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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的她没有表情，黑瞳印了两抹诡异烛光，森冷地和照片外的白露生对视。

即使白露生没有这方面忌讳，也难免觉得冒犯。

可来都就来了，而且游戏做得很逼真，跟现实世界的感受一模一样。

连她因为睡眠不足，身体上的各种不适都相差无几。

倒也不必如此逼真。

白露生觉得挺新奇的，她忍住心中那一点儿不悦，问所谓的姐姐，“为什么？”

“让你做你照着做就是了，这么大个人了，什么都要我来管你。”

姐姐白淼淼拍掉手上的香灰，“我是你姐姐，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她语气很不好，低头避开白露生的目光，声音小下去：“我不太舒服，先去睡了，你自己等会儿随便吃点儿东西对付一下，不用叫我。”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回村，你晚上早点儿睡，路还远着呢。”

她绕过白露生，进了走廊尽头右手边的卧室。

白露生在客厅改的小供桌前站了一小会儿，她没有等到新的游戏提示或者指引。

所以，接下来做什么？

白露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游戏叫做《上身》，听名字应该是灵异恐怖类的游戏。白露生第一次玩全息游戏，她摸索半天找不到游戏面板或者是操作系统，只好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

筒子楼里简陋的小两居，到处都是灰，似乎很久没住过人。

仅仅卧室和客厅勉强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箱立在墙边，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两个女士手提包和塑料袋。

白露生从中找出一部小灵通手机、一个白色bb机，两张车票，杂七杂八的证件，还有几张病例单。

塑料袋里装了些零食。

白露生一阵搜罗，加上刚进游戏时的旁白，她大概弄懂了游戏背景。

游戏设定在1999年，二月冬末。

玩家代表的主人公，在半年前遭遇了一场车祸，人虽然没出大事，可却失去所有失忆，身边唯一的亲人只有大她七岁的姐姐白淼淼。

为了让白露生找回记忆，白淼淼决定带她回老家长乐村。

她们先到了邻近的镇子上，准备明天早上七点再出发。

主人公的设定用了白露生现实身份信息，年龄姓名，身高体重样貌……连发型都和现实中一样，齐肩的中长碎短发。

细想起来，白淼淼的样貌和白露生也有点儿相似。

系统在她进游戏时直接读取生成的吗？

白露生嚼着塑料袋里的小饼干，感叹了一句现在的科技真发达。

她刚准备把东西放回去，背后女人幽幽一声，“白露生，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冷不丁的。

白露生后背一寒，她回过头，白淼淼无声无息，立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女人换了身白色睡衣。

她木着脸，瘦伶伶空荡荡的高个子。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白露生，神色郁郁，“我陪你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我说我不舒服，你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也就算了……”

“我告诉你我要休息，你还在外面叮叮咚咚搞得到处都是声音你要干嘛啊！”

她声音拔高，歇斯底里朝白露生吼起来：“白露生，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什么失忆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回村子里！”

女人眸中怨毒尖锐，刺得白露生心头一梗。

她差点儿忘了她在游戏里，下意识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真得弄得声音很大。

白露生脾气不好，可没人比她更知道睡不好的痛苦。

于是，她跟白淼淼道了歉，“对不起。”

白露生对游戏没有代入感，她纯粹顺嘴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回村里？”

“哈哈哈哈……”

白淼淼望着她，胸膛起起伏伏，喘着粗气笑，声音似哭似泣，“不然呢？”

“白露生，我够对得起你了，你还要缠我一辈子是吧？”

她说完筋疲力尽似的，走进卧室深深瞟了白露生一眼，“咚”地甩上门。

留下白露生一头雾水。

这是……走了一段游戏剧情？

她小声嘀咕，“莫名其妙。”

不过，从白淼淼的态度来看，两姐妹关系可能并不好。

但游戏是游戏，白露生又不真得是她妹妹，她分得清楚，没放在心上。

白露生觉得有点儿无聊了，可她不知道怎么退出游戏，天黑了，bb机上显示时间晚上九点多。

她怕白淼淼再出来发癫，干脆进了另外一个卧室。

房间逼仄矮小，一张床占去大部分地方，空气浮动一股久不住人的陈腐气息。

坐到床上的时候，白露生一开始没打算睡觉。

通常她一闭上眼，哪怕吃了药，没有个把小时也根本睡不着，不吃药的话，她只能闭着眼睛干熬到天亮。

游戏里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体感跟现实大差不差，她明天要上班，她想唤出游戏系统，退出游戏。

没头绪瞎折腾了很久，白露生眼皮子越来越沉，她本来随时随地都在犯困，她没注意到。

她无知无觉倒在床上，裹着被子呼吸匀称，酣然入了睡。

冬夜寒冷静谧，被窝暖和，在非药物性睡眠中，白露生朦朦胧胧，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宁。

她总在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展开了，神情舒和。

可惜，舒适没有持续太久，对白露生来说转瞬即逝。

“呜呜呜呜…露生……”

不知过去多久，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白露生皱眉侧过身，扯过被子蒙了头。

“呜呜呜…露生…对不起露生…”

哭声越来越来清晰，与此同时，“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断断续续，伴随幽怨哭泣，每一声都如同钢钉刺进白露生脑子里。

深夜，外边有东西在用尖锐的指甲挠门。

声音越来越大。

“露生…露生，你开门…你开门我们好好说行吗？”

“露生呜呜呜……”

白露生眉头越皱越紧，她额角跳了青筋，用力掀开了眼。

她霍一下挺起上半身，没有得到充足睡眠的大脑昏昏沉沉，眼皮子直往下坠。

她没注意到自己睡着又醒来，感觉更像被人从温暖舒适的天堂硬生生拽进地狱。

外面哭声凄惨，永不停歇地敲打她的神经，要让她无法安眠。

白露生用力抹了把脸，看向门边，屋子里很黑，门缝处漏进来点儿外面的微光，阴影晃动。

她想起来了，她在玩游戏，现实中难以入睡的她在游戏里睡着了。

然后被外边哭着挠门的东西吵醒。

白露生开了灯，下了床，她心中横气丛生，三两步跨到门边时，脚步却顿住。

二指宽的门缝处，挤进来半张脸。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凸出来，黑发虫似得蠕动缠绕。

眼睛胡乱转动，最后钉在白露生身上。

门外哭喊变成得喜悦的哭腔，“露生，对不起，你把门打开，姐姐跟你好好说。”

“吱—吱—呀——”

血红的眼盯住她，挠门的声音越发急促，“露生，你是不是在怪姐姐，你快开门啊。”

换个胆子小点儿的人，怕不是会被这骇人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可，白露生居高临下睨着那只眼睛，半晌冷笑一声。

啊，这游戏果然是灵异恐怖游戏来着。

她没有任何犹豫打开了门，心中压着火气，脸上露出微笑，语气柔和，“姐姐，我门没锁。”

干瘦的女人四肢扭曲地贴在地上。

长长的手脚让她拧得如同蜘蛛的肢节，她仰起脸，从杂乱的头发中露出眼睛，“露生……？”

显然，白露生平静的态度让她楞住了。

紧接着，白露生眉眼含笑，向她弯腰下来，“不是要和我好好说嘛，姐姐？”

白淼淼愣神中头皮一紧，白露生个子比她小，力气竟然不小，她抓住她的长发，直接将她扯起来拖进屋里，往床上一丢。

“所以，你是脑子有病，还是压根就不是人？”

“啧，算了。”

白露生单膝抵着床沿，弯腰俯视着没反应过来的白淼淼，桃花眸气势迫人，“我不玩了，怎么退出游戏？”

她完全把对方当成新手npc，她现在只想睡觉。

“什、什么？”

白淼淼倒在床上，她恢复了人样，惨白的唇抖出两个字。

白露生烦得要死，但她想，对方只是个npc，程序可能没那么高级，权限不够。

她琢磨了几秒钟，耐着性子换了说法，“我要离开这个世界，该怎么做？”

“你…要醒来？”

白淼淼完全让白露生气势压住，她喃喃地说完，一把拽住白露生，“不，露生…你不能醒来……”

醒来？

白露生费解无比。

她像个抛弃情人的渣男，掰开白淼淼的手站到一边去，她烦躁得满屋转圈，满口抱怨：“醒来？怎么醒来？”

“破游戏玩都玩不明白，整些花里胡哨的。”

白露生一说完这句话。

她脚下陡然踩空，被坠落感拉得落入黑暗中。

白露生又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第一时间感觉眼睛很难受。

仿佛没睡够的睁不开眼睛的那种难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脑子僵硬，快要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四周乌漆麻黑，呼吸沉闷，她伸手摸到冰冷的顶。

白露生艰难转动思绪，发现自己躺在密封棺材里。

不不不，是棺材一样的游戏仓里。

她退出游戏了？

白露生此刻无瑕想太多。

她好困。

浓烈爆发的困意让她脑子要炸裂一样，而微弱的清醒让她怕自己不小心再启动游戏。

她连忙推开棺材盖，手脚并用地爬出去。

白露生跌跌撞撞冲进卧室，摔在她柔软的大床上。

她狂喜地闭上眼，放慢呼吸。

她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

许久，白露生在床上换了仰躺的姿势，挺尸的心态。

大脑堵胀依然，双眼干涩无比。

她睡不着。

和许多年里的每一个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