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应萧影的问题，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人出来是吧？哼。”
萧影说着，扫视孩子们一番，方黎担心他迁怒与人，正打算出声阻拦，没想到紧接着，他听到的却是——
“我们继续讲和声小调……”
方黎哑然失笑，不禁佩服萧影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和谭诺，还有院长方奕都很自觉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三个人真的好像听课的老师一样，非常安静，也很认真。
方黎其实特别严肃，因为能在这所救济院里教书对他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
他偷偷看向谭诺，那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显然和他有着同样的思绪。
心有灵犀一般，那人也转过头来，对视的刹那，方黎感受到了对方的安抚，虽然还在气，但是他还是抵挡不住如此的温柔，怒气又降了几分。
“萧老师。”
突然，那个认出谭诺小女孩打断了萧影的教学。
“怎么了？”萧影的语气倒是很有耐心，“哪里没有听懂。”
“额……”小女孩似乎有点犹豫和迟疑。
萧影露出了半笑不笑的表情：“你这么个活宝还有犹豫的时候？快说，什么问题。”
“萧老师您会弹钢琴吗？”
问题一出，萧影顿时满脸无语：“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我只会一点儿，弹得不好，我是拉小提琴的，你想听我可以哪天带来……”
“可是萧老师，我就是想听钢琴……”小女孩说，“我妈妈就会弹，可是她……”
小女孩没有说完就低下了头，仅是个背影，方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悲伤。
“这……”萧影看起来也犯了难。
就在这时，谭诺忽然站起了身，只见他缓步走到小女孩身边，弯下腰，相当温柔地问：“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卡农！”小女孩很是激动地回答。
“我知道了。”
在方黎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谭诺嘴角噙笑的脸，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谭诺说，“你说的‘卡农’，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并不是曲名。你所说的这一首，全称是《D大调卡农》德国音乐家是帕赫贝尔。”
“明白了！谢谢您！”小女孩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循循善诱，很有耐心，方黎的猜测不错，这人果然也是真心希望在这里做老师的。
只见谭诺走到了立式钢琴前，方黎突然觉得，这个人跟钢琴确实很搭配，从九尺三角钢琴换成立式，配上他身上的休闲西装，倒有些爵士乐手的潇洒气质。
他缓缓坐下，打开琴键盖，当他的手落在琴键上，随即，悠扬的乐曲从琴中传出。
这首《D大调卡农》可谓耳熟能详，各种各样的版本听的人很是腻烦。
但是，谭诺偏偏选择了最正统的版本。
可方黎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被琴声定在座位上，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放掉任何一个音符。
谭诺的演奏很温柔，好像夏日喷泉中流出的水，带着温热的气息，让人感觉到无比舒适。
整个班都安静得不行，好像全都沉浸在音乐当中。
今日有些颜色，教室开着窗，微风吹拂着窗帘，吹起的一角偶尔扫过琴凳，让整幅画面形成一种岁月静好的闲适。
随后，当谭诺演奏出最后一个音符，教室里竟陷入了寂静。
可紧接着，那名想听钢琴曲的女孩突然站起身，激动地鼓起掌来。
很快，教室里掌声雷动，学生们都异常兴奋。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来这里踢馆的。”萧影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却比刚刚要柔了许多。
气氛刚有些和谐，就在这时，萧影的目光一怔，然后丢下整个教室的人跑了出去。
方黎不解地看向谭诺，那人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和对方对视一眼，然后追出教室。
只见走廊外，萧影正握着莫红叶的手，脸上挂着担忧。
“你怎么出来了？回去歇着去。”萧影说。
莫红叶的唇边挂着一抹苦笑：“他们俩来了，我还能歇得住吗？”
方黎知道，这说的是他和谭诺。
“我让他们马上离开。”萧影说。
“我们可以离开，但是这不是解决办法啊！”方黎想也不想地上前劝阻，“萧影，我们不会让明念再逼你背锅的。”
其实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算底气很足，但他相信谭诺，也知道，如果不把萧影劝回来，乐团很难迅速找到一位可靠的副首席了。
所以无论怎样，他都要把人劝回来。
萧影干笑一下：“你打算怎么做？谭诺。以你对明念的了解，你应该知道，这次哪怕我站出来，明念恐怕也不会放过我和红叶了。”
谭诺没有反驳，显然这人的猜测没有错。
“影子，”这时，救济院院长刘奕追了出来，“我之前就打算问，但是怕你嫌我啰嗦不敢多说。你如果遇到麻烦，我或许可以帮忙。”
萧影无奈地说：“救济院马上就要翻新，你还是忙你的事吧，我这个算不上什么。”
“翻新也不算什么大事，”院长说着，思考片刻，说，“那好，我也不逼你，如果需要就开口，无论人力还是财力……你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有的。”
萧影拍拍对方肩膀：“好。”
方黎想着再劝两句，可这时，谭诺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只见他看了一眼屏幕，就道了一声抱歉，随后找了个角落接听。
片刻犹豫，方黎也跟了过去。
谭诺的表情严峻，但对电话那头的话没有太多回应，只是偶尔嗯一声，即便讲话，说的还是法语。
方黎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电话只有几分钟，但这几分钟似乎包含了极高的信息量，让谭诺半晌也没有开口。
“杜庞先生？”方黎试探的猜测。
谭诺看着他，回答：“是。”
“什么事？”方黎问，“狗仔找到了？”
“找到了。”
谭诺的语气有些莫名的复杂，愠怒、焦躁还有几分犹豫，总而言之，让方黎很担心。
“是咱们认识的人？”方黎有理由猜测，能让谭诺如此烦恼的，肯定是他们熟悉的人。
对方没有回答，但这个反应明显是默认。
“是谁？”方黎立刻追问。
但谭诺依旧沉默，只见他死死攥住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随后，方黎终于找到了对方的视线。
刹那间的对视后，方黎还没来得及说话，谭诺就走回萧影几人的面前。
“事情可以解决。”谭诺突然对萧影笃定地说。
萧影和莫红叶都愣住了。
而方黎看着谭诺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说这句话的时候，谭诺似乎并不是之前那样的从容不迫。
“谁打来的电话？”莫红叶皱着眉，指指谭诺的手机，“不会是君歌吧？”
“不是，”谭诺否认说，“你们先跟我回去，争取今晚就将事情解决，以防夜长梦多。”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回去？”萧影再次质问。
方黎听不下去了，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提高音量对萧影说：“因为回避不是办法，现在你除了信他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萧影，咱能不能爷们儿一点儿？”
萧影半天没说出话，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半晌，他终于无可奈何地一笑，然后对谭诺说：“可以啊谭诺，方黎可比你还厉害，小心被他拿捏了。”
方黎简直无语：“什么拿捏？？说什么呢？”
“当然。”没想到谭诺竟然非常骄傲，“我很甘愿。”
“……”
方黎很想打人。
这时，一直在围观的院长方奕忽然小心地说：“如果有办法就好，如果需要，可以找我，义不容辞。”
萧影感激一笑：“好。”
不知是不是方黎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萧影和莫红叶本来就有些动摇，总之很快，他们就和谭诺离开了救济院。
临走前方黎与谭诺还同院长相互加了微信。
半路上，方黎将那张充满铁锈的大门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几乎下一秒，院长就给他点了赞。
他们一路向着繁华的城区前行，距离外滩越来越近，很快，一栋很有历史味道的英式建筑映入眼帘。
莫红叶先抬头，由上到下地观察一番这栋建筑，然后问：“这就是鲁米诺传媒的办公楼？在这里办公，让·杜庞真是财大气粗啊。”
谭诺不予置评，只是看了一眼手表，随后对她和萧影说：“直播稍后开始。”
“你确定这样能行？”这一路上，萧影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怀疑，直到现在也依然担心。
“先上去，”谭诺并没有不耐烦，语气里带着安抚，“只要掌握舆论我们就赢了。”
“好。”萧影说，“就像方黎说的，我信你这回。”
几人随后进了大楼。
楼内依然保持着过去的装潢，大理石地面与头顶的油画，还有铺设着暗红色地毯的楼梯，以及金色、能映出人影的电梯门；和传媒这种新兴产业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方黎倒是觉得很合适，因为这栋建筑的前身是报社，是过去那个时代人们获取信息的最好媒介。
大厅里有人等待他们，只见那人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并说：
“谭先生，杜庞先生在十二楼。”
谭诺嗯了一声，随后问：“直播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那人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当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