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茵转头看向窗外：“才没有。”
路予烬也不戳穿她，他剥开了包裹着创可贴的两层薄纸：“行，没有。”
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许茵看见他的动作稍显笨拙往自己眼尾贴。
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来来回回比划了无数次，都不敢下手。
许茵没忍住，唇角添了一丝笑意：“要我帮你吗？”
她眼眸深处还有未消散的笑意。
路予烬将手里的创可贴递了过去：“要。”
许茵接过创可贴，才发现路予烬就算坐着，也要比她高出一截。
她怀里还抱着书包，不轻。
身体活动的范围有限，就算手臂伸直也够不到他额头。
而路予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像是报复许茵方才嘲笑他，他故意不低头配合。
他嘴唇紧抿，稍稍上扬的唇线暴露了他的坏心思。
许茵终于忍不住了：“你头低一些呀。”
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路予烬听出了一丝娇慎。
路予烬长腿卡在狭小的座位缝隙中，膝盖都有些痛。
他直接将许茵抱在怀里的书包提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身体配合着微微前倾了些。
路予烬靠近她，闭上眼睛：“贴吧。”
许茵动作轻柔将创可贴贴在伤口处，她的指腹微凉，划过他的眼尾，
像一片羽毛，动作缓慢划过心尖。
路予烬睁开眼的时候，便看见许茵表情认真看着他的眼尾。
许茵再次确认了创可贴位置，没有问题：“贴好了。”
路予烬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少年帅气的脸庞就近在咫尺，嗓音干净清越，鼻梁挺翘，长睫根根分明。
许茵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制。
这不是什么安全的信号。
她想坐直身体，拉开二人距离。
司机师傅急刹车。
许茵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座椅靠背是硬质塑料，撞上去会很痛吧，许茵任命似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和晕眩并没有到来。
许茵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栀子花香味的怀抱。
路予烬的手还紧紧拽着她的胳膊。
脸颊下方是光滑的校服布料，少年灼热的体温穿透校服，一层一层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许茵猛地直起身子，不顾已经滑落到鼻梁的眼镜。
她两手交叉紧紧握住车窗旁边的栏杆。
脸红得仿佛要烧起来。
路予烬也不自在撇过头，干咳了几声。
等空气中热度稍散了些，他才问她：“没撞到吧。”
这个问题好像又有些多余，是他刚才护住了她。
许茵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也不敢看他，只用力摇了摇头。
许茵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了无数个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明明已经入秋，夜晚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她却毫无睡意。
掀开棉被，走到书桌旁边，随手拿了份习题，准备修改错题。
放在桌脚边上的手机提示灯亮了几下。
提醒主人有未读消息。
打开手机，看着小小屏幕上的未读短信标志，许茵心跳如擂鼓。
紧张地点开短信界面，是路予烬在四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他回答了她在公交车上问的那个问题。
【LYJ】：不是表白。
良久，许茵回复了这条短信：【早点休息，晚安。】
许茵没有期待路予烬的回复，已经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
有点渴，许茵拿了桌子上的水杯，准备去客厅接水。
打开门，发现客厅里的小夜灯开着。
亮度不高，有人经过时，灯才会亮。
李燕萍今天不用上夜班，她也没睡吗？
许茵脚步轻缓走到客厅中，看见李燕萍双手撑在餐桌上。
她弓着背，看着是累了很久的样子。
许茵小声喊了声：“妈妈~”
李燕萍身子僵了下，动作迅速将白色药瓶握在手里，她将水杯端起来，转过身子：“怎么出来了？”
许茵抬了抬手里的水杯：“妈妈，我出来倒杯水。”
“妈妈怎么也还没睡。”
李燕萍：“妈妈也来倒杯水，你喝了水就赶紧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李燕萍的声音有些沙哑，许茵忽然就觉得她好像苍老了许多。
她明明才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该是这个状态的。
许茵：“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李燕萍笑了笑：“妈妈没事，就是工作有些累。”
许茵：“那妈妈注意休息。”
李燕萍：“嗯，快回房睡觉吧。”
许茵觉得李燕萍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接了水，回到房间，看见路予烬回复的信息：【晚安。】
原来，他也还没睡。
.
九月底。
周五，高三迎来了开学后第一次月考。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
“同学们，停笔了，交卷了。”
“不许再动了啊。”
交了卷，许茵和程晓蕊一起出了考场。
乐天派的程晓蕊难得满面愁容：“茵茵，好难啊，我发现我暑假补课学到的知识都还给赵老师了。”
许茵倒觉得题目不难，她安慰程晓蕊：“没事儿，都考完了，就别想了。”
程晓蕊闷闷地点了点头：“想也没用啊。”
“程晓蕊，许茵。”周然走到他们两个身后，一只胳膊拍了拍程晓蕊的背。
程晓蕊将头虚放在许茵肩膀上，也没回头。
周然绕到她们俩前面，看着程晓蕊：“怎么了，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程晓蕊没好气撇了他一眼：“你姑奶奶心情不好，别惹我”。
周然：“行行行，怕了你了。”
周然换了个沟通对象：“许茵，你考得怎么样？”
许茵认真想了想：“还可以，题目不难。”
程晓蕊将头从许茵胳膊上抬起来，一副委屈样：“茵茵，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许茵笑了下，表情无害：“没有呀。”
程晓蕊：“你们都好坏啊。”
许茵和周然对视一眼：“有吗？”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许茵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路予烬：“周然，你有看到路予烬吗？”
周然摇摇头：“刚进考场时看见了，时间还没过半，学神就交卷了。”
程晓蕊：“啊啊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许茵从书包中取出手机，开机，等了好一会，没有短信。
今天考试周，晚上不用上晚自习。
她不知道他还要不要跟她一起结伴回家。
路过二班教室门口的时候，程晓蕊拽了拽许茵的胳膊：“快看，那是不是苏慧慧和学神。”
透过透明的窗户，许茵看到苏慧慧斜靠在路予烬旁边的座位上。
路予烬坐在位置上，苏慧慧背对着窗户，她的背影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许茵不知道她和路予烬正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苏慧慧时不时轻点头。
她披着长发，偶尔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跑到前面，她动作优雅将长发挽至耳后。
她的每个动作都透露着温柔。
程晓蕊“啧”了声：“还挺配。”
许茵敛下眼睑：“走吧，回教室了。”
程晓蕊：“等等，还没看够呢。”她的嗓音有些大，惊扰了教室内的两个人，路予烬朝着走廊处看了一眼，只看到许茵离开的背影。
苏慧慧：“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路予烬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不客气。”
.
周一。
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
程晓蕊看着自己意料之中惨不忍睹的试卷：“还真是个不好的开头呢。”
程晓蕊看着许茵试卷上的分数：“茵茵，我怎么觉得你也是个学神呢。”
提到学神，许茵就想起了路予烬。
想起了那天教室里的那一幕。
苏慧慧那么耀眼，她与他，是真的相配。
许茵长舒了口气：“晓蕊，我帮你看看错题吧。”
程晓蕊：“茵茵，还是你好。”
最后一节晚自习课，本来是高三自习课，班主任林勤走进来：“同学们，停一下哦，我们这节课要重新排一下座位。”
“啊？这么快就要换座位了？”
“老师可不可以不换座位啊。”
“不想换座位啊......”
林勤将座位表捏在手里：“安静了，叫到名字的同学，按照老师叫名字的顺序，从左边靠窗位置开始依次坐哦。”
“第一排第一列：李凯、赵晓晴。”
“第一排第二列：秦卫，许茵。”
“第一排第三列：......”
程晓蕊：“哇，茵茵，你和班长是同桌哎。”
“可惜，咱两要分开了。”
许茵笑了下，做了个“嘘”的手势：“安静。”
“好吧。”程晓蕊做了个封口的姿势。
林勤将座位表读完之后说：“月考只是一次很小的测验，月考成绩和排名会以短信形式发送至你们家长手机上，大家也不需要过分关注排名，努力总结经验，下次考试争取有进步。”
“好了，大家开始动手换座位吧。”
许茵后排的男同学举手站了起来：“老师，我好像还没有同桌。”
林勤：“你有同桌，你同桌明天早上会转来我们班级。”
“啊？老师，是转学生吗？”
林勤：“算是吧。”
程晓蕊将东西收拾好的时候，依依不舍看着许茵：“茵茵，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许茵好笑看她一眼：“每天都能见。”
许茵将东西搬到新位置边上，将东西摆放整齐。
班长秦卫是个阳光型男孩，他笑着打招呼：“你好，新同桌。”
许茵与他交集并不多，礼貌回：“班长，你好。”
晚上回到家，氛围凝重。
许茵知道李燕萍已经知道了她的排名和成绩。
李燕萍：“茵茵，月考的试卷带回来了吗？”
许茵“嗯”了声，走过去，将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一叠试卷。
“妈妈，都在这里了。”
李燕萍接过试卷，一张一张翻动着。
许茵在青州的时候，成绩很稳定，每次排名都名列前茅，刚转来南海，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排名。
她心里有些忐忑，今天白天她算了下自己的总分，排名应该也不差。
李燕萍将全部试卷翻看完毕：“茵茵，这次排名没有达到妈妈对你的期望，排名全年级第七，总分也才刚过妈妈给你找的那几所大学对应专业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妈妈理解你刚转过来还需要时间适应，但下次月考，妈妈希望能看到进步。”
许茵觉得家里空气异常窒息，她有点累：“妈妈我知道了，我现在能去休息吗？”
李燕萍看了她一眼：“这上面的错题都改完了吗。”
许茵：“改完了。”
李燕萍：“嗯，去休息吧。”
这一刻，许茵无比希望日历上的倒计时能清零。
.
第二天，早读过后，林勤走了进来：“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们班级转来一位同校同学。”
“路同学，进来吧。”
“哇，学神啊？”
“学神是谁的同桌来着。”
“安静下，路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许茵惊讶看着路予烬，路予烬目光在一群人身上转了一圈。
最后定位在许茵身上：“路予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