中就有答案。

可林珏却说:“好了，该好好休息了。”

林时序歪歪脑袋:“林先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有时候答非所问就是已经回答了。”

沈姗倒了一壶酒，一饮而下，她扫视林时序一眼，语调仍不变:“对于京渊的人，他们都可能会在某一个世界动了任何感情，为了避免这种事，回到京渊后，会被删除这些记忆。”

“你不是京渊的人，你不了解京渊的事，京渊掌管万千世界，不受世界秩序的影响，因为它就是秩序。”

她再度拿起酒壶:“早点淡化你对他的感情，这对你我都好。”

她话音一落，周遭环境都静了下来，只有酒楼下人烟嬉闹声。良久，林时序才开口:“你是谁？”

沈姗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又似在笑林时序的无知:“我不过是被京渊神官贬下来的神使。我的记忆是忽然有的，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全忘记了，至于原因，你肯定也知道为什么。”

回忆至此，林时序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暗淡的光打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遮出一片阴影，藏住她所有的苦闷。

她苦思冥想已久，还是做下了决定。沈姗说的没错，她应该适着去淡化对林珏的感情，可她不知如何去淡化，只能离他越远越好，再加上林珏让沈姗恢复记忆，也是为了让她离他远些……

不对啊，林珏的念力现在微乎及微，那么让沈姗恢复记忆也不是他的手笔了，这么说……不是南鲲就是白禧。

她高考结束后，程浦又回到云归市的黄粱馆工作。思来想去脑子里全是林珏，她最终决定出门散散心，转移注意力。

刚准备抬起脚，便来到了入梦阁。抬眼望去，是一位身着湛蓝色官服的男子。

她礼貌问候道:“南鲲大人。”

南鲲开门见山道:“想必北晏都同你说过他的事了吧。”

林时序点头默认他的话。南鲲又道:“林姑娘，说实话，离开他吧，这对你和他都好。”

林时序心一颤，但她也早料到会如此，还是坦言道:“我知道。”

“我可以听听原因吗？”她又追问道。

南鲲迟疑半晌，叹口气道:“他是京渊人，如今已到约定时间，即将返回京渊，但如果在最后一刻，他心念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就会灰飞烟灭。”

林时序睫毛微微颤动，声音有些抖:“那你要怎么做？”

南鲲挪动脚步，看向远方:“白禧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而现在北晏大部分神识都已回到京渊，念力自在白禧之下，只要删除并篡改他的记忆即可。”

“而你，离开西竹市和云归市，所有人都会忘了你，当然，赵媛的有关你的记忆是不会删除的，她会同你一起去其他城市生活。”

林时序疑惑道:“白禧？”

她话音一落，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南鲲身后走过来。林时序心一惊:“山梦？”

她瞥眼南鲲，视线又落回程山梦清秀的脸庞上，依旧不可置信:“你是白禧？”

程山梦含笑道:“如你所见，我就是白禧。”

现下林时序也来不及细想，又问:“那接下来……”

程山梦垂眸道:“时序，很抱歉，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告知你的。”

林时序往后踉跄几步，手指紧紧蜷缩在手心中，按下复杂的情绪，冷冷道:“我知道了。”

程山梦略微焦急道:“时序……”

她凝视程山梦许久，又沉言片刻才开口:“白禧大人不必如此亲切叫我，你是白禧，不是山梦……山梦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人生就是如此戏剧化，她也不曾想，之前一别便是永别，她来不及和林珏告别，也来不及和朋友告别……

南鲲又开口:“林姑娘，等等……”

林时序微微眯眼，接过他手中的瓶子:“这是……琉璃瓶？”

南鲲点头:“这个很重要，还请林姑娘替我保管好。”

林时序捏紧手中琉璃瓶，质问道:“说说怎么个重要法，还请南鲲大人不要和我打哑谜。”

南鲲与她对视几秒，最终答道:“之前北晏替你吸了那些邪念，白禧又将提取出来，储存在琉璃瓶中。”

林时序稍蹩眉，从南柯院回到林家后，她也经常缠着林珏要琉璃瓶，但他总转移话题，而她也是无一所获。

“林姑娘，你知道我们京渊人曾被其他世界的人称做什么吗？”

林时序问:“什么？”

“凡间观察者。”

雨如落鸟垂枝头，洒下滴滴珠帘。一位女生双手叉在腰际，闷闷道:“大冬天还下雨，真是要命咯。”

躺在床上的女生朝站在阳台的女生喊道:“余橙，你就别抱怨了，今天下午还有课，让我睡一会。”

余橙郁闷地抬头看向湿漉漉的衣裳:“衣服又干不了了，想家了。”

躺在床上的女生把头用被褥捂住:“都大二了，你还那么念家。”

“你不懂，我……”余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开门声给打断了。

还未看清来人，先传来一段广播腔:“各位观众晚上好，现在是元安三十五年一月十七日晚上七点，近日在云归市……”

躺在床上的女生最先开口:“你怎么看昨天的新闻啊？”

余橙这才看清来人，一张长得乖巧惹人怜的脸。她道:“禧乐，你怎么才回来？”

程禧乐闻言抬头，一时没回过神:“啊……我刚刚去食堂了。”

躺在上铺的女生探出头看向程禧乐的头顶道:“你刚刚看到那个新闻我看过，好像在云归市挺流行的，不过就是睡不好然后脸上长斑，那个斑还挺好看的，像白色的梅花。”

余橙附和道:“是啊是啊，好像是皮肤病。”

程禧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余橙又问道:“禧乐，听说我们社团最近有活动，你参不参加？”

程禧乐抬眸看她，余橙口中的活动便是去离他们学校有几十公里里的宜宁市参加画展。

程禧乐正想表示道:“不想……”

余橙却举起一只手，打住她的话:“程小姐你放心，我已经贴心地帮你报名了，出发时间就在后天。”

程禧乐:“……”

余橙拉起她的手，神秘道:“对了对了，我和你介绍介绍，开画展的人和我们是同龄人，你看看，都是同为二十岁的人，为何差别那么大。”

程禧乐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留下一句知道了便回床睡觉了。

入夜，雨膏烟腻，如煎盐洒落人世间，划破寂静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