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13：40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经降落在羽田机场，请在安全带标志灯熄灭前系好安全带……”

戴着黑色针织帽的男子在旁边小孩子望着窗外兴奋的声音中睁开眼睛，他向窗外望去，今天的羽田机场依旧繁忙，而上一次看见这个场景还得是小一个月前。赤井秀一随手把身上的毯子放到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上上次他来到日本是为了追查组织的下落，他和同事们分几架航班前来支援茱蒂的新发现。那时的天空黑压压一片乌云，好在雨倒没有很大。上次他来到日本是受到了朋友的邀请，虽然参加的是不那么愉快的事情，但天气还不错，只是偶然能瞥见些许暗色的云彩。

这次的天空倒是晴的有些过分，太阳毫不留情地射向地面，没给阴影留下什么空间。

但愿某位不要跟今天的太阳一样咄咄逼人。赤井在内心叹气，自从跟着茱蒂和詹姆斯理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就对这两人抱有更加复杂的情感。

随着飞机稳当地停在登机口，机内的旅客纷纷站起身开启上方的行李舱。赤井也不例外，他起身先把登机箱递给邻座带着孩子的母亲后随手一勾就背上了双肩背。这回他的行李不多，一件托运一件随身，应付短期旅途足够了。

从海关出来，赤井随手打了短信后就一路直奔麦〇劳，好吃不好吃另说，他赶时间又不在乎口味。虽然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在职FBI探员了，但赤井也不是来度假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以非官方身份执行半“官方”任务。

米勒一案最终还是以意外结案，并且不出意料地被各路群众和媒体攻击。或许等到科技更为进步一点，那些未来的年轻人们会有办法从公布的视频中看到可以翻案的疑点，但就目前来说，这是FBI方面可以给出的解释。

赤井所知道的是，即便现在有黑客入侵FBI数据库，他们能得到的也只有FBI对这一结果的陈述和相当模糊的证据链。不仅是赤井的名字被含糊过去，线人波本的痕迹更是被删的一干二净，连带着后续对各大企业的排查也丝毫没有提及。

FBI并没有给出真相，而是提供了一个结论——一个让大家都可以下得来台又不会过于愤怒的结论。虽然这个过程中也有下不来台的倒霉蛋，比如针对这一事件的新闻发布会上，代替被停职的赤井上去的FBI同事就由于无法招架各路媒体的辛辣提问而不幸成为新的网络迷因。对此，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精神的FBI众人纷纷对其献上“动机不纯”的慰问。

但只要一口咬死米勒一案就是意外，就算是福尔摩斯现世，也不可能在现在的系统下翻案。久而久之，当人们的关注点被其他东西转移走以后，这个结论就会变成“真相”。

现在回过头再来看，波本——或者说降谷零，看似用自己为疑点引导破案方向，实则是一场交易：我给你一个可以让你们老大满意的结论，你们要把我想传达的东西带给赤井秀一。

可赤井秀一了解降谷零，如果单纯想和自己对话，那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把FBI整个卷进来。此前组织时期为了戳破冲矢昴的假面，这人就调了公安的人手埋伏。小侦探当时还一度因为担心对方会找组织的人而多做了备案，但事实证明降谷零的手段不少可立场之间分的明确。

降谷零不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目的而无端扩大矛盾的人，他能扩大的对象都是必然会对自己计划有帮助的。重要的是为何降谷零会把FBI牵扯进来，又为何是让FBI参与CIA泄密一案。

驱虎吞狼，这是赤井秀一唯一能够找到的解释。

从CIA泄密案来看，波本和CIA之间必然存在一个潜在的交易关系，而双方都认为另一边给出的价码配不上自己手里的东西。但这又涉及到为何降谷零需要从日本出逃，出逃后又是如何联系到CIA的问题。

茱蒂和詹姆斯都从不同的角度提醒过自己，但赤井一直忽略的一个要素便是：CIA的目的。假如一开始逼迫降谷零出逃的便是公安和CIA，那么一切就可以理解了。且不说公安为何看不惯降谷零，假使CIA在背后推了一把，迫使降谷不得不离开日本的同时又主动伸出橄榄枝要求交易呢？

如果是一般人，在自己面临绝境没有选择的时候，指不定就会选择合作了。但降谷零不是，他太明白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链，于是先期接触谈不拢以后，波本选择用钓鱼来吸引FBI与CIA竞争。

情报人员在哪里都是珍贵的资源，而他们近些年来看过的优秀人才正主动向他们伸出橄榄枝，赤井秀一反正是不相信FBI会不心动的。虽说FBI和CIA都是同一国的组织，分工也不太一样，但多少年来的竞争是深埋在骨子里的。用FBI来制衡CIA是一个多少有些跳跃但不得不说有点道理的操作。

CIA泄密案的真相恐怕是这一系列操作的后续，毕竟都是主打情报的，CIA不会不知道降谷零的算盘，可这个人才确实珍贵，于是先期交易时用一些真实的情报吸引对方上门。可不想，对方手里掌握着更为重量级的东西。为了保证这些情报不会落入FBI手中被拔得头筹，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试探，这大概都是为了确保FBI不要比他们先拿到最核心的机密。

但很可惜，降谷零与FBI的交易不涉及CIA关心的东西。他把珍贵的资料仅留给赤井秀一一人，剩下的只是给FBI做人情。无法掌握到动向的那些人干脆直接下手抓了降谷零，但在发觉FBI无人知晓机密后又选择放虎归山。

只能说降谷零掌握的必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他们能预测到对方回去也会被清理门户，高低不会让CIA方面有所损失。可他们低估了赤井的刑侦能力又错误地高估了赤井秀一对政治的兴趣，所以CIA和FBI谁也没有猜到赤井秀一的想法。而他这一趟就是为了贯彻这个想法，为此，他需要找到降谷零确认真相。

好在这次他并非是孤军奋战。赤井买机票之前和詹姆斯打了招呼，后者当机立断约他出来聊聊，于是赤井秀一有幸在他30岁以后再次体会到了被老师拉到办公室骂的感觉。

「我知道你的顾虑，詹姆斯。但我认为有些东西我需要搞清楚……我至少要确定波本给出的情报的合理性。」赤井据理力争道。如果有什么是他在短时间内从降谷零身上学到的，那就是做政治谈判的时候要学会谈条件，要开出对方无法拒绝的价码。

赤井保持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旁边的詹姆斯沉思了许久，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只是探寻真相吗，赤井君？」

詹姆斯直直看着赤井的眼睛，看得他感觉内心的小九九彷佛已被看穿。赤井有些不习惯，在他的印象里，詹姆斯是一位懂得下放权力的领导，哪怕对方是新人，只要实力达标就能赢得信任。不管是他还是茱蒂，詹姆斯大多数时间都会让他们自由行动，再汇总信息进行下一步指示。

所以他很少看见詹姆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别人，至少在他被招募进来之后就几乎没有见过，更别说是看着自己了。

「我想赤井君也应该明白了，这几个案件的联系，和它们的本质。」詹姆斯不紧不慢地说，「我不会质疑你的努力，但我不认为有些东西需要你出远门才能做到。」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是一个明确的拒绝，也是一种提醒。

赤井半天没有说话，其实他有想过以茱蒂为借口，去日本找波本要相关的情报。但这件事扯上茱蒂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詹姆斯反而更不会同意这件事。他的父亲也早就找到了，但非本国探员身份会让赤井本身陷入更大的危机。总不能说真纯人在日本上学他去看看人家？

见赤井没了下文，詹姆斯再次没忍住叹口气并出声提示到：「你想要探寻的是什么案子的真相？」

「当然是……」赤井顿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些企业的可疑商业行为，我认为他们可能涉嫌跨境洗//钱。」

「但你现在已经被停职了。」

「是的，我会密切关注相关新闻，但我不会参与案件的跟进调查。」赤井一本正经的编故事中：「我需要一个长假来转换思路，而日本作为我血统上的故乡，常常给我一些灵感。」

「听上去不错，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在那边念书？」

「是的，不过我很忙，没办法经常和她联系。」

「唉……家人啊……」詹姆斯半真半假地感叹：「你们兄妹也不容易，难得的假期去看看人家也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记得及时汇报。」

虽然我不在工作，但你管不了工作找上我。人在东京休假，不小心撞到路过的波本，所以出于义务去询问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赤井和詹姆斯就是选择了这样的理由，听上去很离谱，但休假、身心健康、家人，至少要素齐全，工会肯定会支持的。

综上所述，赤井秀一正踏在他血统层面的故乡，等着工作偶然地撞上他。

待吃饱喝足，赤井拉着他的小行李箱在街上左右转转。他对自己的长相和身高有所认知，在繁华大街上是一回事，可等走到偏僻点的地方就过于显眼了，他等一下要去的地方还不能暴露在别人面前。

就这样混在游客群里半天，确认过没有眼线后，赤井才离开人群，独自穿过小巷来到旧商店街附近。此时已是午后，街上没几个行人。卖肉的中年老板正和隔壁炸鸡块的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零食店的奶奶端着杯茶从店里探出头来。

赤井左右看看，这些场景都和上一次来这里没有太大差距，很容易就能回忆起当时的景象。他的目标是藏在商店街背后一处颇为老旧的公寓矮楼，轻量钢结构、楼梯外置。优点是租金便宜且住户少，缺点是不太隔音。正好符合某个年过29岁还不得不靠打工维生的人设。

这正是以“安室透”名义租下的公寓。

赤井观察了一下房间门前的地毯，想了想又走向楼下的信箱，终于在某个信箱跟墙面的缝隙处摸到一把钥匙。但他并不着急开门，而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才用钥匙拧开门锁。

房间的朝向不太好，这个时间点也只有一点点阳光漏进来。屋内没有开灯，简易厨房和灶台堵在门口，看不清客厅内的情况。赤井刚准备踩进去，又想到那二位的臭脸，只得摸了摸鼻子把鞋脱掉。

他一边摆好行李，一边自顾自对屋子里念叨：“这间房子是‘安室透’个人租下来的地方，并不属于组织的安全屋。本来也不应该有人知道。”

直到他们某次任务出了差错。

彼时威士忌几人才结束第一次合作不久，苏格兰和莱伊就被紧急调去另一个现场协助交易。伏特加的短信发了很多条，全是各种现场情况和资料，莱伊都能想象出对方手指头擦出火星的样子。

原来是组织同一个企业的交易出了问题。另一个□□也看上了同样的产品，就给企业负责交易的人灌迷魂汤，一会说说组织的坏话，一会讲讲开发的不易，总而言之哄得企业代表挺开心。

可合同都签了，交易必须进行。这□□就出了个馊主意，说让他们顶上，到时候人被灭了就没有违约金的事了。偏偏组织负责前期踩点的成员摸了鱼，根本没去尽心确认情况，导致了后续去谈交易的代号成员一脚踩进陷阱里。

苏格兰坐在驾驶位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倒霉蛋是谁，副驾驶的莱伊念出了伏特加的短信：「被困在现场的是波本……」他话音未落，苏格兰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很好，这回苏格兰的脚也能擦出火花了。莱伊想到。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狙击地点，发现现场混乱得可以。□□仗着是自己的地盘连一些无关人士都还没完全疏散，二楼在火拼，一楼的大家在其乐融融喝酒吃饭。

莱伊架好枪，准备用狙击吓退追兵，而苏格兰辅助射击。毕竟是地方□□，平时火拼最多见过手枪，大点的东西都很少见，就别说狙击枪了。

然而就在此时，楼梯上冒出个黑影。莱伊定睛一看，是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男孩，可能是注意到了什么动静就过来探头探脑。旁边的苏格兰已经找到了波本的位置，正在读秒准备射击。

赤井秀一不想波及到孩子，但他也不能在组织成员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心。退而求其次，他在瞄准时稍微偏离一点，让子弹刚好擦过男孩的藏身处附近，给孩子吓得头也不回地跑。

可本应该是两发震慑的子弹只有一发就位，波本只能矮下身子抱头躲子弹。此时楼下的人才感到哪里不对，纷纷探出头，也有人报了警。

这个狙击点位不能待了。苏格兰和莱伊交换一个确认的眼神便收枪，一个去开车一个去接人。

莱伊把车挪到巷子里的时候正赶上苏格兰架着波本出来，一上车苏格兰就埋头为波本止血，莱伊也只能先离开现场再从长计议。但波本打断了苏格兰的动作并撑起身子给莱伊指路：「前面左转绕一圈，然后下一个路过右拐……对的……」

他们的车子最终停在了这个低矮的公寓楼前。苏格兰和莱伊都没有听说组织在这里有个安全屋，可现在的样子问波本也不合适，只能把人架上去再说。

他们三个大男人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公寓房间里挤了一晚上。苏格兰没有询问莱伊为什么放过那个孩子，莱伊没有询问苏格兰为何如此关心波本，而波本什么都没说。

“那次之后我们偶尔也会借用一下这里，虽然主要是苏格兰多一些。”赤井打开冰箱门，看见里面的新鲜食材时挑了挑眉毛：

“总而言之呢……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现在是可以说话的时候了。” 他靠着冰箱，颇为随意地朝室内说道。

不一会，金发的男子从屋子的死角走了出来，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被叹气的对象也不恼，两手一摊表明无害：

“好久不见，降谷君，你还好吗？”

终于稳步开始朝着结局发展了，赤井也逐渐意识到整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了……虽然他的推测其实还是有些偏，这里不算是答案，他是来找降谷零对答案的。这一章和下一章，加入了很多多余的感情（不是？）

快、快完结了……（顶锅盖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