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饱餐后，吃人嘴短，杜长若的气势难免就弱了几分。

两人相安无事在马车里待了一刻钟，气氛分外和谐，杜长若又觉得不可以了。

明明是他挑衅上门，杀了诸多弟子，为什么他现在能一副安详盯着她的样子，好像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杜长若觉得她有必要提一提。

她严肃坐正了身子，质问：“你找我归找我，为什么要杀我同门？”

听见杜长若并没有责怪他来找她，他唇角微勾了一下。然后道：“因为他们先辱骂了我，而后还两次妄图杀我。”

他纯良地盯着杜长若：“我只是稍微还了还手。”

……你的意思是，我的同门太弱，你只是稍微还了还手，他们就死了？

如是察觉到杜长若怀疑的眼神，他抿了口茶，肯定地点了点，然后比她更疑惑道：“难道我不能还手？我要站着被他们打？”

在他充满疑问的口气里，杜长若也开始觉得没有问题，她点了点头：“哦，那倒也是。”

也是个鬼！这家伙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如此无害，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天天不是装乖巧就是蛊惑她，她好多次都被他迷惑，以为他真的像表现的那样纯良无辜。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跟着他的思路走了，必须得批判他一下。

但转念一想，首先他们实力差距太大，其次，她自己近期实在是没受万俟空亏待，或者不如说万俟空实在是宠溺她，要什么给什么，什么都顺着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受尽了万俟空给的好处和温柔，到头来却还要为了世界大义来消灭他。这样一看，其实她自己更无耻，比之万俟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能批判他。

这么一想，她就蔫了，端了杯茶水喝了一口，弱弱道：“哦。”

她神色不好，万俟空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他眼神也跟着暗了暗。

杜长若默了一会儿，平复了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愧疚，她摇摇手臂，金色手链摇曳生辉：“这个，能给我取了吗？”

明明也没有惹到他，但万俟空脸色却莫名地有些不好了，瞧着都有点冷：“不行。”

杜长若跟他讲道理：“可是我好不容易筑基，你这样拘着我，我不就白筑基了吗？”

万俟空微微笑了笑：“对，所以我就给你解开，好让你能随时找情郎？”

“情郎？”

“你大师兄，喻行舟。”

杜长若：……

她刚要开口，万俟空已经替她把话说出来了：“你要告诉我你和师兄清清白白没有一点关系。”

“我……”

万俟空打断她：“你说得都是真的，我要是不信，那你也没有办法。”

杜长若：……话都让你说完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保持沉默。

但是她此刻的沉默在万俟空眼里和刚才的突然寂静有异曲同工之处，他兀地移了眼，不再看她，冷淡道：“默认了？”

杜长若：…你非要把我和师兄拉郎配，我也没有办法。

万俟空凝视了她一会儿，也没有说话，然后倏地笑了，手摸上她的脸。

杜长若想躲，但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体居然无法动弹。

万俟空从她的对面移到她的旁边，极其自然地将她揽在了怀里。他手顺着她的脸拂过她的发，又落在她的唇上，反复触碰了一番。

他头抵在她发间，喟叹道：“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也不在你身边，他也护不住你，最后你还是我的。”

杜长若被他触得浑身发毛，听见他的反派发言，她只想说，你真的是半点不装了是吗？

但她几次尝试都没能张开嘴，就好像身体不再是她自己的，灵魂是被禁锢在了这个躯壳里。

万俟空像抱娃娃一样抱着她，好像分外满意，亲亲热热地对她说：“张嘴。”方才怎么也张不开的嘴此刻就不听她使唤地张开了，万俟空喂了她一块糕点，又怕她腻，又给她喂了几口茶水。

杜长若毛骨悚然，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万俟空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他越满意，她越心惊，对他而言，她其实作为玩偶更合他的心意吗？那他会一直这样让她下去吗？

好像是的。万俟空仿佛爱上了这个照顾人偶的游戏，他为她细心地整理额发，调整衣物装饰，看了几眼她的侍女服，他蹙了眉，好像不甚满意，他又出马车寻出一件渐变的淡紫色衣裙，除去她外面的衣物，亲自为她穿上去。

杜长若缓缓地眨着眼。

万俟空打量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物件一样打量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乖。”他说。

他将她搂在怀里。

系统在脑海里慌张地询问：“你没事吧，宿主？”

杜长若蔫蔫地回应它：“没事。但是多来这么几天，我可能就有事了。”

在回程的路上，马车内分外安静，好像车内并没有一个活物。杜长若的躯壳依在万俟空怀里，这没有灵魂的傀儡眨着眼，脸没一会儿就变得通红，万俟空触了触她的面颊，感到了一阵热烫，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但是人偶是不会说话的。

万俟空只能解开了对她的桎梏。

杜长若掌控身体第一步就是赶紧将他踹开，既生气又羞恼。万俟空也不计较她那突如其来的一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去哪里？”

杜长若很想对着他骂几句经典国粹。但是正事要紧，见万俟空死拽着她不放，她只能放低了声音愤怒道：“如厕！”

万俟空自己脱离凡人的身份久了，就忘了被金色手链束缚住变为凡人的杜长若是要吃喝拉撒的了。杜长若的脸就是被小解给憋红的，她真是又尴尬又无语。

人有三急，正好马车也行到了一个小镇上，杜长若掀开窗幔瞧见前面有一个客栈，就想甩开万俟空去赶紧去客栈问问茅房的位置。

但是万俟空偏偏不放手，他一拽，杜长若就又跌回了他的怀里。他懒懒散散地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发烫的脸，一点不见外道：“我带你去。”说着就要以这样羞耻的搂着她的姿态带着她去上厕所。

杜长若简直瞳孔地震，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能如此不要脸，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等他稍一松手，就赶紧溜之大吉了。

等她冲出马车，生怕他在身后跟着，隐约还听见他的笑声。

这个万俟空绝对是故意的！杜长若边跑边愤怒。等到终于解决完生理问题，她边思考着要不要依靠系统的传送技能逃跑边磨磨蹭蹭往外走时，果然又看见了万俟空。

……她简直两眼一黑。

所幸因为这一遭，万俟空也意识到了这样简单的控制她不太行，也没有再把她操作成人偶。

依着杜长若的性子，就这样白日马车，夜里御剑的，很快就回到了魔宫。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关起来。

因为他速度太快，杜长若难免就想到了他曾对自己说过，若是自己敢跑，就将她的手脚砍断。

要是在当时，杜长若是不信的，只是当他在说狠话，但是经过了马车这一遭，她觉得万俟空真能干得出来。

她有些头疼，她一头疼就想和系统说话：“玩大了。”

系统安静如鸡，想起之前她逃跑的时候，它就告诉过她，她很可能会翻车，但是她当时没有信，现在倒是一语成谶，这结果只能她自己受着了。系统真的很想吐槽，但鉴于宿主现在真的已经很惨了，它还是噎了回去沉默着不说话，不想太过打击她。

杜长若被关在的还是之前住过的宫殿，但唯一不同的是，当时万俟空还关注于她的修炼，给她殿内供应了不限量的灵气和灵石。这在魔气弥漫的魔宫里其实算是弥足珍贵的了。

但是现在，殿内灵气没有了，灵石也没收了，非但如此，整个宫殿内都被巨大繁复的法阵覆盖，据说还是万俟空亲自设的，在这宫殿里，她使不出任何法术，更何况她本身就戴着束缚她修为的金色手链，可以说她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宫内原本还有众多女侍，但如今也寥寥无几了。听说是因为在宫内出现了几个叛徒试图诱拐此宫殿之前的主人‘常茹’，并得手了。最后查出这几个宫人是楚国国主派过来的，想为自己女儿赵婉柔报仇。理论上报仇应该报在万俟空头上，但他自知能力不足不敢对魔尊下手，只能暗戳戳地将账算到当时唯一的幸存者杜长若身上。

除了之后一有空就对蒲国冷嘲热讽进行打压，也一直不怕死地想在魔宫里安插人手灭了杜长若给他女儿陪葬。但是魔宫守卫森严，万俟空又不近女色，他怎么也安插不进去。

直到好不容易以侍女身份安排进去两个杀手，万俟空喜欢的却换人了，如今住在宫里的是个叫常茹的姑娘。楚国国君是又气又恨，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很快又查出，这个常茹很大可能和杜长若也有关系，他派去调查的人得到传闻杜长若曾多次寻找与常茹有关的信息并怂恿与其长相相似的人入魔宫。并且还有人信誓旦旦，入宫的这位常茹并不是原主，而是杜长若找来冒充的人。

是不是原主，这一点楚国国君并不好判断，但此人与杜长若有关系却是板上钉钉的了。他便吩咐好不容易派进去的女侍，让她们在常茹面前打听打听消息，探探口风。

但苦于万俟空常伴常茹左右，两侍女实在没有机会，一直也无所作为。直到好不容易万俟空要出征荡平叛兵，这两侍女才重新活络了心思，依靠在魔宫内没日没夜的探查，寻了条相对可靠的路径，想先鼓动常茹逃跑，将她伪装一番，寻个安全的地方从她嘴里套出杜长若的去处，好给自家国君一个交代。如果需要的话，最后再将她杀了。

她们两个因为忙于勘察外面的路径，不常在常茹身边伺候，也自恃清高，看不起其他真正的侍女，不跟人家往来，导致消息极为落后，不清楚常茹已经筑基了。只以为她刚入门，懂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是个平平无奇的凡间女子，就失了些警惕。

再加上一开始的时候，她们二人稍一劝说，常茹就一副六神无主、软弱惊慌的样子，唯她们是从，她们就更放心了。直到被常茹两棒子打晕，醒来发现自己被反绑在柴房时，她们才明白自己着了道，这朵柔弱小白花原来是株深藏不露的食人花。

等她们好不容易解开了绳子，又碰到了前来搜索的魔兵，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常茹逃跑的事情，并且他们还怀疑这件事情跟她们两个有关。

冤种侍女：本来我们也希望跟我们有关，但现在无关了，我们两个也是受害者。

但是魔兵们会听她们的诉苦吗？会相信她们的解释吗？不会，只会觉得这两侍女形迹可疑，有大问题。

于是对她们俩来说，真是倒霉事情都凑到一块儿了。

后来经过严刑拷打，魔兵们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两人是被楚国国君派过来暗杀杜长若的，将这件事情告诉魔尊，万俟空也很迅速，不假思索就决定覆灭楚国，听说回宫的当晚就将楚国荡平了，后又严查侍女，将有一点可疑行径的都剔除了出去，因此偌大宫殿，最后只剩了这么几个寥寥侍女。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杜长若此时才知道那两个演技不好的忽悠她的侍女的来路。然后又吃瓜群众一样听到了楚国的结局。她一琢磨，楚国是真的惨，和楚国比起来，嗯，她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关禁闭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