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澜。”
“嗯？”
“球打得也不行啊？”
林昭尝试着和他调笑两句，结果一出口就特么是句赤裸裸的挑衅。
冷澜也没被他激到，似乎还挺认同，说：“缺练。”
“以后咱俩打，篮球其实可简单了，就是得练，打得多了球技就好了。”
“行。”
林昭顺杆上，“冷澜，周日有时间吗？”
冷澜挑眉，“怎么了？”
“有没有啊？”
冷澜点点头。
林昭道：“周日我妈过生日，想请你到家里玩。
“——我新学了几道菜，正好想找人尝尝鲜，那个，你不用担心，洛枫到时候也在，还有几个我俩小学初中的同学。”
林昭怕他觉得一个人来尴尬，一口气报了好几个人名。
“——怎么样，要不要来？”
“具体什么时间？”
“你、你不是周日一整天都有空么。”林昭讪讪道。
冷澜心道那又怎么样，我还陪你吃一天。
“我做三顿饭，你的早、中、晚三餐我包了，剩下的时间咱们几个打麻将，你不玩游戏，麻将、扑克、象棋什么的总会吧，然后你愿意玩什么，还是看电影啊、电视剧啊，都行，我们一起，时间大概早上七点到晚上八，额，九点……”
林昭一拍手，“哎呀！要不你直接拿着行李过来吧，晚上住我家，周一早上我再做一顿，吃完咱们仨一起去上学——就当你去年帮我补习的报答——怎么样？”
冷澜让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人今天怎么了？
林昭一口气说完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他脸微微发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冷澜。
闵女士喜欢热闹，每逢大节日一定要他请班里关系好的同学来家里聚一聚，林昭虽然喜欢清静不乐意叫人来，但也拗不过她，还是乖乖去邀请。
请一个也是请，请一群也是请，林昭这才在想主意的时候瞬间想起了这一茬。
他发现自己好像永远缩在一个自己认为很安全的窝里。
好像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
外面的人却总想着拉他出来，想带着他看一眼外面繁华的世界，孜孜不倦，不知停歇。
蜷在树洞睡懒觉的小松鼠被熊大熊二忽悠得下了树，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外面的热闹和喧嚣。
冷澜微微蹙眉，和林昭对视，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
临近中午太阳总是很烈，晒得人心里毛毛躁躁的，冷澜不吭声，气氛就陷入了僵持。
空调的风呼呼吹过两人之间的缝隙，仿佛把距离吹得很远。
冷澜好像一直是这样，林昭想。
好像对每个人都友好而善意，连路过的蚂蚁都能让开脚，又好像谁都不在意，和周围的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膜。
林昭看着冷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
最终，林昭先丢盔卸甲。
“你，你要不愿意，就算——”
“好。”冷澜打断他。
林昭以为自己没听清，双眼微微睁大。
冷澜像是怕他反悔，紧着说：“周日早上，七点，我来你家——我很少去别人家，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多提醒我。”
林昭回神，摆摆手，“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你只要人来了就好。”
—
冷澜别的不说，守信这一点做得还是不错的，到了第二天晚上下晚自习准时到了篮球场，林昭喊来原来一班的男生，一群人联手，狠狠地虐了他一把。
周日下大雨。
凌晨就开始下。
雷比雨来得早，万籁俱寂的黑夜，一道闪电于一片苍茫之中贯穿天地，天地间出现一瞬猛然而至、戛然而止的锃明彻亮的白。
随即乌云好像得到了信号一般，凝结成一滴滴小水珠，向清朗的大地降下无数甘霖。
冷澜打开被雨珠划出一道道水痕的车门，撑开伞，伞面和雨帘对冲的那一霎水花四溅。
他不急不慢地向前走，一双球鞋踩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绕过几栋高楼，停在一栋白色大楼前，乘着电梯来到林昭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林昭抬头，迎上冷澜被倾盆大雨淋湿的双眸。
“是冷澜吧，欢迎欢迎，快进屋，把伞撑地上就行。”
老林帮他拿了双拖鞋，看冷澜一大早披着一身大雨过来，有些过意不去，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林昭被老爹瞪得莫名其妙，接了冷澜拎在手里给他爸妈的水果，心说这不是挺会来事的嘛，也不用我提醒啊。
老林还问：“怎么不带着行李过来？家里还有富余的床呢，够你跟小枫睡的，明天早上一块去上学多好。”
林昭闻言竖起耳朵。
冷澜礼貌地笑笑，“不麻烦叔叔阿姨，我晚上回去。”
“唉~哪里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昭昭昨天还跟小枫说呢，你们三个睡两张床，他和你一床，让小枫自己睡。”
老林大大咧咧地就把这事给捅咕出去了。
林昭大声地“咳咳”，那意思，别什么都往外说，我跟洛枫开玩笑的，真要分床也是他俩挤一床。
“行了，不是说要做饭报答你朋友吗，人都来了，快去呀！”闵女士推推他。
林昭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飞跑到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冷澜将生日礼递给闵舒黎，跟她道了句生日快乐，后被洛枫和林昭一群以前的同学拉着看电影，闵舒黎和她的朋友——一群中年阿姨在一旁聊天，时不时慈祥地看他们一眼。
“来吃水果呀！”老林冲他们喊道。
“来啦！”洛枫一溜烟跑过去。
那几个同学也跟着跑。
这帮同学名字平平无奇，但外号各有各的特色。
冷澜记得有一个同学脸上长了个痦子，洛枫管他叫“梦露”。
有一个长得特别凶，大伙都管他叫“霸霸”。
还有一个是因为一年级的时候在班里拉了裤兜，姓霍，所以叫“霍拉拉”。
冷澜有些想笑。
看他们都跑了，冷澜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林家父母围坐一旁，好奇地观察着冷澜。
老林忍不住说：“小澜啊，我们经常听昭昭提起你。”
冷澜把嘴里的梨块咽下去，等着他的下文。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闵舒黎点点头，“高一开学第一周回来就跟我们说班里有个可帅的男同学。”
冷澜：……
老林接着说：“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很帅，比照片上还帅。”
众人忍笑。
冷澜疑惑，“照片？”
“哦，我们没事就看你们原来那个吴老师发在群里的你们的照片，你可好认了。”
“……是么。”
见冷澜有些不自在，林家父母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
闵舒黎说：“昭昭都跟我们说了，他高一的时候学习都是你在帮他，昭昭现在学习比以前用心多了，我和他爸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闵舒黎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小盒子，往冷澜手里塞，一边笑着说：“一个书签，没多少钱，拿着孩子。”
冷澜下意识地想推辞，闵舒黎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有点跟他较劲那意思，带着点威胁的语气，接着说了句：“叔叔阿姨的一片心意，不能不要啊~”
洛枫也对他使了个眼神——你就接着吧，不接要生气的。
冷澜只好收下。
“早饭来啦！”
林昭打开厨房门，一股带着烟火气的香味顺着门缝往外飘。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多人过，林昭的老家在钱塘，父母二十多岁的时候搬来的明州，家里长辈都在那边，平时家里就三个人，林昭住宿的话就剩他父母二人。
人多的好处就是做饭不用畏手畏脚，做多少都吃得完，林昭这次大展拳脚，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冷澜就看林昭像变魔术似的，从厨房里抱出来五屉小笼包、五屉生煎包、三盘豆皮牛肉卷、三盘抱蛋煎饺、三盘烤年糕、一篮烤薯角和每人一碗的海鲜粥。
小笼包/皮薄馅多，筷子轻轻一抿，面皮就开了个口子，油亮亮的汤汁从口子里流出来，不一会儿，碗底就积了一层汤汁。
生煎包是猪肉虾仁的馅，面皮比小笼包要厚实些，上面撒了芝麻和葱花做点缀，底下有一层金黄色的酥皮。
牛肉卷微焦，不过软烂适中，味道出奇的好，煎饺、薯角的火候都恰到好处，年糕绵软弹牙，海鲜粥的香味从餐厅一路飘到客房。
闵舒黎给一帮男生各夹了一只小笼包，洛枫放下筷子，站起来给闵舒黎说了一溜吉祥话,说得闵舒黎都想给他包个红包了。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要说，闵舒黎摆摆手让他们坐下，“也不是外人，用不着来那套。”
冷澜站起来又坐下了。
洛枫还有点尴尬，闵舒黎笑着摸摸他头。
吃完了饭，闵舒黎和一群姐妹出去逛街，留下一群人围在茶几旁下象棋。
光这么下多没意思，几个人就商量，赌点什么。
洛枫先举手，“要我说，老规矩，输一局脱一件怎么样？哪方先脱光哪方就输！”
林昭翻他白眼，“这游戏要是就咱几个玩，我也就陪你脱了，这还有外人呢！你敢叫澜哥脱光了给你看？！”
冷澜：……
“再说了，这大热天，咱几个身上能算块布的衣服一共才几件，玩几把不就结束了吗？”
他清清嗓子，说：“要不还是抽皮/条吧，都是短袖，都不用撸袖子。”
梦露点点头，“可以。”
几个人自动分成两方，对着棋盘就开始商量。
冷澜、梦露、霍拉拉和一个叫“绿萝”的是红方。
林昭、洛枫、霸霸和一个叫“瓜子”的是黑方。
叫“绿萝”是因为他上着上着课，空调上的绿萝掉下来扣脑袋上了；叫“瓜子”是因为他家卖瓜子的。
红方先行。
梦露不知从哪找到一个失传已久的棋谱，对着棋盘指点江山，“车一进二。”
霍拉拉将车“啪”的一声拍在棋盘上。
气势拉满。
梦露趴在冷澜耳边，喃喃道：“接下来他就会一个炮打过来。”
果然，林昭邪魅一笑，一个炮吃过来。
洛枫把炮抢过来，重新将炮砸在棋盘上。
咣咣作响。
洛枫瞄了林昭一眼，输人不输阵知不知道！
林昭：……
梦露道：“车九进二。”
绿萝将棋子推过去。
冷澜这回不用梦露提醒，“他们会炮二进二？”
梦露打了个响指，“bingo！”
下一秒，林昭几个人讨论了一下，走炮。
——“炮八平五。”
——“炮八平九！”
冷澜侧过头，问梦露：“接着呢？”
梦露来回翻了翻棋谱，点了点头，“赚了，这是本残卷。”
冷澜：……
冷澜想了想，拿炮吃了对面的卒。
林昭一个炮吃了对面的车。
洛枫跟他对了下掌，那意思，你小子还是有点智商的嘛～
林昭挑眉——那是。
冷澜炮二进二巡河。
“欸？他怎么走这了？”林昭惊呼。
洛枫也无法，只好将将军向前推了一步。
冷澜炮二平五，绝杀了战局。
洛枫撇撇嘴，“没劲。”
梦露招呼对面，“来来来，胳膊拿来！”
对面四人不情不愿地伸出胳膊。
霍拉拉撸起胳膊露出健硕的肌肉，几个人又把胳膊收回去了。
冷澜忍笑。
—
林昭说要做新学的菜，还真不假。
中午饭、晚上饭，都是挺新鲜的菜谱，冷澜之前都没吃过。
什么黄瓜拌猪心、炸蘑菇、干煸藕丝都是小意思，还有麻辣鸭掌炒肚花、辣炒蛤螺蛏、番茄鱿鱼汤色香味俱全。
徐缱是豫章人，大学毕业才来的明州，冷澜自然能吃一些辣，他夹了一筷子鸭掌，表情都不一样了，暗自点头，手艺可以。
洛枫在一旁边戴着手套剥蛏子吃边被辣得直抹眼泪。
林昭自从比完禾谷杯，万深就断断续续地教了他不少，后来干脆让林昭拜了师父，寒暑假都喊他来集训。
林昭经过万深将近一年的训练，已经很能吃辣了，边给逛街回来的老林和闵女士夹菜边嘲笑洛枫这点辣都受不了。
完全忘了一年前自己是怎么被野山椒辣得涕泗横流。
这个棋谱是网上找的～大家不要细究哦～（作者下棋是个半吊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夏·家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