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老爷和我闲谈了几句，”罗菁盯着她笑道，“绮儿，你虽然口头上说，会接纳公主，但也是怕她会分走世子对你的宠爱吧？”

“上次我去芜珍院，就有些担心，怕你一时想不开，毕竟，子嗣之事，到底事关重大……”

见夏绮一脸无动于衷，罗菁叹了口气，“绮儿，你大概不知道，为何昨晚世子那般着急回去？”

“听说是庆荣公主在崔家，连日梦魇，过于思念外祖母，所以崔家就送她去了国公府。”

“绮儿，你若是想牢牢据有世子的宠爱，不让国公府的人把你看轻了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一男半女的傍身……”

夏绮这才抬眼看她，“所以，母亲的打算是？”

罗菁靠近几分，拍了拍她的手，“和离这种事么，闹得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和世子之间，总归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要是有个孩子，你这主母的位子稳了，世子也会多顾念着你……”

夏绮见一旁夏芷深深地垂着头，对罗菁的话越发了然，扯出一丝冷笑，“母亲是想让我，找个亲近的人伺候世子，帮着我，帮着夏家，固宠？”

“那母亲是不是也有合适的人选了？”

罗菁呵呵一笑，“公主周采莹也才十七岁的年纪，芷儿呢，和她差不多大，又是你亲姐妹……”

“母亲上次还说，已经给芷儿相看人家了，我以为母亲会让她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房太太。”

“之前么，确实看过几家，这不是芷儿一直没有中意的，”罗菁看了夏芷一眼，“正巧你这边又有些变动，你父亲也同意。”

夏芷这才抬起头来，还算清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娇羞，“大姐姐，我愿意进国公府帮你。”

“等芷儿有了孩子，过到你这主母的名下，你们互相帮衬着，就算对方是庆荣公主，也不见得会吃亏。”

夏绮仔细打量着二人，放下茶碗，“母亲，请容我稍作思量，等回了国公府，再给你们回信……”

“绮儿，国公府今早派人来传了话，说世子让你在府里多呆几天。”罗菁站起身，“你趁着这几日，好好想想吧。”

罗菁踏出门，夏芷也低头一礼，准备随她离开，却被夏绮拉住了衣袖。

“芷儿，你告诉我，你是真心自愿地入国公府，侍奉世子么？”夏绮看着面前这个印象里向来柔顺话少的妹妹，忍不住问道。

“是的，”夏芷认真点头，“大姐姐，关于国公府子嗣一事，其实父亲早就有所顾虑，只是大姐姐出嫁时，我年纪尚小，帮不上忙，而父亲当时对大姐姐还抱着一些希望……”

“至于世子的家世和风姿，大姐姐自是了解，他是皇城多少闺秀的梦里人，不然，庆荣公主怎么非要嫁他呢？”

夏绮缓缓松开手，看着那梅花点点的衣袖滑了下去。

“……有大姐姐在，我做侧室，不见得比其他人家的正室差啊……”夏芷微笑着看她，见她神色呆怔，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说，大姐姐不愿意，不舍得？”

夏绮愣了一瞬，笑了，“芷儿，你已经知道，我是想与世子和离的吧。”

夏芷又郑重地点头，“知道，但是父亲母亲不会同意让大姐姐和离的，就算大姐姐一意孤行……至少，父亲还可以指望我。”

“好，”夏绮起身，送她到门外，“妹妹，你想清楚就好。”

“大姐姐放心，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夏芷福了一礼，转身走了。

夏绮在门边站了半天，望着外头一片青葱妍丽，心中恍惚。

前世她独自住在芜珍院时，并未听说过，除了周采莹，韩潭又纳了新妇。而今，她刚提和离，父亲便打算送夏芷入府……如果她不是死得那么早，应该也免不了见到今天这一出吧？

而今，父亲是怕她万一真的和离了，夏府断了和国公府的姻亲关系？也正好借着孕育子嗣的理由帮她，甚至若是夏芷真有了孩子，那夏家和韩家就牢不可破了？

而夏芷方才的姿态，也应是爱慕世子许久了。

那她为何不成全他们？夏绮笑着转身，走到榻边时，身子一歪，咚地落到榻上。松月吓了一跳，忙来扶她。

“太太磕到哪了……”松月喊了她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太太，老爷和芷姑娘他们……”

“有些过分，是不是，”夏绮看着松月担忧的样子，轻轻一笑，“我没事，既然他们都想要，我何不顺水推舟，权当做好事。”

“松月，你也知道，昨天世子还说，要留在夏府，结果晚上就因为公主离开了，”夏绮叹道，“我还真以为他急着回去办什么公事呢。”

“太太，那蜂窝的事……”松月看到她后颈的伤处，虽然已经消肿，但还是留了个微小的红点。

“看母亲的态度，你也该知道是谁干的了，”夏绮看向那扇窗户，“指不定夏叔都要包庇她……”

“太太也该跟老爷说说，玥姑娘明年就要及笄，再这么胡闹下去……等嫁了人，老爷夫人是不怕丢面子了？”松月小声嘀咕。

夏绮没再说话，父母宠爱集于一身，还有什么顾虑？

“太太，我有个主意，就当给玥姑娘一个提醒……”松月把蜂窝拿在手里，定定地看着夏绮。

夏绮见她一脸坚决，叹了口气，说道：“也好，你就说，这是我给她带的礼物，她理亏在前，怕父亲母亲责怪，应该是不敢再过来闹，毕竟我因此受伤，还惊动了世子。”

松月郑重点头，将蜂窝装进一个雕花木盒里，抱着盒子就走了。

那边，夏玥疯玩了半天，一回到房里，打开夏绮送她的礼物，吓得整个木盒都扔出了几丈远。她本想去找母亲诉苦，但见父亲也在，面色还有些严肃。夏玥担心父亲知道后，责罚于她，自己又悄悄离开了。

现在大姐姐是有世子撑腰，以后可说不定……

夏玥坐在池边，往水里扔了几块石子，心里才彻底舒服了。

夏绮在府里的第三天傍晚，国公府的马车才来，但由于时间已晚，说是次日早上回去。当夜，晚膳过后，夏绮以道别为由，去了夏鸿的书房。

“让芷妹随我回府一事，父亲是否决心已定？”夏绮看着正在桌案旁泼墨挥毫的人，房中烛光映着他略显佝偻的身影，曾经为母亲所喜爱的皮相，也终是在岁月里淡化了。

“嗯，回去让芷儿帮着你，和离一事，不得再提。”夏鸿头也不抬，笔下未停。

夏绮沉默片刻，才道：“父亲，夏家是否真要傍上安国公府这棵大树？”

听到这话，夏鸿看了她一眼，“绮儿，夏家能有今天，都是拜安国公府所赐，老国公的知遇之恩，我就是万死也难以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