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东西好硬。”

应星就地一滚，钻进了训练场中倒塌建筑所形成的夹角缝隙之中。少年助跑两步，快速绕过大楼，避开了不远处那台机器人的扫描范围。

在阴影中，他一边关注着那台机器人的动向，手下一边飞速拆解着刚才他从废墟中摸到的各种零件。不多时，应星刚才从废墟中收集到的有用的元件便都已经被他分拣了出来。

他已经在朱明仙舟呆了半年了。

在这段时间中，他清晨与怀炎、晓苍、丹枫一起晨练；上午去学宫学习补充与朱明有关的基础知识；下午去补天殿旁边的工造司兼职，偶尔围观一下来抓逃班的师父的自家大师姐，并且有概率被大师姐揉头顺便塞一把糖。兼职结束之后，他会去丹鼎司门口等丹枫，两人一起坐朱明的公共星槎回家。

而绝大部分的晚上，是属于他的私人时间。他的大师姐通常不建议他用这段时间来学习或者工作。

“人也是要休息的。带着零花钱跟丹枫出去玩玩？”

在露台上呈饼状摊平，间或蠕动一下的大师姐如是说：“了解朱明，体验朱明生活，这也是‘梧桐’全奖获得者义务的一部分哈。”

虽然刚开始，莫名的紧迫感总是追着应星，要他迅速完成游玩的任务然后回去学习。毕竟属于短生种的时间实在太少，他又如何敢放纵自己，沉醉于这种温和而柔软的，有如琥珀般晶莹的生活之中呢？

但后来他发现，大师姐确实是有智慧在的。至少，张弛有道这点实实在在。

在某天晚上，应星本人从和丹枫一起看的一场朱明花鼓戏中得到了一点灵感的火花。然后这位新晋朱明卷王便掏出了纸笔，在街头飞快地画起了工图。全神贯注，无比忘我，完全忘记了丹枫邀请他一同去夜市游玩的事。

在他专注画图的时候，丹枫在旁边叹了口气：我真是没救了，居然会觉得应星这样也很好看。

毕竟是龙尊大人自己认定的朋友啊，还能怎么办？

最后夜市散场了，应星的图还没画完。还是丹枫用尾巴缠住他，辅之以新练会的云吟术法，给他带回去的。

虽然绝大部分的夜晚，是属于应星的私人时间。但还有一部分，是属于晓苍与怀炎给他安排的考核。比如今晚，就是晓苍主持的，给应星安排的战斗考核。

“我要怎么才能让它失去动作的能力？”

从看到这台能有五层楼高的机甲起，应星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面强攻不用想，那是莽夫的行为。更别提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完成正面强攻的一系列动作。少年的身体还是稍微脆弱了些。

但据应星观察，眼前这台机器人不像是单纯的铁皮罐头。在大师姐的带领下，他拆了朱明仙舟不知多少金人。那些金人给他的感觉，和眼前这台机器人都不一样。

应星说不上来。但他的潜意识已经绕过他的理智给了他提示：不要按照机械的逻辑去揣摩它。

“大师姐不会搞了个机械生命给我考试吧？仙舟……好吧，既然大师姐敢拿出来，那她应该也有遮掩的办法。”

少年冷静地观察着它：“大师姐不会给我一道无法完成的试题。这说明，在她的眼里，我是可以干掉它的。”

那我应该用什么方法呢？

晓苍从收藏中截取了一小片废土作为考场。应星和这台机器人被同时投放到场地的两边，这也给了他搜寻物资的时间。至少在刚才的几次和机器人贴脸的时候，应星就靠着从废土中翻找出来的零件再利用，成功给机器人带来了干扰，并从它手下逃脱。

在逃跑之前，他也尝试过用短匕对机器人进行攻击。虽然收效甚微，但他也试探出了一些东西：这台机器人的外壳材质并不相同。

应星在脑子里迅速回顾之前的一切。同时，手下动作不停。很快，一台脉冲炮便被他组装了出来。

他掏出玉兆检查了一下之前布置下去的其他几台脉冲炮的状态：“很好，正常工作，满蓄能。”

既然正面打不赢那就靠工具。人类之所以能以孱弱之躯遨游星海万千，正是因为工具的辅助。

“大师姐既然选择了废土城市作为试炼场，就是在暗示我利用城市中废弃的物资来制造工具。”少年扬起嘴角，“这可难不倒我。”

区区自走脉冲炮台，这就做给你看！

由于时间关系，应星用废墟中的垃圾拼凑出来的武器在外观上有所欠缺。但从实际使用效果来看……

“我就知道，这孩子很有天赋！”

怀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到晓苍身边来，探头跟她一起看着训练场内的监控。他兴奋地点点头：“他做出来的这东西甚至能跟云骑军目前用的制式武器一较高下了！”

“倒也不意外，老头。”晓苍敲敲终端屏，“苍壁很喜欢他，教了他几手。他前两天还在问我以后准备把应星安排去哪。如果留朱明的话，优先考虑他那边。”

怀炎咂咂嘴：“那个先不提，看应星自己的想法。哎你看他这拆解的手法……瞧着有点眼熟啊。”

晓苍瞥了一眼：“哦，那个是我教的。”

在学业上，应星在工造司兼职的时候，会带着大师姐提供的名单地址以及单人攻略，挨个去敲师兄师姐们的门，登门求教。这也让他点了许多奇妙的技能点。

怀炎皱皱脸：“你那手法一点美感都没有，纯纯暴力拆解。咱仙舟人一向风雅。你也不是不会那种漂亮的方法，怎的教你师弟这个？”

“这个效率最高。”晓苍深深地叹了口气，“应星现在才多大？以他现在的精力和体力，哪能撑得住那种花里胡哨的炫技手法？”

“再说，管用就行。要那些乱糟糟的装饰有什么用？”

晓苍想吐槽这个很久了。

仙舟人仿佛有那个大病。工造司的匠人们执着于往自己的作品上添加各种各样的华丽装饰，有时装饰甚至比事物本身更为精巧。

晓苍是个实用主义者。她无法理解一个普普通通的手电筒，只需要照明功能的手电筒，为什么要加上那么多额外的功能，还有无数精巧的纹样装饰。朱明这些年还好一些，但在罗浮那边，这种过度包装的风气始终存在，并且一直占据着主流地位。

“存古的重点是纹路装饰吗？是仪式吗？好吧我不否认仪式感相当重要。但存古的目的是什么？”晓苍扯了下嘴角，“存古是为了记住我们的故土，让我们以为，自己并非在寰宇中流浪的孤魂。”

单单抓住过去的形态算什么？只要皮不要骨？

怀炎咕哝两句，不再提这茬。他将下巴搭到晓苍的另一侧肩膀上：“你给应星的难度是不是高了点？这个机器人是你从哪淘来的，是不是改造过，感觉智能程度都快接近机械生命了……还是那个金毛小朋友？”

“回头给我来一台拆拆看。”他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下，“要是只有这一台，等应星打完我跟你一起修。你那个小朋友还能再搞来几台吗？”

“你一个正儿八经的朱明将军还是别碰这个了。”晓苍反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闭嘴，安静看。应星刚才做完虚数脉冲矩阵的最后一环了，接下来是他的时间。”

“凤皇，别忘了录一下视频。”

“师父教过，为了适应多变的战场情况，原本的完整版虚数坐地炮台被拆分成了十六台小脉冲炮。随后大师姐改造过，可以用其中十台脉冲炮结成矩阵。虽然一定程度上，需要人为手动调整瞄准，但在杀伤力上能与原本的大型炮台一较高下。”

应星在废墟中奔跑着，间或借助自己刚手搓出来不久的推进器躲避来自身后的攻击。他简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通过洒在这条路上各处的悬浮监控探头传来的影像，以推测身后那位追击者的行进路线。

而与此同时，他还在计算着之前组装过的九台脉冲炮的蓄能进度。

是的，九台。

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应星觉得，大师姐之前的矩阵还有改进的余地。至少，应星认为，对付这场考试的考官，九台脉冲炮，只要时机拿捏得当，足够了。

他又回忆了一遍考题。

在今晚的考试开始之前，大师姐就说过：“这场战斗训练考试，主要考察你最近在工造司的进步。小心些，但也可以大胆些。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那就试一试，既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话！

应星可是个很傲气的孩子。他当然知道，按照师父师姐教的矩阵排布来布设，这场考试起码能拿个优秀分。但他可不满足于仅仅是优秀。

他希望能拿到满分，甚至更高。

当机器人踏入应星锚定好的位置时，少年深呼吸，控制着九台刚好调整到位的脉冲炮同时发射。当看着那束微白的光束轰上机器人表面，应星的匕首所留下的痕迹最深的那处盔甲时，少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对师长的反叛。

师长们能做到的，他能做到更好。但这毕竟是初次尝试，应星虽然很自信他的计算，但毕竟还是有些没底。

直到，他看到那台机器人停在了原地。

烟尘散去之后，它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直到应星将它的核心芯片拆出来后，它也没再动过。

这就……成功了？

少年在机械飞翼的帮助下站在了机器人的头上，有些茫然。

而这时，他的肩膀上落了一只温暖的手。

“是的，你成功了。”

那双澄月银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和他的师父一起。

少年的发丝间还夹了土灰，脸上身上全是灰尘与汗水，一身狼狈。但晓苍直接把他举了起来，注视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你成功地，用自己的力量，反杀了这台原本把你当成猎物的战争机器。”

虽然它还不是步离人的兽舰，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总有一天，你能用自己的力量，将过往的阴霾通通撕碎，飞向旷远的高天。

“满分通过。干得漂亮，应星。”

星星单人solo。我是文科生八百年没学过物化生了，大家看个乐呵……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