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2日
“他好像没有变的样子。”常乐言突然开口。
林枣阳笑了：“是，还是那样一根筋，但对人特别好。”
聊到熟悉的人——对于常乐言来说应该说是“接触过的人”——两人有了些许共鸣，心情安静了不少。
但常乐言也没再多问。
她觉得他们之后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交集了。
只是……不知怎的，常乐言忽然有点想知道林枣阳和常英颖聊了些什么。
他们讲得也太久了吧……
但……念及还饿着肚子的林枣阳……
常乐言望了他一眼。
算了。
高中之后，一反既往，常乐言渐渐养成了吃饭时不说话的习惯。
林枣阳平常都是和队友和工作人员待在一起，和大家一起吃饭、边吃边聊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但面对安静的常乐言，挺奇怪的，他也没感觉到不适。
林枣阳看了常乐言一眼。
——
十五分钟后，常乐言咽下最后一口饭。
她用茶水顺了喉咙，打开纸盒抽出两张纸，一张自己留下，一张递给林枣阳。
“谢谢。”林枣阳接过来放在旁边。
常乐言没有回应。
她拿起手机，看常英颖留下来的短讯。
一个转账记录，一段语音。
常乐言没收钱，直接将语音转换成文字。
“这钱是请阳阳吃饭的，你收着吧，记得提前去买单。有点事要跟你讲，但是晚上我有事，不能打电话，今天就算了。”
“给你寄了点东西过去，你记得查收。就这些。”
“知道了。”常乐言回，还是点了收账。
“我去趟厕所，”常乐言抬起头对林枣阳说，“你慢点吃。”
没等林枣阳回应，她提起包便起身往门口走。
林枣阳目送她离座，朝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几秒，才拿起旁边的纸巾擦嘴。
——
“先生您是说18桌吗？”柜员竖起礼貌的微笑。
“嗯，对。”林枣阳点头。
“刚刚跟您同行的女士已经付过了，”柜员说，“我看她刚才出去了，您看您要不跟她发个消息确认一下呢。”
她记得这一对。
偌大的餐馆里，就这他们这两位顾客戴了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人又身形高挑，很难不注意到。
“好，谢谢。”林枣阳说。
尽管被口罩挡住了，柜员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笑意。
“那里可以收拾了。”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柜员微微躬身道。
“对了，麻烦问一下，这里的洗手间在哪里？”
“您出门往右手边直走，走到尽头左转就是。”
“这层只有那一个洗手间吗？”林枣阳又问。
“啊？”柜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用她标准性的笑容回道，“是的。”
“好，谢谢。”林枣阳背着包走出餐厅，站在门口四处观望。
既然只有一个方向，那就不用干等在这儿了。
林枣阳拿出手机，一边朝柜员说的方向漫步，一边查看妈妈发来的购物清单——他临走前和她说好了，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他可以买点带回去。
至少……可以证明他没有骗常乐言？
这边连着一片都是餐厅，走出一段距离后，其他种类的店铺出现了。卖小吃奶茶的、卖手套帽子的、卖首饰玩具的，甚至还有金店的店员在门口拉人。
真远……
林枣阳正感叹着路过金店门口，多朝里面望了一眼，门口的阿姨便按捺不住了。
她找准时机将他给拦下。
“小伙子进来看看不？过年了要不要给妈妈和女朋友买点新年礼物？家里有侄子侄女的也可以弄个镯子戴戴哈。”
林枣阳摇着手避开：“不用不用。”
一看到这些店，他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黄金广告，那里面的首饰……确实很适合他奶奶戴。
“我们这里有很多年轻款式的，好多像你一样大的男同学都来跟女朋友买礼物的咧，不贵的，百来块的都有，绝对真金白银！”阿姨不死心，甚至凑过来把宣传单塞进他手里，“不信你看看！”
林枣阳哭笑不得，正打算收了直接走，眼睛往单子上一瞥，突然定住。
这个手链……
阿姨敏锐地抓住了他的停顿，兴高采烈地给他介绍：“小伙子你看中了哪个，走走走跟阿姨进来看看。”
他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拉进了店。
好巧不巧，临门的柜台，正好有一对情侣在看这个手链，有店员举起来展示给他们看：“您看这个音符装饰……”
“林枣阳？”
林枣阳回头，赶紧从阿姨手里抽出手臂：“不好意思。”
留下一句道歉，他扯着背包带往常乐言那儿跑。
“你这是……”
“就……一不小心被拉进去了。”林枣阳讪讪道。
常乐言轻笑一声。
还是小孩子吗，不懂得拒绝，随便一拉就能进去。
“你怎么先把账付了？”林枣阳转移话题。
“你常阿姨请你吃的。”常乐言插着口袋道。
“你不是需要买东西吗？超市在负一层，我们现在下去？”
林枣阳顿顿，“好”，他说。
——
“你要买什么？”常乐言将抽纸扔进手推车，问。
“先跟着你走吧。”林枣阳有段时间没正经逛过超市了，一时间倒觉得有些新鲜。
常乐言目标清晰，走到地方直接拿了东西便走，几乎没怎么挑选，一点逛超市的乐趣也没有。
“要不慢一点……”林枣阳小声说了一句。
常乐言没说话。只是再往前走时，步调放缓了些。
他跟着常乐言来到了卫生用品区——额，就是卖卫生巾的地方。
林枣阳霎时有点局促。
常乐言以为他是担心会被拍到，主动接过推车，说：“分开走吧。”
“不是……”虽然不知道这间超市的人为什么这样少，让他不至于忧心这件事，但他的确不是因为这个才……
常乐言终于反应过来。
“只是卫生巾而已。”她推着车走过去。
林枣阳的脸更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羞惭——常乐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他感觉挺难为情的。
他好像在大题小做。
他突然回想起很久之前从冯厚粲那儿听的一句话，那是她教训常乐言说的，他却记得很清楚。
“别拿你女生的身份说事，男人女人，不都是一个‘人’字。”
他当时还不是特别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常乐言的态度，和这句话很像。
常乐言东西选完，在货架的尽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他。
林枣阳加快脚步，追上了她。
走到常乐言身边时，她依旧没什么表情。
——
食品区到了。
常乐言没什么想要买的，就推着车看林枣阳称小零食。
“你家还有水果吗？”常乐言突然问。
林枣阳正专心挑着零食，没过脑地回了句：“还有几天的量。”
常乐言只是点了点头。“嗯。”
“你有想吃的吗？”他绕着散装区耐心挑着，问常乐言。
“不用，我不怎么吃零食。”
“糖也不要吗？”林枣阳指着旁边的糖果区道。“真的没再收集了？”
“嗯。”她回。
自从拔了牙之后，她不敢再多吃甜食。
其实本身也不是有多么喜欢糖果，只是钟爱各式的糖纸而已。那本贴满了各色糖纸的小册子，从她离开那栋楼的那天起，似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林枣阳听了，也没说话，本打算就这样离开的，但见到里面有全新的样式，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依旧挑了一小袋放进推车里。
“你先去称重，我再买点东西，过会儿收零区见。”常乐言打了声招呼便走开了，林枣阳一句“哎——”被留在了身后。
林枣阳攒着眉看向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常乐言这样动不动就撇下他一个人离开，他觉得挺不舒服的。
有点像被遗弃了一样。
水果区。
常乐言回想着上次从林枣阳家里带走的那些种类，各自装了些。
称完重，她正欲往收银台走去，忽然，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常乐言脚步一顿，接着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加速往前走。
“你去买水果了吗？”林枣阳推着车站在一对母女身后排队，刚帮她们将沉重的米袋搬到收银台上，拍一拍手，便看见常乐言冲他走过来。
“嗯。”常乐言走近。
林枣阳将她手中沉甸甸的水果接过来，小心地放进车里。
“去那儿吧。”常乐言顾盼了一圈，接着便推着车往另一处走——一位顾客刚刚才结了账离开。
“这里马上——”林枣阳一句话堵在喉咙里。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着急起来，但，好吧。
“先去叫车？我们在门口见吧。”常乐言同林枣阳说。
面前，收银员“滴滴”地扫着码。
“现在？”这么多东西。
常乐言从书包里取出购物袋，“嗯，节约时间，我还有点事情。”
“那这些……”
“我用推车推到门口。”
林枣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好。”
“刚才进来的那个门？”
“嗯。”
“那你先用推车推出去，别全部一个人提着，我过会儿来门口接你。”他不放心地交代。
“知道。”
林枣阳望了她一眼，拿出电话，给之前的黄师傅拨了过去。
他小跑着离开。
扶梯上行时，他听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声音在叫常乐言。
“乐言——！”
林枣阳探下身去望。
常乐言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他瞥见有个人向她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