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里待了许久的白听云,躺回了床上。
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许久没有出门活动的韩边,则从网上订好了饭菜,用自己还包着绷带的右手,挥舞着锅铲,在厨房里忙碌着。
食材的香味在锅铲搅动之中,迸发出来。
飘到白听云的鼻尖,勾得她坐立难安,只能掀开被子,往厨房里去。
“你……”
她看着韩边手上的绷带,内心愧疚感更重。
韩边倒是无所谓,头也不回,在白听云说出完整的句子之前,随口吩咐:“你去桌子前坐着,菜马上好。”
白听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听韩边的,坐回那摆了向日葵的餐桌上。
只不过盯着花儿看了一会儿的时间,白听云面前便摆满了四菜一汤。
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而后隔着桌子,韩边拉开了白听云对面的板凳,淡定落座。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筷子,朝白听云示意。
“吃呀。”
白听云为难地捉起筷子,犹豫道:“你其实不用给我做饭的。”
韩边夹了一筷子菜,“我也需要吃饭。”
“……哦。”白听云低下头,开始进食。
韩边的厨艺很好。
虽然比不上什么大厨,但是对于白听云这个常年吃不饱、靠垃圾食品果腹的人来说,能吃到这么一口菜,已经足以令人感动。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餐桌之上,一时没有更多的声音。
等到两人吃完饭,韩边动作麻利地去将碗洗了,等到一切都收拾完,这才又坐回刚刚的位置上,表情淡淡。
“你刚刚说,不会逼我进娱乐圈?”
白听云点头:“嗯。”
韩边眯起眼。
他能看出来,自己进娱乐圈对白听云的重要性。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决定要离开江城。
不过现在……似乎自己不进娱乐圈,可能会有影响,但影响不太大?
白听云是想通过自己进入娱乐圈,获取一定的奖励。不过没有这个奖励,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这与自己似乎关系不大?
韩边想了想,还是重拾以往的笑眼,可是本来选择权就在我,不是么。”
“你逼与不逼,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江城?”白听云问。
“这个理由,目前不太方便告诉你。”韩边无意撒谎,也不打算将自己的秘密告知。
他能够笑着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他涵养高。
白听云也不再追问,“哦。”
她只是沉默片刻,又问:“有什么事情,是在江城做不了的么?”
“不是,但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去自由,不是么?”
白听云找不到拒绝韩边的理由,她说不过韩边。
而她的道德感,又不允许再度将韩边锁在屋子里面。
到最后,白听云只能勉为其难地笑。
“你打算去哪里?”
她同意放韩边离开江城了。
这个答案,叫韩边悬着的心放下去。
与此同时,对眼前的女子,又生出积分怜惜。
可怜啊。
明明如这么惨的经历,偏偏还保留了一颗善心。
一点也不知道为自己牟利。
不过韩边不会出声提醒,因为白听云若是为自己牟利,那苦的就是他。
所以他只是随意道:“回老家吧。”
“哦。”
白听云彻底无话可说。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自己唯一的、求死的路已经被堵死,似乎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难不成……真的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么?
以一个全新的、有权有势的白听云的身份,活下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白听云不寒而栗。
不行。
这个世界她一无所知,没有任何的情感羁绊,也没有额外的事务牵扯。
她就像是一瓣蒜,如何挤进橘子里面?
白听云心中生出惶恐,而更加惶恐的是,自己所认识的、姑且算是熟识的唯一之人,现在已经在笑着,朝自己告别。
“那这样,就先再见了。”
韩边已经背着包,站在门前。
他留给白听云一个含着笑的告别,而后,挥手离开。
白听云甚至来不及问他的老家在哪里,门便已经关上,再也看不到对方身影。
空荡荡的房屋,孤零零的白听云。
她沉默着起身,回到沙发旁边,缓缓躺下去,努力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思考。
不想自己接下来漫长而无望的人生,也不想前世短暂痛苦的经历。
她只需要发呆、出神,这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韩边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自己再强硬地要求对方留下,多少有点违背成年人意愿。
那是强迫。
算了。
反正从小到大,所有的苦难都是自己承受。
怎么能将一切强加在别入身上呢?
白听云窝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包裹着她沉甸甸的心脏,却暖不了半分。
就这样吧,只不过是死得晚一点。
但总归都会死的,对吧?
白听云不确定,也不想深究。
她双眼空空,就像是第一天来这个世界一样。
过了许久之后,从窗帘缝隙里面透进来的光逐渐暗淡,白听云懒散抬眼,最后还是举起手机,给韩边发了个消息。
白云:上车了么?
韩边:在路上了。
白云:哦。
白云:一路顺风。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只能干巴巴地发两句话,宣告着自己的所有行为,迎来失败。
罢了,她总是失败者。
没什么稀奇的。
白听云窝在沙发里面,黑暗已经完全降临,她却不开灯,而是像鬼魅一般,静静地,悄无声息。
手机又亮起来,照亮房间,白听云却已经懒得看消息。
她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
可紧接着,手机开始震动。
一下又一下,叫白听云不得不举起手机来。
在看清屏幕上韩边的头像后,白听云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帮我开一下门,我没带钥匙。”
韩边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白听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她匆忙拉开窗帘,只见得在铁门外,是提着菜的韩边!!
他站在路灯下,一手提着菜,一手举着手机,因为离得有点远,看不清表情。
可是灯光落在他身上的场景,很温柔,像是一幅画。
他没有走?!
白听云感觉自己被人从水里面捞了起来。
她像是一条鱼,不会说话,只能举着手机,快步往前,
铁门打开,韩边这才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揣回裤兜里面,而后弯腰,提起地上的另一兜子菜,温声和白听云商量:“你帮我拿一下包,我有点拿不住。”
“哦。”
白听云愣愣地,因为心里面的问题太多,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而且,她不是个嗷刨根究底的人。
所以到最后,她只是顺从地从地上捡起韩边的包,两人一起回了屋子。
“怎么不开灯?”
韩边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灯光刺眼。”
“那改天换个柔光灯。”韩边说着,屈起手肘,打开了灯。
他自然地换鞋,将菜放进冰箱里面,又去洗漱,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被白听云拦下。
“你不是要回老家么?”白听云站在走廊里面,拦住了韩边的去路。
她表情困扰,似乎是想不明白,今晚韩边为什么还会出现。
韩边才洗了头,此时用帕子擦脑袋,防止水滴入地毯里面。
听白听云问,他轻笑了一声。
是啊。
他本来应该回老家的。
就是没想到,出门还没多久的功夫,便被蹲守了许久的石仁满抓个正着。
因为期间,韩边一直没有通过石仁满的好友申请,也一直没有和他联系。本以为对方已经消停下去,放弃了自己。
谁曾想,都还没有走到阳光花房,他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后的事情——
韩边想到当时再度被控制的感受,心情绝对说不上好。
本以为只要不去试镜现场拍摄就行,没想到,今天遇见石仁满,都让他失去身体的操控能力。
甚至于心底百般不情愿地,和石仁满一起回到了公司,听他说了许久的签约事项。
当时韩边的名字,都已经签下。
无论他心底怎么抗拒、怎么绝望,也无法控制自己签名,卖身给娱乐圈的行为。
眼看着一切重回老路,韩边几乎已经绝望。
偏偏在这时候,白听云的消息发过来了。
简单的,问他上车没有。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消息一弹出来,便立即被两人所注意到。
可是韩边无法控制自己去回消息。
倒是石仁满,看着韩边名字已经签好,脸上带着笑容,将手机递给韩边。
“大小姐找你?”
当手机入手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被控制感消失殆尽。
韩边几乎不带犹豫,立即从石仁满的手里,将文件抢了过来。
他没有撕毁,而是将自己的名字涂黑,变成一块黑斑,无法修复,也不具有任何的法律效力。
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石仁满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和自己相谈甚欢的人,怎么再度翻脸。
甚至于抓起手机就走,连一句话也不留下。
韩边也无意解释。
他只是想明白了。
原来要想真正不被控制、获得自由,最大的关键点并不是远离江城。
而是白听云!!
只有在白听云的身边,他才不会被控制。
哪怕白听云也想让韩边重回老路,但尚有商量的余地,她尚且还会听自己的声音。
可是!
若是离开了白听云,那他就真的成了提线木偶!
眼前的道路已经明晰,当韩边坐上出租车,终于能够回白听云的消息。
他说:“在路上了。”
他已经走在奔向自由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