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亭说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好莱坞电影配乐。

方黎并不意外，爱丽丝就是以演奏这类相对亲民的曲目出名的。

“怎么样？”陈亭挑眉看着谭诺，“你们提议的选曲虽好，可是直播需要脍炙人口，搞那套曲高和寡，不合时宜啊。”

“谁说的？”方黎立刻反驳了对方，“我们选的也很适合啊！”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曲目，无论怎样，拼的只是实力，跟选曲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方黎，陈亭说的没有错。”谭诺忽然阻止了他，只见他沉思着，视线放在面前的总谱上，指尖默默划过曲谱的封面。

方黎见状，走近指挥台，认真凝视着对方，低声说：“……你的意见是？换曲？”

谭诺蹙起眉，一时没有回应。

“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那就没有什么特点了，”方黎托着下巴，思考着说，“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呢？”

“方黎，”忽然，谭诺呼唤了他的名字，随后，对方转过视线，眼底的迟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澄澈与自信，“我记得你是有独奏经验的，对吗？”

话一出口，方黎有些呆怔。

“的确是的……”他疑惑地问，“你有想法了？”

“嗯，”谭诺微微一笑，“是的。”

随后团长宣布了他的方案，乐团众人纷纷面面相觑。

“好是好……但是太长了吧？”其中一位乐手表达了质疑。

“长度并不是最重要的。”谭诺解释道，“各位，从今日开始，由于方黎要负责小提琴独奏部分，首席的位置由萧影暂时担当一下。”

萧影举起手，慵懒地回应：“我没问题。”

“好，”谭诺微笑道，“相信诸位对这首曲目已经相当熟悉了，我们先试着合一遍，如果有问题再逐一解决。”

此刻的方黎在一旁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坐了一众人，包括他的导师李众云。

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说来凑巧，他和导师作为中国人，曾经在德国，以宣传中国文化为目的曾经与学校乐团演出过此曲。

不仅如此，他担当的就是独奏部分。

所以他完全不需要谱子。

当时的记忆还很深刻，那可是导师亲手一点点教给他的，一个月的时间，非常艰苦。

因此，当他低头看着封面上的那两个汉字的时候，他只觉得百感交集。

《梁祝》，这是谭诺选择的曲子。

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是以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曲调为基础的创作，奏鸣曲式，曲中各个部分演绎了这段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有哀婉凄凉的旋律，更有激昂澎湃的部分，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他想着自己站在他国的舞台上演奏这首曲目时的兴奋，不由得陷入了回忆当中。

“方黎，准备好了吗？”

倏然，谭诺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方黎点点头，“准备好了。”

随即，谭诺拿起了指挥棒。

当弦乐的颤音以及长笛的悠扬旋律在排练室的上空盘绕，双簧管吹奏出了主旋律。

这时，方黎的琴弦演奏出那刻入灵魂的旋律。

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人的侧颜，唇角竟挂着温柔的笑。

看来谭诺很满意。

协奏曲，是乐团和独奏乐器的合作与对抗，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和对方以这样的形式配合，无以伦比的信任感让他心潮澎湃。

曲声悠扬，他的能力，可以很完美的演绎这首曲目，而乐团的演奏也超乎了他的想象。

当一曲终了，整个排练室瞬间陷入了沉寂，方黎的耳畔依然响彻着音乐声，就好像他刚刚讲述了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他的心在幸福与伤痛中起伏，令他的呼吸都不再稳定。

“好啊！好！！”

是陈亭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用力地鼓起掌来，方黎惊讶地看过去，没想到莫红叶甚至在用纸巾抹眼泪，而他的老师也满目兴奋，比在德国的那次演出还要激动。

“很好很好，乐团这样的水平，看来我的选择还是正确的。”黄观言微笑着说。

“自然是正确的。”李众云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应道。

方黎看到众人的反应，心跳竟变得更加快了。

他望向谭诺，心有灵犀般，那人视线也同时转向了他，当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与对方同时微笑起来，一种穿越时光的欣喜浓烈了他们之间的情感，顷刻间，他竟也有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相识那么久了，可初见时的悸动还是始终在心头纷飞。

方黎突然意识到，或许不管过多久，他对这个人的情感永远都是泉水般清澈见底。

而那人的视线，仿佛吹拂着泉水的清风，无论何时，都能在他的心中泛起一道道涟漪。

既然排练如此成功，那直播当然也不会差，甚至更好。

当浦江爱乐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开启直播，结束之后，方黎便得知爱丽丝竟然毁约了。

原因倒也好猜，因为这场直播实在是太太太成功了。

负责直播的程缨到最后都快哭了，上百万人的直播间，评论一水的好评，浦江爱乐的粉丝数量就在这一晚上，竟然涨了百万。

方黎猜测，这场直播好评如潮，爱丽丝大概是知难而退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转天，谭诺就接到消息，对方同意再讨论有关合作的事情了。

实在是顺利，顺利得方黎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在第二次会议开始之前，他始终有些莫名的心慌。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谭诺果然看出了他的异常。

“啊……”他被对方看透了思绪，有些尴尬，“被你看出来了。”

那人没回应，只是指指他的盘子。

而这时，他才注意到盘子里的欧姆蛋已经被他剁得细碎了。

他们正在梧桐路的别墅中吃早餐，会议在三个小时之后，时间还很宽裕。

不过谭诺一般都会起得很早，和过去的习惯一样，围着附近长跑，再回来洗澡。

而方黎有时候会跟着跑，但最近实在太热了，他懒得出门。

所以他就负责做早餐，和谭诺同居的这段时间，他的厨艺算是突飞猛进。

他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把早餐吃完，随后把盘子往前一推，叹了口气，这才对决定对谭诺说出自己的担忧。

“你不觉得有点太顺利了吗？”他说着，沉思片刻斟酌了一下用句，“爱丽丝之前气势那么强，就这么妥协了？”

只见谭诺微微一笑：“你是担心其中有人操纵吗？”

方黎摇摇头：“我没想出来操纵这些有什么意义。”

“的确，”谭诺说，“好了不用担心，即便有什么阴谋，兵来将挡，只要我们相互信任，任何人都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信任是当然的。”方黎回以微笑，“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可是有情比金坚buff的。”

只见谭诺一怔，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方黎见状有些不悦：“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对吗？能再相遇是个奇迹。这件事只有你我才知道，就算有人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也不会担心被你怀疑。”

谭诺收起了笑容，就这么撑着头望着他。

阳光从窗外挥洒进来，给面前之人镀了一层璀璨的光芒。

这样的场景无比熟悉，方黎顿时恍惚了。

曾经的曾经，那人就是这样看着自己，温柔的视线甚至比阳光还要灼热，好像加热了他的心脏，直让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忽然，谭诺站起了身，径直走过来，缓缓抱住了他。

他的头枕着对方的腹部，那结实的触感，令他的脸不禁红透。

“还有三个小时。”谭诺说，“时间不够啊。”

“不够？”方黎费力从怀抱中挣开，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对方，“你要做什么？”

问题刚一出口，他就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他熟悉的深邃，只不过，这份熟悉的代价却也让他浑身一抖。

“大早晨的……”他偏过头去，吞咽着口水，“求放过啊……”

“不放。”没想到对方的拒绝是如此斩钉截铁。

方黎只觉得欲哭无泪。

这个家伙，或许是比他年轻两岁的缘故，身体真是比原来还要好。

可是他老了，他真的老了……

不过，就算他求饶，至多也只能让对方变得温柔几分，停是不可能停的。

“能不能告诉我，什么话会把你的……点起来……我以后多注意。”方黎试探地说。

谁知谭诺竟然暧昧一笑：“太多了，你要听吗？”

他闻言有种不祥的预感：“那还是算了吧……”

“既然你请教了，那我必须说给你听。”

说罢，那人突然靠了过来，不仅如此，一阵酥麻伴随着让方黎面红耳赤的话，就这么在他的耳畔回荡着。

对方是如此的靠近，近得没有任何阻挡，那些令人颤抖的声音就这么毫无阻拦的震动着他的鼓膜，甚至让他的四肢都失去了力量。

实在是太丢人了，方黎无奈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