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天宗最近本来在忙东陵瑶华生辰宴的事情，突然又多了鬼章这档子事，不仅要派人去妖界查证，还得好吃好喝照看着这位爷。

那鬼章就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萧莲舟专门安排弟子陪同，负责他在宗内的一应事务，可他琴棋书画什么都不好，偏偏喜欢往校场钻，在边上看几个回合，提着刀就上去了，叫嚣着要跟人比划比划。

不少弟子吃了他的亏，老远见到他就躲，他觉得一日不动刀就不舒坦，于是天天拿着刀劈砍宗里各处的山石。那动静，就跟来灭宗似的。

灵晖殿。

烈火烹油般烧了一通，单云阁心满意足的翻到旁边，将人按下，享受并欣赏来自对方唇齿的爱抚。

这段时间在天禺山，他整日整日寻欢作乐，除了短暂的释放，毫无愉悦之感，可在这里，他的身心都感到快活。

“……鬼章当日大闹广珩寿宴，此事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如今在你衍天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莲舟直起身子，单云阁立马捏起他的下颌，看到他喉头滚动之后这才松手。

“这件事，你没有意见吧？”

萧莲舟说：“此事天君和妖君都已不作追究，依我看，不要再节外生枝。”

“若此事就这么算了，今后天界之人如何看我？”

人被摁在枕头上，随即契合的严丝合缝。

萧莲舟说：“可如果鬼章在此处出事，必定与我衍天宗脱不开干系。”

单云阁有些生气：“你是怕我牵连你？”

“我是担心此事闹大。”

“他当日大闹寿宴时，怎不觉得事大？”

“此事……你三思。”

床榻猛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摆动的帷幔带起的风刮得烛火也在摇曳。被褥被揪成一团，依旧挡不住嗯嗯啊啊的声音泄出来。

殿外有人叩门，萧莲舟从被褥间抬起汗湿潮红的脸。

外面传来陵晋的声音：“宗主，鬼章去了苍梧峰说要与扶华仙君切磋。”

单云阁停下：“他去了苍梧峰？”

萧莲舟起身开始穿戴：“叔父不会与他切磋。”

“去看看再说。”

重矅抵达苍梧峰时，萧珏跟鬼章正高下难分。

有斩锋在手，萧珏可达上仙实力，鬼章与之不相上下。因此这场切磋可说是精彩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萧莲舟意外萧珏会迎战，当然，意外的人也不止他这一个。

边上，储龙凑到萧冕旁边，有些得意的说：“我打赌，兰玉此番接受鬼章的挑战是因为……我！”

萧冕抱臂看了他一眼：“你？”

储龙分析道：“我们认识他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这么冲动过？但这一次不一样。你想想，那天在阜宁，他当时就出手了，后面还补了一剑，这得多生气？今天又答应切磋，摆明了就是要教训鬼章。一定是知道我为他闯妖界、猎白泽，被感动到了。萧冕，我觉得，我离成功不远了。”

储龙流露出苦尽甘来的神态，萧冕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师兄会看上你个白痴”？

青赋也觉得意外，不过更多的却是疑惑。他了解萧珏，他是一个极度压抑情绪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那件事差点把自己搞成失心疯。但最近这段时间却很是反常。

先是悬赏捉一个莫名其妙的散修，现在又答应跟一只妖切磋比试。无论哪一件都不应该会是萧珏能干出来的事。

太奇怪了。

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人群中某个人影身上。

是他？

这几日，他有意无意中远远见过此人两面。

无论是相貌举止，还是仪态气质都昭示着不俗。但他暗中打听过此人来历，说是家境普通，且已婚配。

青赋实在想象不到萧珏为何要悬赏捉拿他。

鬼章以一招之差落败。

衍天宗弟子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都以为鬼章会不服，不想这人却爽快，干干脆脆认了输，还要求住到苍梧峰来，理由是萧珏能陪他练武。

储龙登时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就要上去理论，被萧冕拉住：“萧宗主在此，此事他自有决断。”

萧珏没想到鬼章会提出这种要求，正要拒绝却看到人群里的重矅。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见过几面的人，不算陌生，但也不熟。

萧珏想起那个梦，他明明已经在梦里确认了他的身份，可现实的他却一再提醒他，那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

萧莲舟正欲替萧珏解围，没想到萧珏却开口应下此事。鬼章十分高兴，当天就在苍梧峰留宿。

萧珏住处没有多余的床铺，可想而知，鬼章及带来的人只能由青赋安置。

单云阁来到衍天宗之后，发现不仅花隐在这里，还有一个叫常煦的弟子。尽管萧莲舟跟他解释，这二人之所以留在宗里，都是萧珏的意思，但单云阁一个字都不相信。

如果不是常煦的出现，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如此的憎恶一个死人。他内心深处渴望无私真诚的爱，可他又不相信这当真存在。以至于他将自己的身份抛诸脑后，隔三差五就要明里暗里给这个倒霉的小鬼找点不痛快。

*

陵晋将刚刚裁制好的新衣送到清心堂。东陵瑶华自从当年自请入此处静修后，已经十多年没踏出过房门。外面都传，是因为当年爱子夭折，以至悲痛过度，了无牵挂，所以彻底看破红尘了。

不过众人对东陵瑶华的评价并不高，认为她不过是失了孩子，身为衍天宗宗主夫人，她更应该承担起自己肩上那份责任。为了一个失去的孩子，而致自己的夫君于不顾，实在难得众人的同情。

因此反倒是萧莲舟对夫人的深情让人大加赞赏。尽管东陵瑶华与他名存实亡，但他既不曾和离，也并未再娶。都知道以萧莲舟的地位，只要他有这样的想法，这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陵晋吩咐弟子在门外等候，他亲自将衣服送进来。

进门时，东陵瑶华正在焚香，岁月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更添一份岁月的沉淀和厚重。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誉满修真界的天之骄女，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一个附庸他人而存在的女人，一个早已心死的人。

陵晋立在旁边，直到人焚香结束，这才将衣服送过来：“夫人，衣服都做好了，花纹样式都是比照宗主明日所着衣物绘就，您请过目。”

送来的新衣是素雅的月白，纹饰也都是最简单的，不过刺绣全都嵌了银线，也全做成暗纹，不可谓不用心。

但东陵瑶华在旁边落座，手中拨着佛珠，看也没看一眼：“放着吧。”

“夫人，明日就是您的生辰宴，您考虑的如何？”陵晋心里仍旧没底，这件事由他负责，若是搞砸了，衍天宗的面子可就全折在他手上了。

东陵瑶华说：“俗事之事，与我无关。”

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陵晋道：“可这是宗主为您举办的生辰宴。”

“我已快二十年不过生辰，这生辰宴岂不讽刺？”

陵晋道：“可若您不出现，不仅堕了宗主的颜面，也堕了衍天宗的颜面。此番生辰宴的帖子已经撒出去了，仙门百家的人都会来，若是……岂不让人看笑话？”

“我这些年让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夫人，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东陵瑶华看了他一眼：“什么大局？衍天宗的大局吗？”

陵晋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不为宗主考虑，你总该愿意……见一见孩子。”

东陵瑶华眼中一震，顷刻泪如泉涌，陵晋有些束手无策，也只能干站着。片刻后，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又才颤抖着开口：“他好吗？”

“……好，”陵晋应着，“前些日子，他遇着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治好了手臂。”

“真的？”东陵瑶华惊诧不已，喜极而泣，抓着陵晋问，“他的手……手臂真的治好了？你没有骗我？”

陵晋点头：“不仅治好了，现在还能使剑。他很用功，每天都要挥剑三万次。对了，他还有个新名字，叫君不器。”

东陵瑶华一瞬泣不成声，整个人缩着肩膀，浑身都在颤抖。尽管她使劲捂着嘴巴，可仍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当年，我以为……以为他这辈子就……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不配做他母亲！”

东陵瑶华捂着脸哭泣，这一刻，她只是一个脆弱的母亲。

陵晋于心不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静静立在一旁，等她自己慢慢平复。

“陵晋，我明天能见到他吗？”东陵瑶华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问他，“我想见见他，就远远看一眼就好，我不会打扰他。”

陵晋道：“他每天都在后山练剑，风雨无阻。明日生辰宴，宾客肯定多，到时候你中途借故离席，没有人会注意你。”

东陵瑶华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陵晋。如果不是你，这个孩子就活不下去了。你本不必掺和这些无法启齿的事，可是……”

陵晋垂眸，缓缓说了一句：“稚子无辜。”

东陵瑶华再度清泪长流：“稚子无辜，连你一个外人都知道稚子无辜。可他的亲生父亲却……”

陵晋道：“夫人，宗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有些事，尽管我不认可他，但我也不会背叛他。不器的事情，是我最大的限度了。”

“我明白，你能伸出援手我已经感激不尽。至于其他事情，都是对我当年一意孤行的惩罚，是我的报应。”

陵晋垂眼：“夫人，我不懂这些事情，也不想懂。我只是觉得，夫人不该自苦。有些事情，既知已经无法改变，道不如最大程度的为自己所用，如此才是正途。”

东陵瑶华看着他，目露失望之色：“你还真是萧莲舟教出来的人。”

陵晋道：“夫人，您是宗门贵女，您人生最大的坎坷也许就是在这清心堂中三餐无忧的静修了。您不理解，也很正常。但我还是希望您借此机会向宗主表达您之后会走出此处的意愿，如此，您也可以不时见到不器。”

东陵瑶华有些动摇：“见到不器？”

“不器脑袋受过重伤，智识不全，只有孩童心智。夫人这一自苦就是十多年，不器受的苦夫人又知道几分？”

东陵瑶华掩面长泣。

“陵晋话已至此，夫人您自行斟酌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6章 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