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宏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简岚，半晌说：“是你？不对，你才是双胞胎。”

此时，他已无力否认黄云希曾经说过的内容。

第二个问题已经答完，简岚无意揪住他不放。

她这一问也不过是为了给后面的解释做铺垫。

“周清当年杀死的是5岁的我。”简岚直言道，“海滩下那个穿红裙子、黄皮鞋的女孩，也是我。”

柴宏友面无血色，食指颤抖地指着简岚道：“我早觉得你不对劲，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你到底是人是鬼！”

简岚继续道：“我没有自己被杀的记忆，也不记得以前来过芷海镇。就如同你们不记得一个月前遇到的‘简岚’明明只是个高中生，而如今的我是芷海大学的研究生。”

杜子松的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我是觉得不对劲来着。对了，所以我才发现了你的身份。但是后来……”

“后来你接受了，你不觉得有问题了，芷海镇让你自洽了。”简岚说，“它也让我自洽了，对吧。”她看向凌祈。

她本以为凌祈会解释，但他依旧沉默。

“现实世界出现了两个我，一个在5岁被杀害，一个在芷海镇外的大城市生活。现实世界还有两个简佑丹，她们离婚后一个带着5岁的女儿回到家乡，一个带着女儿北上去大城市生活。”简岚说。

“你说什么，现实世界？”黄维琴目瞪口呆。

她同样经历了世界上有两个自己的奇妙时刻，但她清楚地知道，另一个她是虚拟的，当一切结束后，世界会回到正轨，她是唯一而真实的那一个。

“你曾跟我说过，芷海镇出了问题。问题就出在这里吗？”简岚只看着凌祈。

“其中之一。”凌祈语焉不详。

简岚目光幽深，半晌才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有过一次两次，就会有第三次。周明娜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她说过，周明婵跟着她来到了芷海镇。这应该就是变化的开始。”

柴宏友的眼中满是惊恐：“你们在说什么，十几年后允许克隆人了吗？你们在讲的是真实世界吗？”

杜子松手脚冰凉，艰难问道：“你是想说，现实世界是被复刻的虚拟世界吗？”

[“哈哈哈哈杜律在芷海镇久了，都忘了自己在虚拟世界”]

[“？前面笑什么呢”]

[“TA没懂，杜哥说的就是现实世界”]

[“沈聿出现之前，NPC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虚拟世界，换个角度想，我们会不会也在某个虚拟世界中被观测着”]

[“天啊别说了，这不可能，太吓人了”]

[“细思极恐”]

[“在我们之上还有高维吧”]

[“瞎扯，时溯出BUG了而已，看把这一帮人能耐的，在里面胡扯什么呢”]

[“元尾：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偏，预感调查员和观察员可能会折在第四个问题上，截止时间就这两天了，希望下一批调查员继续努力。我觉得下一期可以建议官方缩短调查时间”]

[“元尾主播怎么白天出现了？”]

[“前面多久没上线了，自从灯塔晚上8点后熄灯，两个主播就都改成白天上线了，早8到晚8”]

[“12个小时啊，打工人真苦”]

[“人家工作俩月，挣的钱顶你两年，多同情你自己吧”]

[“照这么说你先连着吃两天饭，再饿你一个礼拜，你看看自己死不死得了呗”]

[“又吵，管理员能不能开个屏蔽啊”]

[“理解行业特殊性，也支持生活工作要平衡，但这波站打工人”]

[“双青：……事情发展到现在，有很多事情用常理分析不通。其中一个简岚去世得早，我们很难分析，但现实时间中简佑丹的简历实在让人迷惑。杜子松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还是要有证据，而不仅是凭借推测来解答”]

[“双青女神强势拉回话题”]

[“说白了双青还是相信简岚说的话呗”]

[“终于有人说到点子上了，这几天1号一直在输出，我怎么感觉她把所有人都带偏了”]

[“简岚不是一直在积极回答么，而且正确率挺高的，怎么就把人带偏了？”]

[“1号的粉丝上场了”]

[“双青从一开始就挺护着简岚的，她的其他分析还行，到简岚这我总觉得她特别偏袒”]

[“没错，1号在现实中可是个违反工作规定被开除，要承担巨额赔款的家伙”]

[“小镇出身，单身家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还在这叭叭叭”]

[“双青肯定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不自觉就偏了”]

[“我天，真是见识了物种的多样性，找不到人家本身的问题，开始扯氏族谱系了”]

灯塔里的人们完全不知外面的争吵愈演愈烈。

随着所有直播间的内容都集中到灯塔里，他们所处的环境更像是一场封闭的大型真人秀。

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余力去思考观众的反应，他们渐渐意识到自己肩负的是芷海镇，乃至世界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所有问题以外的事情全都如尘土般不再重要。

“如果我们能知道答案，大概就接近芷海镇湮灭的真相。”简岚说，“仅从表象来看，周明娜身上有可能发生了，我曾经经历的遭遇。所谓的周明婵，其实是另一个周明娜，在芷海镇的‘自洽’系统下，两人共同相信了同一个故事。”

江彦礼探头看了看面板，“所以你回答了‘是也不是’，我赞同。反正我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众人再次用沉默表达赞同。

简岚本来也不是与他们商量，在解释完自己的思路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确认键。

面板画面一闪，片刻后显示：回答正确。

螺旋楼梯向下延伸，第五层显露出来。

这一层三百六十？度皆是落地窗，采用的高透玻璃，芷海镇上的景象一览无遗，窗前还有沙发座位，是一层观景平台。

“看得好清楚啊。”黄维琴感叹道。

“岚姐，咱家在那里。”孟知雨找到了山脚下的简家，她贴近玻璃上，下意识地用两指贴着玻璃向外调，这是使用手机或平板电脑时放大图片的常用动作。

正当孟知雨想自己真是糊涂了时，玻璃如同相机镜头般，真的放大了眼前的景象。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功能，啧啧称奇中，众人又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他们原以为眼前是玻璃，能眺望家乡和大海，但此时不由得让人怀疑，眼前的墙壁仅仅欺骗他们视线的屏幕。

从而再次提醒他们，他们身处密闭的灯塔中。

强烈的封闭感和窒息感突然席卷而来。

而时间已经过了7点。

“先看问题！”江彦礼高声道，甩甩头，不去想那些恼人的细节。

第五个问题：【周清案的案发地点、死亡原因、作案手法、凶手及杀人动机是？】

意料之中的第二案问题。

这一次大家都有话要说。

“案件刷新时我关注了，最早那一批围观群众中有一个人是我们医院医生的家属，他家在案发现场附近，前一天晚上看到周教书自己走到海边的。他还和周教授打招呼了，周教授说是遛遛弯。应不是被抛尸的。”黄维琴说。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我想这不用我多说了，几位警官应该都知道。”杜子松看了一眼吴杰。

“杀人动机也不难猜吧，周清既然敢杀简岚，当年的儿童干尸案和周清脱不开关系。但是他为什么要杀那些孩子呢？”江彦礼说。

“这点我和简岚讨论过，”黄维琴说，“过程很复杂，结论是那些孩子们注意到了海水不对劲儿，疑似发现SY的秘密，被灭口了。”

“你别瞎说，”江彦礼立刻反驳，“SY没有插手过周清他们的决定。这是芷海镇研发中心的私自决定，从来没有给总部上报过。”

黄维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SY太子在维护自家品牌，但她对别人的言语不算敏感，眨眨眼没再说什么。

“问题在于凶手和杀人手法。”杜子松说。

凌祈和裴闻两人低声交谈着，最后由裴闻出面：“这些尚未定论的内部消息本不应该外传，但眼下情况特殊，对于本案的凶手和杀人手法，我们可以谈谈内部的推测。”

经过几天的讨论，大家都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

裴闻边画下案发时的情况，边解释道：“他死于溺毙，肺部有水草痕迹，与芷海的水源比对结果基本一致。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1点至凌晨2点之间。

“尸体两手位于头顶之上，周围没有脚印，没有挖掘痕迹，却被埋在沙滩之下。补充一点，他被埋的位置其实不算深，因此渔民走在沙滩上时才能感觉到脚下沙子密度的变化。

“难点在于凶手如何了无痕迹地将周清掩埋，又不在他周围留下脚印离开。”

裴闻不光画下尸体的状态，沙滩和海边岩石等环境也一并画了下来。

“凶手如果不会飞，那么必然利用了工具。”裴闻似乎说着玩笑，但语气里丝毫没有调侃的意味，“尸体穿着白色衬衣，但根据不远处的道路监控，他当时还穿了一件棕色薄风衣。但是这件风衣始终没被找到。那上面恐怕留有工具的痕迹。

“同时，还要考虑有什么人对周清有杀机。周清案虽然无意中牵连出十几年前的大型干尸案，但因为那片沙滩没有二次掩埋的痕迹，凶手此前应该不知道尸体身下的秘密。而且当年的儿童失踪案都过去很多年了，凶手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裴闻梳理着他们当时的办案思路。

“凌警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裴闻说罢，看了一眼凌祈，继续说道，“案发前不久，简岚和镇上一位打零工的年轻人谢思明曾经听到周清和柴宏友在海边考古营地中的对话。”

大家在记忆里检索“谢思明”时，柴宏友猛然看向简岚，“那天是你！”

“于是！”裴闻微微调高声音，打断柴宏友和谷康裕对简岚的过度关注，“我们调查了谢思明，发现他是受害者家属，但当天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因此没有作案可能。不过，不排除他曾经将这个消息告诉过其他人。”

话说到这里，简岚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与她之前推测的基本一致。

她没有急于公布答案，而是耐心听裴闻继续往下说。

“我们排查了所有受害者家属，最终锁定了水产店老板孙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