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灏因着连夜的失眠，一睡便睡得特别死，经这凉水一激当即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来，左右看着俩人一脸错愕，“你们怎么……”

“今天追悼会。”王祁南瞪着他，眼里满是嫌恶，这样狼狈还哪里是自己看上眼的精英邢灏，“赶紧起来。”说着，他皮鞋向其腿上踢了两下。

追悼会……

邢灏闻声整个人又变得僵硬起来，哪怕他再不愿面对，终究还是要送沈烐最后一程的。

“哦。”他抹了把脸起身，回到卧室换了一身衣服上了车。

他坐在副驾神游着，只随意客套着，“王总您怎么来了。”

“……”王祁南没说话，也懒得打理这样的邢灏，只瞥向窗外。

小蒋见王祁南没说话他也自不便替其开口，只通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瞥着王先生，且去这种场合不必非要什么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他慢悠悠的下车，只还未进厅，前方的哭哀嚎声就叫邢灏望而止步，他瞬间双腿发软，这将是他最后在这世上看见沈烐，最后一眼。

从前邢灏只觉得什么“看一眼便少一眼”只是用来警醒人珍惜眼前人珍惜机会的说辞，可如今看来，每一眼，每一次相与都有定数。

所有的一切也都在倒计时。

“邢灏来了。”

不知人群中谁说上一句，左右一堆人都围了上来，他在人群中见到了时敬生和黎远青正满脸愁容的望着自己。

邢灏顿时陷入恐慌，好在王祁南早在此安置了保镖，把一些陌生面孔皆拦在了邢灏方寸之外，

想必他们得知自己，也是因为昨日满天飞的新闻，邢灏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眼神只一不小心瞥见前面躺着的那人，便会下意识避开。

“你就是邢灏吧。”沈烐的父母走了过来。

邢灏抬头看着二老好似一夜花白的头发，眼睛跟着湿润了。

沈国遇上前抱了抱这个儿子生前极为在意的无助男孩儿，好似抱住了自己孩子一般，“你也宽心。”

邢灏紧抱着沈国遇，绷不住的哭了起来，他紧咬着牙，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其西服上，一旁的沈母亦是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此刻他们犹如一家人，承受着同样的悲痛。

“邢灏。”

熟悉的声音从侧面打来，他猛地转头过去。

是陈代昇！

他缓缓将离沈父怀中，向陈代昇走了过去。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邢灏快速打量了他一番，陈代昇脸上脖间并无大碍，只手上还有淤青，可见他伤处并不在得以露出的地方。

陈代昇：“节哀顺变。”

邢灏自觉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沈烐从前为了自己才与陈代昇有了瓜葛，且陈代昇将自己卖出去的事儿是实打实存在的，他没有理由给其好脸色，甚至有些厌恶他出现在沈烐的葬礼上。

他为了安静的送走沈烐，没有多与他费口舌，只点了点头。

“你还好吗？”陈代昇蹙着眉，想要伸手牵邢灏又收回了手，“我很担心你。”

邢灏只觉他极为没眼色，便生硬回着，“你来干嘛？”

“雇主不在了，没人跟他屁股后追着打，自然能出院了。”王祁南从身后走来，一把环在邢灏腰间，跟在后面的小蒋当即一顿，王祁南的这一举动，叫在场的四人脸上神色各异。

陈代昇脸上明显的僵硬，他上次与王祁南见面还是下跪求他帮忙时，如今再见便被其如此针锋相向，“王、王总……”他轻点着头，眼睛时不时瞥在其环在邢灏腰上的手上。

“安分点。”王祁南一脸看垃圾似的看陈代昇，伪君子一个。

陈代昇默不作声。

“陈代昇！你再敢招惹邢灏——”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时敬生正扑腾在黎远青怀里，挣扎着，“陈代昇！”

“嘘——安静点儿。”黎远青跟身后捂住了他嘴，“注意场合。”

邢灏瞥了眼二人，眼下根本无心理会任何人，追悼会结束后，人群皆散掉一大半，时敬生还有事情便先回去了，走前时敬生又去到陈代昇眼前闹腾了一番，相比之下黎远青便情绪稳定很多，十分拎得清。

邢灏杵在厅内，犹豫着是否随着沈父沈母一同去火葬场，他很难想象亲眼看着沈烐被火化自己会是如何的崩溃，过程已然在脑中上演数次，他的精神也跟着虚无的幻想痛苦一遍又一遍。

“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逃避，浅浅向二老鞠躬后欲随着王祁南二人离开。

“邢灏，我想找你谈谈。”陈代昇不知从何处窜出，拦在了邢灏身前。

小蒋上前催促着，“邢总，我们该走了。”他此举亦是授意于王先生。

“请等一下。”说着，陈代昇强拉住了邢灏手腕儿，“就一会儿。”

邢灏根本提不起一点儿兴趣说别的，更何况对方是陈代昇，“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垂眼盯着被其紧握着的手。

邢灏毫无波澜：“放开。”

陈代昇眼里全是哀求：“邢灏……”好似此番见面是他挽回自己与邢灏最后的稻草。

“他让你放开你没听见吗？”王祁南等的不耐烦从车上下来，重重关上了车门。

“陈代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以后离邢灏远点儿，咱们彼此都太平。”他警告着，好似对方再不听劝阻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邢灏只是你的员工，他有人身自由。”陈代昇强硬道。

王祁南闻声脸上很是精彩，他将邢灏拽到身后直面陈代昇，“是员工？不假，可你忘了吗不是把邢灏给我了吗？”说着，他凑近扶在其耳边，“说好的一次，一次也是次，我戒不掉了。”

邢灏不知王祁南在他身边说了什么，只间陈代昇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吞咽着口水，感觉有些不妙，这俩人要搞事情，这是沈烐的葬礼，谁也别想在这儿搞事情。

正当他思量之时，陈代昇一拳挥在了王祁南身上，俗话说拳怕少壮，王祁南固然强壮可陈代昇到底比他年轻，这一拳头结结实实的吃下去，他终究是吃不消。

“王先生！——”小蒋大步跑过去，扶起王祁南，见其嘴角渗出血来，眼睛霎时猩红。

他回身一拳搂到陈代昇脸上，他年轻有比他更年轻的，俩人就地扭打了起来，邢灏冷眼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有心无力，无奈至极。

“妈的！”王祁南见着小蒋漂亮的脸蛋不知挂着从哪来的血，撸起袖子便朝陈代昇迈了过去。

邢灏长吁一口气，身心俱疲，他拉过王祁南自己径直走上前去，“陈代昇！”

陈代昇闻声瞥过来，被小蒋钻了个空子一拳打在了脸上。

“你他妈适可而止！”邢灏到他跟前，趁其没站稳又给了他一下。

“邢灏……”他不可思议的捂着脸，那一拳并没有十分用力，但打在了陈代昇心上。“你、你跟我走！”

说着，他拉起邢灏就走。

“我们！不可能了！”邢灏全力推拒着，他的奋起抵抗叫陈代昇内心十分煎熬又不忍放开，“王总王总！”

他唤着正给小蒋看伤势的王祁南。

王祁南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来人。”他从兜儿里拿出烟叼在了嘴边儿。

小蒋熟练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火。

“喂鱼。”

喂鱼？邢灏一怔，正当他懵逼之时，已然被四五个彪形大汉围住，其中一人像拎小鸡似的把邢灏丢在了外围，当即便将陈代昇全在一处开始拳打脚踢。

“王总！这么打会出人命的！”邢灏慌了。

陈代昇的确十分极端不该在这儿闹开，但也罪不至此，且他刚刚从医院出来，身上相比会有很多交叠的新旧伤，再经受不起这几个人锤炼。

王祁南杵在一旁，也不着急走了，慢悠悠的抽着烟，好似什么时候看痛快了什么时候叫他们停手。

“王总！——”邢灏再次求情。

“带下去吧。”陈代昇将抽了两口的烟碾在了小蒋擎在空中的烟灰盒里，转身上了车。

邢灏半张着嘴，眼见着陈代昇被几个壮汉带走。

·

“王总，合同的欠款明天之前打给你，我不想干了。”邢灏靠在副驾上，双眼失焦望着正前方。

“看来沈烐留给你不少。”王祁南下意识打趣着，突然又想到沈烐已经不在的实施，瞥了撇嘴自觉好似说错话了。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邢灏下垂眼，双手相互扣着，王祁南这么痛快的放人还真是他没想到的。

他定好早八的闹钟，次日按时起床做了两份早饭，一份自己吃，另一份搁在了对面，邢灏一边刷手机一边吃着，整个人的状态逐渐回春，看似波澜不惊。

他吃好早饭洗完碗后，又四下巡视了一番后便提起昨夜真理好的双肩包出门了，他在门前驻足好一会儿，好似再到带也在告别。

他出门了，开始了一场治愈身心的疗愈之路，去到一个蓝天碧水，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存在的地方。

完结倒数（预计还有两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