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后，洛菊一手搭着陆璐，一手拿着学生会运动会时间安排表。

“下午是800米，”洛菊嘟囔，“还有400米的小组赛？”

陆璐倒是一点也不激动，旁边值班的学生会后勤部部长顶着大太阳，和他招呼了两声。

“混得这么好？”洛菊把安排表扔回给她，笑道，“也不看你参加一个。”

“滚你妈的吧。”陆璐没好气的说，“有你这么一个头大的学生带着，就是老娘毕生无力的点了，哪里还有时间管别人。”

“开始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洛菊的目光立马回到跑道上，那个沉稳文静的男孩，在奔跑下，风把他的身形刮得显了出来，紧瘦却不孱弱，不难看出田径没有问题。

“嗯，”陆璐在旁边补了一句，“看不出来，这小子没我想象中那么羸弱嘛！”

洛菊看着在小组里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的夏彧缓冲着，淡淡的唔了一声。他们这一组抓周选的人她认识，第一第二都是走体育的男生，他能跑成这样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

就是不会打架。她想，多乖的孩子。

算了，从望岗区的碧津小区长大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喂，那边那个，没穿校服的，谁啊！”不远处一个挂着学生牌，胳膊上带着红布带的值班学生喊道，“登记扣分啊！”

洛菊不满的啧了一声，连头都没回，瞥了一眼陆璐；后者早就笑脸相迎的过去，揽着显然认识她的同学一阵说笑，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搞定了？”

“嗯——草。”陆璐长吁一口气，拉着她就要抽烟，“你大爷的我陆璐这辈子欠你的，也真是日了狗了什么都叫我擦屁股……”

“不抽了，”洛菊忍住笑，“我要去跳高那里报到，都快11点了。”

烟都叼在嘴里了的陆璐眼里骂人，最终还是撤掉了烟，揽着她走去准备区。“你真不打算下午过来看看啊？”她说，“真的，我下午3点的800米，不来鼓励一下？”

“滚。”洛菊笑骂道，“我真没校服，再过来抓到了直接报你名儿啊？”

“报吧报吧！”陆璐有些自暴自弃的说，“你妈的我不就是用来给你蹂.躏的吗，这会儿心疼上了？我跟你说我上了高中绝对不担任任何干部！”

“哈哈哈哈哈哈，”洛菊笑眯了眼，“行啊，陆班长，看看你能考到哪儿去？”

*

下午，洛菊真的来了，不过同样还是用她进校的独特方式——翻墙进来。

“我靠，”陆璐惊讶的连准备活动都不做了，“我他妈真的在你心中这么有地位？！”

然后她就看见洛菊在初二男子400米的时候又扒在警戒线外看着了。

陆璐人精，眼珠子一转大致就想明白了：“怎么，对那个夏彧有意思啊？”

夕阳把天极染的一片红，两个女孩走在放学的路上，嘴里叼着烟。洛菊淡淡的斜了一眼她：“我要是真的有意思又怎么？”

“嗐，您老儿这前途可是一片阴阳相隔，变幻莫测，深不可测……”陆璐也不管用词是否正确，“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洛菊还不了解她的尿性：“想说什么？”

“……我建议你换一个玩。”陆璐耷拉着眼，“不得不说，他应该是咱们这一届里最有希望的了，人家也上进，家里也支持——A中的料。”她转过脸看洛菊的神色，“你怎么想？”

洛菊叼着烟，没有吸，就这么燃着。“怎么想，”她重复道，扑哧笑了，把烟头前面的灰喷了一空气，“怎么，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做梦的人？”

不是。

洛菊从来不做梦，也没有梦可以做。

“他和我就不是一路人，各过各的得了。”她把烟扔在地上撵了撵，声音淡漠，“管我屁事。”

当然，夏彧死活要往她身上贴的情况除外。

但是似乎情况就是这样的。

周五的下午放学，洛菊把自己报名的4×400接力比完，和陆璐打了个招呼打算从西面的矮墙上翻过去。

结果刚跳下去就看见旁边蹲着的人。

“……”洛菊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谁找她约架，还是那个仇家打算上门报复，在看清人之后化坐无语，“你他妈有病啊？”

“你叫洛菊是吗？”夏彧站起来，揉揉蹲的麻了的腿，声音温柔，“3班的同学。”他也不迂回，“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洛菊不想理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兀自的往Villious的方向走。

她走，夏彧就跟着；眼看着就要到夜玩城，洛菊无奈的停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凶恶。

“跟着我干嘛？”

“联系方式，”夏彧掏出手机，“你总是不来学校，找不到你……”

“呵，”洛菊冷笑一声，夏彧不禁一阵战栗，“怎么，学生会的学习部要找我茬？连我自己班主任都不管我，关你屁事？”

夜色渐晚，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着装、面容毫不相关的两个人中间隔着无形的鸿沟。夏彧抿抿嘴：“我知道你……你家就在我家旁边，你爸是洛明——”

“你他妈找打？”

洛菊的语气显然不耐了，戾气逼人，“别逼我扇你。”

“不，”夏彧看着她，声音都颤抖了，但是还是那么坚定，“不是，你之前救过我姐姐，我想感谢你。”

“你姐姐付过钱了，”洛菊双手插兜，颈间的筋骨明显，显得人精干。“我只是一个给钱买活干的人。”

“不，”夏彧很执着的摇摇头，“你救了她们……我很感激，这不仅是两个女孩的贞洁，还是我姐姐一辈子的心理记忆。”

洛菊闻言微微挑眉，语气不算讥讽也不算敬仰：“我倒是不知道12年把你养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里，竟然养的这么正直。”

“……”夏彧匀了匀气，“我希望帮你补课，我能保证你可以上得了高中——普高。”

洛菊怔愣一瞬，笑了，笑得很放肆，“不是——”她笑岔了气，满眼荒唐，“咳咳，你说什么？你打算那这件事来报答我？”

她把报答两个字念的很缓而做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洛菊笑着笑着，眼底就变得愈发凉，“你了解我吗？”

在洛菊眼里，夏彧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长在蜜罐子里的男孩，哪怕回到了原生家庭。

“我知道！”夏彧咬咬牙，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清澈而明朗，“但是你不是那种囫囵的人，你很清醒，也不应该烂在这里！”

初二的洛菊觉得这个男孩有病，病的还不轻。

“你的善意有些太没有边界感了。”洛菊冷冷的回答，“我不需要——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喜欢你。”

夏彧的后槽牙都在打颤，“如果这个可以算作一个理由的话。”

洛菊倒是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个，倒是愣住了。

其实不是洛菊真的以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你”让她信以为真的找到了真爱或者有着小说女主的命运立马过上什么开挂幸福人生，她正要嗤笑，却看见了男孩的耳朵。

夏彧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夏彧没有见过这样的世面，夜幕降临下的夜玩城开启了并不算正经的生意场。男孩长得过于俊秀，在路边这么一站就是一幅画，引来不少老鸨姐姐的媚眼。

在察觉到夏彧的害怕和第六次发现有招客的皮条过来上手上脚后，洛菊实在难绷的败下阵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男孩一惊，就听见洛菊说：“你不怕？”

“不怕。”

洛菊知道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但是他不愿意说。她嘴角勾起一点笑，拉着他不由分说的往Villious走，用眼神示意打退了不少有意之人。

玻璃门被推开，铃铛一阵作响，陈数摇着酒条件反射的招呼：“欢迎光——卧槽菊子？……等等那个后面这个是谁啊，新来的？”

坐在吧台前的女孩转过头，和夏彧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都掉不下来了。

“夏彧？！”

“陆璐……？”

陆璐换了日常妆，刘海儿撩上去显得成熟漂亮，气质倒是与这个地方混在了一起。她瞬间头大了，瞠目结舌的瞪着洛菊，也顾不上别的：“洛菊！你他妈发什么癫？！”

Villious，一家表面招牌酒吧实则里面包含各种社会边缘人物、职业、生活的店面，难免涉及见不得光的欲望。看着旖旎的风光，夏彧脸色发白，有种马上要昏倒的架势。

“哎呀！”陆璐冲过来一把把人揽过来，“哎呀哎呀呀呀呀！”她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这位菊大小姐是怎么把人拐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拐过来，“你他妈玩真的啊？！”

洛菊没说话，醉人的酒精让她倒是清醒了不少。

“我昨天跟你说的话权当吃屎了是吧？”陆璐扶着太阳穴突突的额头，“你说你干嘛非要把人家拉到这种地方见面呢？他又不是跟你一样——”

“不。”

夏彧的脸色依旧差劲，但是坚持回答：“是我自己执意跟过来的。”

陆璐这下下巴真托不住了：“……为什么啊？！”

“我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夏彧深呼吸，呛鼻子的廉价香水味、酒精味和烟味道混在一起，很难闻。他定神，把自己的诉求说出来，“我为了报答她，给她补课。”

陆璐简直是开了眼了。

她松开夏彧，“你俩，癫公癫婆！”陆璐一脸不可置信，“有病！纯纯有病！两个都是！”对于夏彧，陆璐还是好言相劝，“夏彧同学，咱们要不先回去——”

“不，”他说，“这两件事必须答应下来，答应了我就走。”

三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面无表情的洛菊是最可怕的，因为没人能猜到她的心思。时间就这么过去，陆璐背后的汗出了干，干了出，实在受不了了，偷偷瞅着洛菊，一把抓住夏彧：“来来来，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夏彧加了电话和微信：“还有补课——”

“我帮你同意了！”陆璐瞥了眼旁边一言不发阴着脸的洛菊，说，揽过他带着人往外走，“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夏彧还有些担心：“你同意可以——”

“可以可以，包有效的！”陆璐拽着人往外走，回头朝一直吃瓜的杜娟使了个眼色，“走吧走吧，以后有什么事你联系我……”

门被关上，洛菊依旧是不动。

杜娟走过来，挽住她。“这回你可得好好感谢陆璐，”她殷红的唇笑了，“没她你可不好答应下来。”

“谁说我愿意了？”洛菊被她拉到椅子上坐着，淡淡开口。

“得了吧，你是谁看着长大的，我他妈能不知道？”杜娟白了她一眼，揶揄道，“搁你的脾气，要是不想，早八辈子跳起来把人锤了，还轮得到加到你联系方式？”

洛菊哼哼了一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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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