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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金楼倾尽定六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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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十华里。

苏顾影一如既往地从桌案上醒来,环顾四周,依旧是阴冷的陋屋、燃烧殆尽的蜡烛和未完成的绣帕,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天是被屋外嘈杂声吵醒的。

揉了揉僵硬的后颈,用麻布盖住绣帕,苏顾一个披上一件海棠短衫,推窗而望,临河渡口挤满了人,十华里从未如此热闹过,至少在她住在十华里的三年里,从未。

众人交头接耳,人群中忽然让开条道。

“风爷到!”

船夫老李立刻迎上去:“风爷,您可来了!”

风十二右手包着纱布,左手持酒葫芦,他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非把我叫过来?”

老李附耳道:“付东流死了!”

风十二一口酒差点呛出来:“什么!火橹儿死了!死了多久?”

老李答道:“看他的死状,至少泡在水里七个时辰。”

风十二抿了口酒,沉思道:“月影司的人来了么?”

老李道:“老张去通知了。”

“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这时候……”风十二深叹口气,他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先把尸身抬去船行,别摆在这里碍眼!”

老李拱手:“是。”

几个船夫七手八脚地把尸身抬走,苏顾影从人缝中瞧见了付东流的尸身,他双目突出,皮肤苍白而浮肿,脖子上的伤口着实不堪入目。

另一个抬尸身的老赵脚下踉跄,抓住老李没让自己摔倒。

“老赵,你怎么了?”

“刚刚我的后膝好像被什么东西弹中了软筋……别管了,快走吧!”

老赵的这一扯恰巧扯开付东流衣襟,后脖的一块暗纹虽不清晰,却仍可看出被洗去的刺青图腾:一条盘卧状青龙仰头长啸,呈出云腾飞之势!

盘龙纹!

苏顾影讶然。

付东流怎么会和桃花阁扯上关系?他是桃花阁门人?那么和苏溪亭认识么?

想起与苏溪亭有关的种种,愤懑涌上心头!然而下一瞬,苏顾影耳边回响起苏溪亭临死前的叮咛:活下去……

这三个字仿佛是清心咒,让苏顾影瞬间平息了怒气。

她欠苏溪亭一条命,在还没有找到伤害花秋月的凶手,完成苏溪亭遗愿之前,她不可以冲动,更不可以轻举妄动。

苏顾影回神,发现月影司的人已经来了,月影司派来了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荣若虚。

荣若虚的目光清冷,即便入了春,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一道矫捷的身影从荣若虚身后冲上前,大声呵斥道:“放下!”

众人一愣,看清上前之人是月影司新晋司命殷彻,他一身墨绿交领鱼鳞劲服,腰配破月刀,眼神透露着鬼黠之色,傲视众人,众人见到他仿佛老鼠见到猫,齐齐放手,将尸身抛在地上。

“哟!原来是传闻中貌比幽篁、武绝苍梧的荣司命,耳闻不如亲见呐!”风十二越过殷彻,立即上前对荣若虚抱拳。

荣若虚抬手挡住风十二的拳礼,一股霸道的寸劲将风十二震退一旁,风十二愣住。

殷彻讥笑道:“你说幽篁生,那个消失多年的江湖浪人?他不过就是个卖弄音律的小白脸,也配和荣司命齐名?还有那什么苍梧山桃花阁,你拿魔教与月影司相提并论,我看你是活腻咯!”

风十二却笑了起来:“我风十二不过是个粗人,怎敢在两位司命面前造次呢!”

“不敢最好!”殷彻鄙夷笑道,随后便去查看付东流尸身。

荣若虚没有说话,他一扬手,月影卫便将众人齐齐逼退清河河道旁:“退后!全部退后!”

风十二举起双手,乖乖退去一旁,他稍稍偏首,余光扫过那扇关上的窗,才回过头,笑着对上荣若虚如炬目光。

荣若虚冷冷道:“风爷不好好做渡船营生,也想插手月影司的事?”

风十二笑道:“荣司命哪里的话,清河十里都是我风十二罩的,哪有我不能管的事?”

荣若虚问道:“那么六大派的事你也要管么?”

风十二装傻充愣:“六大派?”

荣若虚道:“五日后召开六合宴,今日六大派将齐聚清河,你觉得你还有能力管么?”

风十二答道:“我可掌管着清河十里的所有行船,就算天王老子到了清河,也得听我风爷的!”

荣若虚轻笑:“给你一句忠告,管的多死的快。”

风十二叹道:“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一点,欠……”

“欠收拾么?”荣若虚投来冷冽的目光。

“你……”风十二指着荣若虚,转而谄媚笑道,“荣司命说的一点儿不错!嘿嘿……”

荣若虚不再理会风十二,他来到尸身旁,询问蹲身检查的殷彻:“看出什么了么?”

殷彻慢悠悠地起身:“泡在水里太久,连喉骨都露出来了,能一剑造成这么深的血口,恐怕只有剑法超群的血影剑客青萝才能办到!”说着,殷彻带着笑意瞄向荣若虚。

荣若虚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却被随之而来的恨意淹没,他冷冷道:“司主快到了,这里的事交给你处理。”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荣若虚走远,殷彻不情愿地应道:“是,荣大司命!”

风十二一脸茫然:“这……就走了?”

殷彻双手叉腰叹了口气,他沉思一瞬,偏首含笑看向风十二。

风十二心领神会,立即上前躬身,问道:“殷司命有何指教?”

殷彻问道:“前两日城郊的尸体也是你清河帮的人发现的,是么?”

风十二答道:“是啊,死的可惨了!”

殷彻道:“尸身在哪儿?”

风十二道:“你们月影司的人不是都查过了么?”

殷彻笑眯眯地问道:“你怕不怕死?”

听见“死”字,风十二瞪大了双眼:“死?不不不,我不想死!”

殷彻拍上风十二的肩头:“谁说要你死了。”

风十二不解道:“那殷司命是何意?”

殷彻笑意更深:“我现在怀疑这两宗凶案有关联,需要你风爷帮忙。”

风十二顿了顿,他忽而大笑道:“哦!没问题!殷司命有所请求,我风十二绝不推辞!老李,带殷司命去咱们船行瞧瞧!”

老李应声道:“是!”

殷彻拍了拍风十二的肩头,他双眉高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众人随老李前往七华里的清河船行,风十二仰天饮酒,他沉思片刻,刚要跟上去,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抓住风十二衣领,将他拽进了小巷之中。

七华里,清河船行。

船行偏房里堆满了麻绳、船桨、木桶等杂物,杂物堆前平铺一块大木板,大木板上就是城郊发现的“沈雁杳”尸身,尸身用船布遮盖。

杂物房的门推开,船夫七手八脚地将付东流的尸身放在沈雁杳尸身旁。

“就是这儿。”老李对门外的殷彻说道。

殷彻站在门前,见到眼前一幕,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语气也变得冰冷:“我一个人待会儿。”

老李诧异不已:“啥?你要和两具……”

殷彻没有再说什么,他径直走进杂物房,老李也很识趣地退出了门外。

气喘吁吁的老赵凑过来,不解问道:“李哥,啥子情况?”

老李竖起大拇指,叹道:“还是年轻好,胆大!”

殷彻站在沈雁杳尸身前,犹豫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掀开船布,看着面目全非的尸身,他先是一怔,登时红了眼眶,一时无言凝噎。

他上下打量尸身,悲伤的神情突然收住。

酉时,清河十里,红灯高挂。

“开道——迎客——”

突如其来的高呼声令苏顾影意识到了一件事,六合宴即将召开,各大门派已经陆续来到玄都清河。

清河大街上车水马龙,各派高举幡旗从大街小巷穿过,朝媻娑楼进发,这幅万人空巷的场景六年前在幽都也曾有过一次。

那是青萝最不愿回忆的一次。

队伍经过彩楼欢门,绕过红花台,穿过临湖台,便可到达中庭,中庭平坦宽敞,与玉龙池相连,玉龙池将清河与东海连通,大小船只来往不歇,繁华度远胜桃叶渡口,中庭种有一株百年桃花树高百尺,荫开八十方尺,一半遮荫,一半入湖。

湖心设有一方台基,上建一座七层四柱的回廊高楼,飞檐层层相叠,雕梁画栋,华美壮观!又因湖面常有薄雾轻浮,每当船只行过,薄雾浮动,楼影婆娑,故此将回廊高楼称为媻娑楼。

水波荡漾,玉龙池水面漂浮着大片的粉色桃花,如同天上的彩云飘落大地,水中倒映着各色幡旗,月色与水光辉映,烟花与桃花重叠,宛如三千繁星,绚烂夺目,千面万物各成风景,令人目不暇接!

忽然,一曲乐音自媻娑楼上方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媻娑楼五楼设有一个凸出走廊三尺的半弧形观台,名为海榭,海榭中央高竖一面红色玉鸟纹幡旗,红衣女子怀抱紫檀琵琶,身姿优雅地端坐于幡旗之下。

她,便是媻娑楼花魁梅香寒。

虽说海榭与中庭相隔甚远,但若在往日,万头攒动的观客会挤满整个中庭,他们或围在湖边、或乘小船、或攀上百年桃树,齐齐为梅香寒鼓掌喝彩!

然而今天一丁点儿的掌声与喝彩声都没有,无数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凝聚在梅香寒身上,梅香寒明白自己对于这些人意味着什么,是名望、渴望,更是不可得却偏要得的欲望!

梅香寒抬眼望去,中庭站满了人,他们高举的幡旗颜色各异——月影司是黑色灵鼋纹,虚怀谷是金色麒麟纹,罗衣门是紫色山兽纹,听霜堂是银色灵瑞花,最令人称奇的却是桃花阁,堂堂江湖名门却没有人来,空有一只青色盘龙纹幡旗在风中摇曳。

一曲弹罢,梅香寒的目光游走在月影司队伍中,没有见到那个期待之人,她垂下眉眼,起身向众人谢礼,转身见一个伟岸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她只是微微颔首,从来人身侧迈步离去。

迎面而上之人身穿深褐色广袖长袍,黑眸细长而犀利,样貌虽已过半百,举手投足间却尽显谦恭温良,此人正是媻娑楼楼主花寒。

“恭候各位大驾光临!”花寒拱手作揖,向中庭中众人施礼,他高声道,“各位舟车劳顿,在下已备下美酒佳肴,请各位安心休整,五日后的六合宴一定不负众望!”

众人高呼应和!

玉龙池渡口停靠五艘画舫,各门派不约而同地走向画舫,乘船朝媻娑楼而去,他们将由恭候在媻娑楼渡口的小厮们引领入住不同的楼层。

苏顾影知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媻娑楼,正是她潜入玉龙池的好机会!

临近桃叶渡口,人头攒动,人们一如往常地来到五华里喝酒品茶、看戏赏舞、焚香斗诗。

芸芸众生中,偏偏有个人与众不同,他不看乐妓歌舞,不看杂耍表演,而是盯着低头走路的苏顾影,此人一身白色锦缎长袍,面戴银皮面具,他从容地自桥畔走下来,引得无数少女围绕在旁,互相俯首交耳,把他当做盈盈笑谈。

高楼上,乐妓们的目光也很快被他吸引:

“你们瞧桥上那是谁!”

“哪个呀?”

“戴银皮面具那个!”

“那不是幽篁生么?”

“幽篁生?是那个擅通音律的幽篁生么?”

“是啊,就是他!传说他不仅音律登峰造极,就连样貌也十分俊美,如此郎君,可不教人爱不释手么?”

“怎么,你春心动了?”

“只为他而动!”

“幽郎,看这里!我在这里!”

她们朝拱桥上的面具男子挥手,嬉笑讨论着见到幽篁生的兴奋。

自苏顾影进入玉龙池的那一刻,面具男子便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走向临湖台,面具男子才向众少女告礼,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临近临湖台,不见有小厮把守,苏顾影刚想暗自松口气,却见小厮正巡逻回来,她慌忙转身,猛地与身后客人撞了个正着,苏顾影跌坐在地,那人却不爽道:“不看路的么?”

苏顾影抬头看去,是风爷风十二!

风十二身形摇晃,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小厮冲上来一把扶住:“风爷留神!”

“把这不长眼的赶出去!”风十二指向苏顾影。

小厮应道:“是是是,小的马上赶她离开!”

风十二拍上小厮肩头,带着醉意说道:“去给我打壶酒来!”

小厮吃痛,咬牙应道:“风爷醉的不轻,还是让楼里的丫头为您效劳吧!”

风十二反问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

小厮道:“呃……小的还要赶人走不是,风爷何必为难小的呢?”

风十二指着小厮的鼻尖:“我在清河的名声无人不知,你是不想活了,嗝……”

小厮捏住鼻子,为难道:“风爷名声在外,小的不敢得罪,可若是让楼主知道小的擅离职守,小的怕是要小命不保!”

风十二道:“你就不怕我现在让你小命不保么?”

小厮连忙摆摆手:“怕怕怕!我怕……”

风十二将酒壶塞到小厮手中:“快去!”

“是……”小厮欲哭无泪。

趁风十二与小厮纠缠之际,苏顾影淡然起身,掸去身上灰尘,悄悄走进了临湖台。

自六大派门人入住媻娑楼不到半个时辰,临湖台的摊位就已被占满,只剩下西南一角无人,那里临河,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落水,因此鲜少有人。

苏顾影正想要过去,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起来,厚重的脚步声如雷贯耳,伴随着尖叫与呵斥不断,骚动愈烈!

“月影司到——闲人退避——”

听到“月影司”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面色骤变,不是隐蔽躲藏,就是翻墙逃走,更有甚者跳进玉龙池求生!

浮华乱世之中,总有一些侠义之士,他们横在路中不肯让步,还未拔剑交锋,一道身影手起剑落,黑色剑锋与红色血光交叠,惨厉的叫声在人群中爆开,几具尸体赫然倒下。

荣若虚面冷如霜,收剑回鞘。

三年前的血色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苏顾影握紧拳头,似水眼眸里的肃杀之气越发凛冽,荣若虚察觉到人群中的杀气,回身朝她方向走来。

苏顾影心头一惊,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玉扣,然而下一瞬,她的右手被人抓住,一股向后力道拉着她跪下。

那人怒道:“不要命了么!”

苏顾影偏首望去,是那个伫立桥畔的面具男子,也就是被乐妓们当做盈盈笑谈的“幽篁生”。

荣若虚朝两人走来,幽篁生紧抓住苏顾影的手腕,不让她起身,苏顾影缓过神来,俯首不吭声。

一声高呼:

“司主驾到——”

荣若虚闻言立刻回身,他一脚将尸体踢向树旁,月影卫三步一人开出一条道,荣若虚位于众月影卫当中,躬身抱拳。

众人俯身朝拜:“恭迎司主!”

在月影卫簇拥下,苏顾影见到了那道阔别已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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