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扬城入夜，淮江路上灯火璀璨。

这里沿河而建，分为东西两岸。东岸是扬城最为繁荣的金融中心，西岸则汇聚了各种艺术画廊、餐厅和星级酒店，是旅客和商务人士下班后的最爱。

劳斯莱斯幻影滑过斑斓的霓虹和烟视媚行的人群，停在寰宇大厦正门。

今天他是陪同岑霁来和严总谈生意的，地点约在了位于寰宇大厦47层的Thalia餐厅。

然而车还没停稳，林旭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寰宇和Thalia都是严总的产业，也许为了突出对两人这次合作的期待，对方特地安排了一整个礼宾队守在了正门。

后视镜里，岑霁还在埋头处理文件。林旭清了清嗓，小声提醒了句，“岑先生，我们到了。”

岑霁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匆匆拨出一眼，瞟过窗外。

“去停车场。”平稳淡然的声音，不怒不喜，当然也不近人情。

没有专门的停车位，这辆劳斯莱斯挤在常规停车位里就显得格外憋屈。林旭替岑霁开门的时候，车门就差点蹭上旁边那辆四人座小车。

“怎么？”走在前面的人回头。

林旭撇了眼停在旁边的那辆车，嫌弃道：“怎么会有人停车技术这么差啊？这车轮都快碾上停车线了。”

话音未落，林旭就看见原本神色淡然的岑霁目光微凛，眼神擦过他，落在他刚才抱怨的那辆奶白色小mini上。

岑霁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蹙了起来。

见老板不高兴，林旭立即自告奋勇地摸出手机，“我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车移走。”

“不用。”岑霁打断他，转身摸出手机往电梯去。

五分钟以前，姜燃在“姜漂亮”的帐号上发布了一条自拍。

背景是露台外的水波和霓虹，她随意的白T和马尾，在Thalia的洛可可风和城市灯火之下，显得格外清新灵动，像扑面而来的一缕江风。

对面的白歆撑头看她，忍不住感叹，“我要是岑霁，花五千万睡你，我也愿意啊。”

“呸！”姜燃像是听到什么脏东西，凛冽的眼风扫向白歆，“胡说什么八道？！”

“不是啊，”白歆争辩，“你说你们这孤男寡女共处三天三夜，就没点什么擦枪走火的意外？”

“当然……”话说了一半，飞机上的意外和酒店里的暧昧难以自禁地浮现，后面的咬字突然就没了底气。

姜燃心虚地瞟了一眼白歆，发现她的表情果然变得奇怪起来。

“你又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姜燃问。

“啊？！”白歆惊讶，“都已经少儿不宜啦？”

“呸！”姜燃激动得脸红，只能杀手锏威胁，“你再乱说话，今天这顿自己付！”

白歆没说话，看着她百口莫辩的模样偷笑。

“你不是说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白歆问。

言归正传，姜燃虽然还在生气她的口无遮拦，但还是把陈言邀请她参与Thuses春夏时装周的事告诉了白歆。

“什么？！”白歆惊讶地嚎了出来。

动静太大，引得周围两桌纷纷侧目。

姜燃拍了拍白歆的手，小声提醒她注意场合。

白歆这才缓缓地收了声。

“请问你是姜漂亮吗？”身侧传来小心翼翼的一句轻问，姜燃回头，看见两个笑容欣然的女生。

其中一人拿出手机，点开姜燃微博上那条刚才发布的消息，雀跃道：“是吧，你是姜漂亮吧！肯定是你！”

姜燃被她这激动的样子逗笑，点了点头。

两女生开心地小跳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可以跟你拍个照吗？我们很喜欢你的作品。”

“我的作品？”姜燃挑眉，有些意外。

“嗯嗯，”一个女生点头，脸颊红红地道：“就是……有点太贵了，现在暂时还买不起。”

这下换姜燃受宠若惊。

两个女生看起来像是大学毕业不久，穿着职业装，一看就是下班后跟朋友来这里小聚的。

姜燃扫了眼两人的座位，连主菜都没有，只有两杯饮料，可能就是先在别处吃了晚饭，到这里喝水看夜景。

姜燃对她们招手，旋即起身往旁边让开两个人的位置。

白歆是专业摄影师，光线和角度自然都是无可挑剔。随着快门声音起落，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跟着响起。

“亲爱的～”

还是那么娇那么嗲，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冤家路窄。

姜燃默默在心里叹口气，转向林薇薇的时候，就恢复了一贯的微笑坦然，“好巧啊，薇薇。”

冠冕堂皇的样子，谁不会做。

姜燃礼节性地问候，却换来林薇薇的明知故问，“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是有什么好事在庆祝吗？”

“……”姜燃无语，一个刚才挤掉她拿下合同的竞争对手，堂而皇之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庆祝，这杯茶未免也太绿了点。

但她很快平复了一下情绪，淡定道：“没什么好庆祝的，就是跟朋友吃个便餐。”

“哦，”林薇薇那小鹿眼转了一圈，落在跟前的餐桌上，“最近是有什么大业务么？我听说你不仅把工作室搬去了秀水巷，连Thalia竟然都成了‘便餐’。”

“没有啊，”姜燃答得云淡风轻，扫了眼她身后的经纪人，笑道：“都是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薇薇你刚拿下的Poppy合约，这是来庆祝么？”

林薇薇牵了牵唇角，笑得有些勉强。

如果不是在场的人里只有她清楚Poppy这份合约的来历，林薇薇简直要怀疑姜燃这是在阴阳怪气她了。

可她又实在是不懂姜燃到底有什么魅力，明明粉丝数、影响力都不如她，但谭烟就是对她那么中意。

中意到林薇薇费力搭上Mach中国的最大渠道商，谭烟才肯松口把合约给她。

心里那股从未熄灭的火苗又烧起来，林薇薇疑惑到，“秀水巷的院子不便宜吧？租来做绣品工作室是不是太浪费了？”

一席话推心置腹，又带着十足的惋惜，如果说话的人不是林薇薇，姜燃都要信了这是真的在为她着想了。

不等姜燃开口，一旁的女生先不乐意了，闷声道：“绣品工作室怎么了？那也比没营养的小网剧有意思多了。”

林薇薇没说话，看过来的时候唇角挑了挑，举手叫来了服务员。

她往他手上递去一张金色会员卡，微笑着道：“Thalia是餐厅又不是酒吧，怎么能连几道像样的主菜都不点。”

一番话既暗讽绣品工作室不赚钱，又奚落了两个女生的窘迫。两人气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想拒绝却被姜燃拦下了。

她看向林薇薇，一双眼睛笑得晶亮，“那就谢谢薇薇了，刚好这边的主厨bilini和澳龙有新鲜的，还有纯血和牛里脊。”

姜燃一开口，不仅碰瓷，还照着最贵的几样菜下了单，林薇薇听得脸都白了。

可嘲笑姜燃没钱的是她，如果现在又反悔，难看的还是她自己，骑虎难下的林薇薇最后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几千块而已，她倒不至于给不起。

二楼，不对外开放的包厢内，岑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露台上对峙许久的几人发呆。

一边的严总生怕自己招待不周，凑过来探问情况。

岑霁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杯底磕上单向玻璃，发出“阔”的一声，片刻才缓声问，“下面这是怎么了？”

五分钟后，服务员端来了鱼子酱。

金色小罐头里的十克装，拧开，颜色却是难得一见的淡金色。

余光里，林薇薇望着桌上的四盒鱼子酱，身体明显一滞，语无伦次地问，“这、这……是什么酱？”

服务员忙着摆盘，却也礼貌回答：“这是来自伊朗的Almas.”

这下不只是林薇薇，就连姜燃和白歆都愣了。

世界最顶级的伊朗Almas鱼子酱，价格能卖到三万五千美元一公斤。

所以面前这小小四盒，就要人民币小一万。

姜燃怔忡，觉得这把玩的……好像有点过了。

林薇薇爱面子是一回事，却也不可能甘愿当这个冤大头，给她们蹭这么贵的东西。

所以估计到最后，买单还得是她自己掏腰包。

姜燃强作镇定地翻开菜单，轻声探问，“我看这上面好像没有Almas？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的小姐，”服务员笑容温和，放下手里的澳龙对姜燃道：“Almas没有放上菜单，是因为数量有限，只提供给最尊贵的客人。”

话一出，姜燃开始疑惑。

服务员看出她的不解，继续道：“这是我们严总的朋友，陈先生为了感谢姜小姐专程准备的。”

“陈先生？”姜燃蹙眉，神情更是迷茫。

“是的，”服务员继续，“陈先生说，姜小姐送给他母亲的绣品很是精美，他母亲从来没有因为一个礼物这么开心过。”

“绣品？礼物？”一瞬间，姜燃都明白了。

服务员口中的陈先生应该是岑先生才对。这人当下不仅帮她撑了场，还间接为她的绣品发了声。

所以……他现在也在这里么？

姜燃忽然有些感动，心里像有一串小小的火苗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摸出手机，偷偷点开岑霁的微信。

“还有这个，”服务员见姜燃不再有疑问，便从身后人的手里接过一瓶红酒。

姜燃看着瓶身上那一长串法文两眼发直——Domaine de La Romanee Conti La Tache……

罗曼尼康帝踏雪——价格三开的五位数红酒。算不上顶级，但对于当下的场合来说，再合适不过。

“陈先生说姜小姐和朋友们今晚的开销都可以记账，大家尽兴就好。”

“啵！”

包间里，一声冒泡的提示音响起。

岑霁怔忡，看着落地窗外那个揪着马尾四下探望的人蹙了蹙眉。

屏幕上，微信提示的气泡弹出来，姜漂亮在几秒钟前发来了一条信息：

这顿饭你不会先记下来，然后从我工资里扣吧？

岑霁：“……”

作者有话要说：岑·帅气护妻·霁：……你难道不该先说声谢谢？

姜·抠门·漂亮：十分感动但仍然清醒（笑而不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