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间的一座营帐内。

伊戈尔坐在矮桌前翻阅着三个部族里所有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的名单。

看到一连串的名字和年龄，伊戈尔止不住想起那天摩拉克斯说的，他收养了他。

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天，他都快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却仍然忘不掉摩拉克斯说那句话的样子。

那名年轻的神明是那么肯定，不带有一点怀疑，甚至他的眼里出现了些许的慈爱……

伊戈尔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摩拉克斯说的话忘掉，将注意力放到那份按他的要求，记载有年龄，家庭成员，居住地点的名单上。

在阅览期间，伊戈尔特意多看了看这些孩子一般住在哪里，亲人从事什么职业。

根据小吉祥草王的资料，世界上第一枚神之眼是在想要守护的愿望中诞生。

一般来说，只有遇见危险或者无能为力的事情，才会产生这类愿望。

但是对着名单看了一会，伊戈尔发觉在这个时间点，单单靠神之眼产生的愿望这条线索来锁定人选实在是太难了。

正如钟离对他所说的那样，在千年前的提瓦特，人类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还有与魔物，甚至魔神的战争，朝不保夕是常态。

而生活在危机中的人，会很容易出现我希望做点什么的想法。

得出新的结论，伊戈尔垂下眼帘，发出一声轻叹。

身为至冬人，前愚人众的候补执行官，伊戈尔太理解想要尽力做些什么的愿望，毕竟在他年少时就曾有过这类目标。

所以从为何而想要守护这一点上筛选出来人选是不太可能了。伊戈尔在心底默想，这令他又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思考还有什么方法能缩小范围。

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有人走进来问伊戈尔要不要吃早饭，他才回过神。

“可以，另外能不能帮我问问首领，调查工作进展如何吗？”伊戈尔温和地说道。

“我会转告各位大人。”负责询问伊戈尔的族人满口答应。

伊戈尔回以客套的笑容。

这名陌生的族人看着伊戈尔愣了愣。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什么，脸唰得一下红起了。

“我，我这就去找首领大人。”抛下这句话，族人快速跑出营帐。

伊戈尔目送在族人的身影消失，公式化的笑容变为苦笑。

突然间他重新思考起入乡随俗的问题。

本来伊戈尔以为待不长，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换上适应相应时代的服饰。可是他刚刚看名单，他发现自己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会比预期中的长太多。

所以接下来为了方便活动，最好还是尽量融入这个时代。

伊戈尔当机立断，吃完饭去找那名叫明的首领借一身衣服。

没等多久，饭菜很快送来。

只是这次不再是那名族人，是伊戈尔没见过的其他人。

这些人都很年轻，有男有女，只有十几岁。

他们端盘子走进营帐。

伊戈尔将桌上的名单收起来放到一边为碗碟腾位置。

“阁下，这是早膳。”领头的女孩将装有食物的餐盘放下。

“谢谢。”伊戈尔如常回复。

女孩眨眨眼，随后挪开给后面的人让道。

见到后面排队的人比昨天的还多，伊戈尔瞬间明白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说透，拿出来对第一名女孩一样客气的态度，挨个对送饭的人道谢。

等伊戈尔把所有的人都送走，说得都有点渴了。

他想找杯子，结果桌子被各种碟子和碗摆满，打眼一看，根本不知道水杯在哪。

好在伊戈尔最后找到了杯子。

喝完水，他快速地结束早饭，去找首领。

这一次他见首领不仅仅是借衣服，还要去找他聊一聊关于营地内的规章制度问题。

那些送餐的人全都是来看他。

伊戈尔认为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接下来那张矮桌会摆不下盘子。

这也令他更加坚信要低调。

抱着这份决心，伊戈尔径直来到首领办公用的营帐。

和他一样，明首领一早就开始工作。

伊戈尔走进营帐，入目的是堆满案牍的桌面，再看看几碟摆在桌上的简单的菜肴，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他吃得比首领还好啊。

“阁下，你怎么来了？是名单有问题？”明首领见伊戈尔进来，一边起身迎接一边问道。

摇摇头，伊戈尔直言道，“不是，名单很好。”那份名单做得不错，从格式到内容，都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我来是因为一些私事。”伊戈尔特意补充，算是给首领吃了一颗定心丸。

明首领果然松了口气，随即他说，“阁下请讲。”

“首先是我想借一件你们穿的服饰，其次是可以安排固定的人为我送餐。”伊戈尔点到为止，没有提一群人借着送饭来看他。

可是伊戈尔不提，不代表明首领猜不出来，他的脸当即沉下来。

伊戈尔见状马上意识到对方早就提醒过族人不来找他。

这促使他立刻说道，“他们没打扰到我。”

“阁下真是宽宏大量。”明首领心情复杂地评价。

“我是外来者，他们对我好奇，想要见我一面很正常。”伊戈尔轻描淡写的回复。

明首领听到他这么说，不自觉地看向伊戈尔如同神明制造的摩拉一样的金色头发，和那双像玉髓一样的浅紫色眼眸，认为族人们想去看伊戈尔，不仅仅是对他好奇。

要不是最初见到伊戈尔的时候有神明在身边，身为凡人的他们不敢直视伊戈尔，不然明首领自觉他们的情况比那些想见伊戈尔一面的族人们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外貌实在是过于惹眼，气质又太过超凡脱俗，就像是随时随地会融化的冰，让人很难不多看两眼。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些因素，才没有一人质疑伊戈尔是不是真的是岩王帝君朋友。

明首领一想到伊戈尔是岩王帝君的朋友，赶紧挪开视线，正色道，“服饰我过会叫人带您去选。”说完他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保证不会出现太多人。”

伊戈尔点点头，接受了明首领的安排，没有去问明首领为什么盯了自己半分钟。

而见到伊戈尔没有异议，明首领当即命人带他去祭祀之处去挑选。

“你们还会给岩王帝君供奉布料？”伊戈尔好奇的确认道。

“每年霓裳花盛开，我们都会把第一批和最后一批中最好的布料供奉帝君。”明首领耐心讲解道，“依照惯例，这两批布会被制成衣服献给帝君，再由帝君赐给投奔而来的部族。”

“今年因为帝君没有下达举办祭祀的旨意，最后这一批布制好的衣服就一直放着。”

说到这里明首领停下来，看向伊戈尔。

“我想帝君应当不介意借给我穿一穿。”伊戈尔接下明首领没说完的话。

身为神明的朋友，他自然有资格不经过神明允许，穿献给神的衣服。

只是这令伊戈尔又想起来摩拉克斯如何理解他们的关系。

沉默了一下，伊戈尔忽然失去了讨论古璃月祭祀礼仪的兴趣。

明首领未察觉到伊戈尔的异常，他回了一声是啊，便招呼来两名下属，吩咐道，“你带领客人去祭祀之地选衣服，你负责通知最巧手的匠人赶过去。”

下属不疑有他，马上领命去做。

伊戈尔收起沉默，对明首领和他的下属道，接着便去选衣服。

祭祀的地点离首领的办公地点不远，伊戈尔走了十几分钟便看见一座镶嵌在山中的雕像。

“这是岩王帝君？”伊戈尔在雕像对身边随行的下属问道。

“是帝君。”下属恭敬地回答同时停下脚步，方便伊戈尔细细看。

伊戈尔看出他的意图，因此得到确定的答复，他没再多问，专注地观察那尊屹立在天地间的巨型雕像。

从工艺上来说，这尊占据了半座山的雕像在当前时代属于顶尖水平。

不论是摩拉克斯翻飞的衣摆，还是他从背后兜帽里垂下来的发辫都被工匠惟妙惟肖地雕琢，可见他们对庇护自身的神明的诚心与信仰。

伊戈尔微微抬起头，发现兜帽之下的面容同样精致。

这令他想到在未来的璃月没有岩神的雕像。

如果这尊雕像保留下来，那钟离先生只能改头换面生活了。伊戈尔在心里说打趣的同时注视着雕像上摩拉克斯悲悯的眼睛，心中浮现出璃月史书上记载过的一句话。

我本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据说那是岩王帝君亲口所说。

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伊戈尔此时相信不论是从过去到未来，说出这句话的神明都没有改变过。

大概这也是未来他会问自己的责任是否尽到的原因。

伊戈尔突然理解了璃月的那句话，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今日见到这尊雕像，他总觉更加了解岩王帝君。

这让他又笑了笑，随后结束对雕像的观察，与下属一起来到用于临时放置贡品的石窟。

衣服此时已经摆出来，等着伊戈尔挑。

伊戈尔的目光扫了一圈，选中一套黑色有着织锦提花做装饰的衣服。

刚赶来的匠人看见被伊戈尔选中的衣服，脸色变了变，急切地问，“阁下不再选选吗？”

“不用了。”伊戈尔肯定地说，他以为是自己选得衣服看起来太简单，匠人怕以后首领见到认定是他们怠慢，才想让他重选。

毕竟是献给神明的祭品，衣服上的花纹很明丽和张扬。

伊戈尔选下来，只有这套衣服颜色和花纹都算是低调。

可惜也只有低调，它的款式还是不方便行动。

所以伊戈尔打算先试试，等会再找匠人说改动的方向。

再看匠人还想在劝的样子，伊戈尔先下手为强，径直拿起了衣服，去了相邻的无人石窟。

伊戈尔快步走进石窟，一进来便看到一副未完成的壁画。

一束光恰好从高处落下，令伊戈尔能看清壁画描绘的内容。

那是摩拉克斯在封印魔物。

伊戈尔放任自己欣赏了好会才收回目光，摆弄起手里的衣服。

然后他发现款式好像不太对劲。

这怎么像是女装？

伊戈尔的疑问刚产生，属于摩拉克斯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出现，并给出他认为最差的答案。

“你为何拿着一件女子的婚服？”

干年后摩拉克斯想起这个早晨，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