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我怎么会？”孔乔睁大了眼睛，紧张地解释着：“你是这天下我遇到的最最好的人，你懂的那么多，见的那么多，你对音乐、对艺术有着那么高雅那么深刻的理解，我对你只有敬畏，怎么会谈可怜你……”

孔乔说的很诚恳，每个字都是他的真情流露。但我并没有从中得到一点点慰藉，反而觉得可笑至极。眼前这个被梁琦生青眼有加的音乐天才，竟如此真诚的仰望着一个平庸之辈。

我良久地凝视着那双无法聚焦的瞳孔，直至他的面部几乎被无声的绝望扭曲揉碎时方才开口。

“孔乔，你的确天赋异禀。跟着梁琦生，你会成为世界级的音乐巨匠，会登上音乐的最高殿堂……你，有这个能力…”

“那样，你会高兴吗？”他一边说一边反复捏握着手指，好像很想抓住点什么。

但我没有伸手去触碰他，只是闭上眼睛，也掉进一大片空无一人的黑暗里。

旧时光的碎片如潮水般掠过，我看见那个晚霞绚烂壮丽的傍晚，我自负的与他玩笑说：“因为你是个漂亮的瞎子，你足够温顺，也足够廉价，像个没有恶爪的兽类，你可以安全的取悦我，恰好满足我恶劣的掌控欲。”

那时我何其自信不会被他日后长出的骨头所伤，可当他真的不再廉价，甚至成为了难以企及的珠玉一样的人时，我又被他熠熠的光辉灼伤。

“高兴？哈哈…”我几乎要笑出眼泪。

“孔乔…”我一字一句的对他讲：“我平生最、恨、天、才。”

“小蔓……”孔乔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揉皱的生宣纸，他磕磕巴巴的说：“你说你要包下我…”

我后退半步，说：“你现在不需要了，你的琴足可以包下自己的后半生。”

孔乔呆滞了片刻，猛的冲上来捏住我的胳膊。

“我不弹琴了。”

“什么？！”

“我说，我不再听音乐，也不再弹琴了。”

孔乔发哑的音色让我阵阵发懵，我忍住胃里翻腾的呕吐感问他：“你是说比起弹琴，你更愿意做个被我包下的妓？”

“是。”孔乔咬着牙说完，又再次补充：“我是。”

此刻的孔乔不再是美丽光华的翠玉珠子，他漂亮的皮囊化成了一滩水，他的骨头比灰尘还要轻的浮在那滩水面上，像古时候女人洗在铜盆里的厚厚铅粉水。

我冷眼看着他，说了最伤人的话。

“孔乔，你真让我恶心。”

这也是我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