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背调流程中，最折磨人的其实不是调查本身，而是调查结束后写报告的过程。

内容要翔实具体，语言要流畅优美，同时还要符合固定的格式要求，不然无法通过ai第一轮审查进不了太卜司中枢机关，还得被打回来重写。

很难说晓苍现在把报告文书写作列入学宫考核以及范围，是不是出于一些微妙的撕伞心理：自己那些年被打回来重写的论文报告通知信，现在的后辈们也得这么走上一遭。

当她看着调查报告成功通过太卜司新升级的那个ai的审查，晓苍才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去。蛋型椅随着她的动作进行调整。很快，它就变成了晓苍最熟悉的躺椅模样。

根据经验，如果她带着这一脑门乱糟糟的官司入睡，那今夜的梦里，绝对不会消停。

“没准会跟上次一样梦到一晚上都在批文件，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梦游批文件呢。”晓苍咕哝两句，“那也太地狱了。”

于是在陷入睡眠之前，她决定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会，清理一下被数据塞满的大脑。

只是这时，她的耳朵动了一下——有脚步声。

晓苍有很注意地养护除自己以外的，在这栋房子里所居住着的所有人的身体。也许是因为现在来的这个人走路习惯实在过于明显，也许是因为晓苍对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甚至没用到三秒，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人的身份：丹枫。

她瞟了一眼还没关闭的终端时钟：“这都快凌晨了，丹枫来找我做什么？”

她赶在门被推开之前搓了把脸，让自己恢复到了神采奕奕的状态。于是丹枫所见到的，正是一个看上去与白日里似乎毫无区别的朱明大师姐。

威严，沉稳，同时又因深夜的时刻而多了些温柔。她双手交叠，目露询问。

看上去相当的正常与健康。只是丹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没第一时间答话，反而直接上前来，一把擒住了晓苍的手腕。

在不熟悉的时候，饮月君们一向很注意与他人之间的距离，加上晓苍本身也没防备过丹枫，倒还真被他抓到脉搏了。

一秒，两秒，三秒。

他抬起头：“我前世要我看着你，不让你作死。我本以为这是个玩笑话。”

目前还是条小青龙的丹枫冷着一张小脸，盯着晓苍，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他的不满。

晓苍摸摸鼻尖：“也就今天晚上熬了一晚而已……”

“我劝你不要在医生面前撒谎。”

丹枫的脸上像是结了霜。他一只手给晓苍把着脉，另一只手开了终端，开始推演药方。晓苍也不再出声，免得打扰了他思考。直到丹枫重新关上终端屏后，晓苍才重新张嘴，只不过声音弱气了不少。

“所以啦，丹枫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青龙抬头瞥她一眼：“明年夏天，我会和应星一起从学宫中毕业。而我的生长期还没结束，你对我之后在朱明的生活有什么规划吗？”

“本来是想让炎庭君带你去云骑军那边看看的。你俩都是龙尊，应该会有点共同语言。”

持明龙尊需要学的东西很多。晓苍只能说由于友人的关系对此有所了解，但涉及到持明龙尊的具体培养计划……她作为烛渊将军府的副将，不管是从法理还是人情上都理应给持明族留下一些空间。

这和之前改革朱明时打的那几场可不一样。持明龙尊的培养方案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人家的内务。哪怕跟五位龙尊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晓苍也知道，有些事自己不该记录。

持明族和仙舟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社会文化都不一样。至少这辈子的晓苍作为一个仙舟人，她不太能理解持明族对龙尊毫无理由的敬奉。

通用的御下手段可以给丹枫展示一下，作为参考。但具体怎么管理持明族，晓苍觉得还是术业有专攻，交给炎庭君来教吧。

晓苍按按眉心：“脑子有点飘……注意力这么容易涣散，难道最近是真的睡得少了？”

是否要调整作息那都是后话，毕竟丹枫还在自己面前盘着呢。先把他的问题解决，然后赶紧把小孩撵去睡觉。

持明转生相当于重开一个周目。晓苍自己是把他们区分来看的。而实践也证明，持明转生后不同的选择也会影响到持明本身的形态。

比如说江宸就比琨瑜要高上五厘米。

晓苍用曾经在一场战争中连续点射三千六百八十三个卫天种的眼睛保证，这绝对不是因为增高鞋垫或者龙角的长度。

熬夜会让人掉头发，或者长不高。晓苍现在还没秃是因为有饮月帮忙调理。但医者不自医，天知道饮月能不能治自己？

别到头来养出来了条毛发稀疏的小秃龙，或者营养不良的小矮龙。那持明族估计就真的要跟我拼命了。

想到这，晓苍敲了敲躺椅的扶手：“既然丹枫你来问我，想来应该是自己有些想法。说说看？”

丹枫瞥了她一眼，默许了她转移话题的行为。

“我想进朱明的丹鼎司去学习。”

“现存六艘仙舟中你们罗浮的丹鼎司最厉害。”晓苍点点桌面，“不是怀疑你想偷取什么朱明机密的意思。毕竟朱明丹鼎司这边有六成的项目，都有条罗浮龙以个人名义参与了研发。”

“你来朱明的丹鼎司，好像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晓苍发誓，她说这话的时候绝对真心实意。只是她看着丹枫的小脸抽动了一下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三声：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我想，也许是吐槽欲？

凤皇在晓苍的脑子里捏着嗓子，代替他说出了他想说的。

“你们朱明是不是哪里不对啊！为什么会允许外地人参与研发，不带审核的吗！”

“别你们，是我们朱明。”晓苍声音轻快，“你在星网中的注册地点也是朱明仙舟，户籍挂在了我的名下。”

“好吧好吧，我们朱明。”凤皇在晓苍的精神海里笑得全身都在抖，几乎抖出了高斯模糊的效果。

“我敢说小饮月现在脑子里肯定在想这个！”

晓苍神情微妙：“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也是事实？”

朱明的大师姐早年在工造司干活时，曾经尝试过打破六司六御之间互相独立互不干扰的高墙。也是赶巧了，就在她刚把朱明上层过了一遍筛的时候，罗浮那边的前线就送回来了一艘步离兽舰。

这玩意不能说是机械，也不能说是生物。虽然工造司很早就想把这东西拆开琢磨琢磨了，但奈何仙舟对生物最有研究的一群人都在丹鼎司。搞这种生命相关的东西，还是得那群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仙舟中最可怕的一群人来。

丹鼎司倒也很想解析步离兽舰的原理。真能搞出来，前线战损率绝对会下降，他们驻扎在前线的亲友师长也能得空喘口气。只是，这东西血肉里面还融了机械。而他们虽然对此有所了解，但真上手解析还是有点强人所难。

于是当朱明大师姐将这两群人赶到一起时，工造司和丹鼎司难得通力合作，最初的联合项目开展很是顺利。

但卡瓶颈是很正常的，更别提是要解析另一个文明的得意之作。朱明本身专研机巧之道，在生物科技上还是有所欠缺。丹鼎司的加入能解决一部分问题，由地衡司牵头，天舶司从博识学会那边购买来的资料解决了另一小部分。

但还有一些问题，他们无法拆解。

都是从数算的书山题海杀出来的卷王，有个道理，朱明的工造司和丹鼎司都很明白：有些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被族内龙师按着不能上前线支援，一气之下逃家来朱明找晓苍的本代饮月君江宸，从朱明仙舟的一片试验场墙外路过。

由于实验失误，步离兽舰半活化，即将大开杀戒。而场内这群人没一个上过前线的。而旁边原本充当护卫的云骑军不知被谁调走，只留下这群学究颤颤巍巍。

都是同袍，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江宸研究了一下，把这艘兽舰关了机。他正准备离开，回头就看到一群冒着绿光的眼睛。

“然后江宸就被那群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们拉去帮忙啦。”晓苍感叹道，“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那里头可还有三个持明呢。”

况且，这只是江宸第一次来朱明帮忙。有再一就会有再二。而二都有了，三四还远吗？饮月君们向来是个温柔的性子，只是对外不显而已。

当晓苍接到当时那位罗浮将军严谨而不失礼貌的问询后，她调了港口的入境记录和朱明的【记忆】影像，这才把某条灰头土脸的小青龙从试验场里拎了出来。

朱明的学术风气向来正派，虽然这背后有无数敢以身试法的冤种的前车之鉴。但晓苍绝对不会委屈任何一个为朱明做出贡献的人。

哦，严谨一点。仙舟人、持明、狐人、以及形态各异的短生种，都包括在其中。

但饮月君的身份又相当麻烦。真明晃晃地标上饮月君参与朱明地级项目，回头晓苍就得被罗浮那群奇怪的老头给打上门来。不是打不过，但很麻烦。

于是最后折中一下，江宸以个龙身份参与项目研发，最后的盈利比例和奖励由他在朱明的代理人晓苍代管。

“我懂，我都懂。饮月君是一群喝露水就能活的小仙龙，从不为金银俗物上心是吧。”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的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晓苍，不要说脏话。”尚且年轻气盛的饮月君眼尾向上挑起，“这还是你教我的。”

这边丹枫被晓苍这话问得沉默了下来。

在仙舟联盟中，朱明工造，罗浮丹鼎，曜青天舶，玉阙太卜……各有所长，但这些是各大仙舟公认的最优所在。

事实上，罗浮的饮月君本身也是仙舟最好的医师。持明的云吟法术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若是真心想学医术，回罗浮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龙从来不是勤勉的生物。

丹枫现在回顾自己来朱明前的时光，恍若隔世。

从前的他由于年纪幼小，虽然也被族内龙师要求严格规范自己的言行，但通常来讲还是可以拥有一个想睡就睡的自由的。不如说，龙师们相当支持他服用在前尘回梦针后的沉睡。

他会在睡眠中沿着时间的长河回溯，寻觅【不朽】的踪迹。当然，对目前的丹枫来说，他更多看的是自己前世们的种种。

因为曾被告知“这是龙尊责任的一部分”，来朱明后丹枫曾经偷偷服用过前尘回梦针。只不过被晓苍发现后，她与丹枫做了约定，让这种药短暂地离开了丹枫的生活。

在朱明的睡眠时长虽短，白日里的功课也有些多，但在这段可以卸下“龙尊应当担负起的责任”的时间里，丹枫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轻快。

他与晓苍的约定，只是要保持一个正常仙舟人的生活状态，意思意思掩饰一下。至于罗浮那边的追查，只要他不主动揭开自己的身份，其他的，晓苍和炎庭君会帮他解决。

但丹枫又感到疑惑了。

仙舟人在学宫中原本应该待上起码三十年。天才班的最高毕业记录也不过是十年。丹枫本该借机享受这段假期，就像每一个仙舟人一样。

努力学习朱明的知识，以至于成绩方面和应星并驾齐驱，还能说是不想输给别人的胜负欲在作祟。那按照短生种的进度同样申请了提前毕业考呢？

还有，用龙尊大人宝贵的用来保养尾巴和龙角的休息日，带上药箱和随身挂件，去朱明的街头巷尾流动义诊呢？和那颗银色的小星星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几乎要合成了一个人呢？

这都是胜负欲的影响吗？

丹枫为此深深地感到了迷茫。

当看到收藏数量有变动时，我就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在看。

捏造无数……总之，感谢大家包容。

无比庆幸我没签约……签了约的话，以我的强迫症，我每天都得极限滑铲。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