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去送那两个学生去了，这时他家里又是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们一走，霍昭就躺在了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眼睛像是不会眨了一样，一直凝视着某处，脑海中却一直是林天刚刚的那张脸。

“……”

忽地，沙发处发出一道摩擦声，霍昭抓着沙发背起身，他起来向一个方向明确走去，是谢邹喻那间画室，他拖着腿过去摇了摇手把，门没锁。

霍昭：“……”他咽了咽口口水，有些做贼的心虚把门给推开了。

里面很灰暗，老谢把窗帘给拉死了，一点光线都进不来，他打开灯。

整个画室都在一瞬间敞亮了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乱，霍昭往里踏了一步，脚尖前就是好几张画纸，它们像雪一样随意得散发在地上，如冬天冰雪铺盖在地面，地上零散的颜料盒子就像雪地里盛开的奇花，石膏像就像冬天时……堆的雪人，一面墙贴的画摇摇曳曳，如果谁一动就会掉下来，其他各个面和角落都靠着或放着不同大小纸、石膏像、笔、擦皮或者不同大小收起来了的画板……正对着落地窗前是一块没有画纸包围的小地，里面有一张凳子，一个摆放好了的画架，上面还夹着老谢的画，地上是放着笔筒。

在偌大而凌乱得画室，就那一块小地好像圈地自萌了，隔开了整个画室，站在这里他恍然能看见老谢正背着他。

如之前一样戴着金色半框眼镜，背影宽厚，半卷起的袖子没半点铅粉落在上面，正面迎着光，在地上打下一个影子。他静静的坐在哪里，整个画室只能听见笔有力划在纸上的刷刷声。在他旁边看他画画就是一种极度舒适的感受，仿佛全身心都得到了治愈。

霍昭拖着腿慢慢地避开地上的东西走了过去。

得罪了老谢。

他想要进去闯进那个小地看看，看看老谢笔下林天。

当他走近一看画架板上是一张风景油画。有些一愣，他慢慢地有拖着一条腿又往一边墙上走去。

一面凌乱的墙上张贴了老谢大大小小的画。他一排一排得去看，看到墙底都没在墙上看见一张林天的画像，蹙了一下眉。

那天的，画…也不见了，他紧皱着眉。

老谢把画藏哪儿了？！

他把整个画室扫视了一遍，他就不信了，他转头想去别的角落找找。

却发现了老谢笔筒旁边有画册。

他眉间流露出喜色，想要马上过去不料又一次扯到了脚上的伤。他小声的“嘶”了一声，忍着痛拖着腿朝那边去。

他弯下身拿起地上的画，“……”轻轻地翻开了封面。

里面第一张贴得是一个男生开着车在车棚里无聊遛弯的画。

他没戴着头盔，一只手撑头，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他像是刚打完哈切懒懒的歪着脑袋，半阖着眼目视前方。

那张脸还很青涩，五官比较圆润些，头发略显长了有些挡眼，半阖的眼有些细长，眼尾还有余弧，坚韧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一小片阴影…

——这是林天！却不是现在的林天。

霍昭的手有些犹豫了要不要继续翻下下一页，他有些忐忑，有些心虚，有种强烈做贼的偷窥感。

就当他要要翻下一页时，

“霍昭——”谢邹喻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呼吸起伏有些乱，眉头紧皱，两侧的手已经握拳，眼神冰冷而不解的看着他。

霍昭一惊，手一抖，画册直直掉在了地上：“……”

它像是易碎品，这一摔谢邹喻心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呼吸有些一颤，快步过去推开霍昭把画册捡了起来看看有没头损坏。

“…老，老谢，我不是——”霍昭第一次见老谢情绪波动这么大，慌张得想解释。

“出去！”谢邹喻拿着画册冷声说。

“......”霍昭歉意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出去了，还把门给带上了给他自己冷静的空间。

“......”谢邹喻拿着画册的手有些抖，听见脚步声远了坐在了地上。

他拿着画册把它翻开看见里面第一张画，失意的眼神瞬间被柔情转换，唇角扬了扬，高涨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我都这么珍爱你了，你怎么还感觉不到。

半个小时后，老谢从那个画室里出来了。坐在客厅里的霍昭低着头听见动静立马抬头看从哪个画室里出来的谢邹喻。

他已经恢复了情绪，脸上面无表情的坐在了霍昭面前。

看着他说：“你进去干什么？”

霍昭看着他撇撇嘴，心虚的说：“想看看，你观察那个学生多久了？”

“......”谢邹喻沉默了思考了一阵，“差不多三年。”

霍昭不惊讶，从那画册里的第一张画就能看出来肯定不是现在。

他抿了抿嘴，说：“他和你相差那么多，不可能的？！”

“你们没有相同点，没有相同的爱好，如何处在一起，这种感情维持不了多久的，与其让他升起，不如直接斩断。——就算，就算你觉得可能，他也不会觉得有可能的，你没看见吗？在车棚那天，他看见我和你那样，反应就...”霍昭不往下讲，老谢他自己也是看见了的。

他持着回避的态度就说明，他是完全回避那样的关系的。他再想想说：“再加上你和他有过一段师生关系，就算他以后知道你是代课的，...那他也绝对不会对你产生那样的感情。”

谢邹喻一顿。师生关系。没错，这个就是最阻碍他的，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斩断和隔开了两人，能清楚的看得见对方和自己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对方。

“所以，你需要赶紧回到你的岗位上。”但是他又同时担心，等霍昭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他就什么都不是。

这是一个陌生人想要靠近另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关系网，没有任何交流话题，站在茫茫人海中看着你时茫然和无奈。

霍昭：“……”

“顾灵马上就要回来了。”霍昭看着他认真的说：“邹喻，她和你是青梅竹马，她的感情你应该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她和你才是一路人，你为什么要为一个本该和你形同陌路的人而求一个让你自己的茫然不知道的结果呢？”

***

“哈啊~！”蓝泯打了个哈儿，长时间看手机导致眼睛非常酸痛，他用手挡上眼镜揉了揉眼睛。

马上又专注的看着游戏屏幕，及时的给林天报点。

林天几乎是一枪一个，好的时候还能甩狙。

说：“我们速度快点，玩完这把就不来了。”

“哦。”蓝泯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点还好寝室里的其他两位去图书馆了，他们马上要英语六级考了，这几天他们可能要天天泡图书馆了。

游戏里响起林天打得最后一声枪响，游戏就结束了。林天和蓝泯都同时丢下手机，林天掰了掰紧张的手指，蓝泯则是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睛。

等林天重新拿起手机，他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找了一部国外综艺放着，他人就倒在床上闭眼休息。

蓝泯也找了一部国外的动画片带着耳机躺在床上看。

没了车棚玩车的瘾，没课的时候他们在寝室里索然无味，或许没了赛车他们能更好的静下心来学习，没有那么浮躁坐不住，知道了没有什么期待着玩了，人也就安静了，但也总心里空落。

林天心想：没了车棚，没了师生关系，他应该也和那个人扯不上关系了吧？！连朋友都不是。

就这样吧，就这样，也不会让他的心里多生出点期待来。

兴许是快要入冬了，这几天秋雨连绵，雨不会很大，落在树上只有细微的响声，地上也是一会干燥一会儿潮湿的，下雨也是只下一阵。

这几天降温快，蓝泯穿得少时凉风一吹马上就感冒了。他现在和林天一样带着口罩在同一把雨伞下，林天撑着伞两人拿着画具准备去上美术课。

这个星期他们画石膏像，一个上半身石膏像放在中间在画室灯光下泛着白灰色。林天如往常一样那出画纸贴在画板上，拿出耳机塞在耳朵里，里面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他坐在角落里光线不算是很好，一个人走近他这个角落完全是暗了下来，他抬眼，老师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画室里的其他同学看见了没什么多眼相看，老师会和他们一起在画室里画画，坐在哪里也是随他喜欢。

林天看了他两眼，拿起削好了的铅笔开始作画，谢邹喻也是。

画室里很安静，林天探出头去看石膏像是时不时能看见谢邹喻纸上的画。也能清晰的听见他落笔画在纸上的响声。

很特别，有点像拿手敲实木的声音，又有点像水滴在木块的声音。

他听得有些入迷以至于画画的时候画的舒心。

当笔停下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在画室逛了一圈，安静的画室里时不时会出现他指导别人作画的声音。

等他走到了他这个角落，看到他的画微微俯身，手指指到纸上一处，轻声说：“这里再加重一点。”他嘴唇就在林天耳廓边儿，他这一说话鼻息和吐出来的热气全喷在他耳朵上。

被这么一刺激，他耳廓上白白的小绒毛全立起来了，他自己也是一吓，手一抖笔画下的线弯了。

“……”渐渐地他耳朵升温了，没回头看谢邹喻。是他太敏感，他的问题。

他自己拿起擦皮把画弯的线给擦掉。

林天本以为他说完一句就会走了，结果他没走，还站他身后，拿起一边的纸笔送到他面前补充道：“边画边擦。”

他声音有像低音大提琴拉出的醇厚和磁性。让林天的惊了一下，不过这次不是简单的画弯了线，而是从凳子上险些掉下去被谢邹喻拉住了胳膊。

这安静的地方但凡发出点声响便会引来目光。

蓝泯就坐在林天前头，一回头就看见天哥胳膊被谢邹喻抓着。

画室里的其他人：“……”

林天：“……”胳膊被某人抓着。

谢邹喻放开他的胳膊，正经说：“坐好。”

林天顿了顿，“……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