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后怕冷,寝宫中摆满了暖炉,暖洋洋的宫殿将雨水的冷意隔绝在了外头,我手执白子,有些出神地陪着太后对弈。
“妍儿今日是怎么了?只留了个躯壳在哀家这儿。”太后一眼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无趣地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篓。
“对,对不起娘娘。”我一下子回了神,赶忙请罪。
“罢了。”太后一把拦住我要下跪的身子,“就是仗着哀家疼你,说吧,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臣女有一事甚是疑惑,还望娘娘赐教。”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太后娘娘和盘托出,“一棵大树若是生了许多蛀虫该怎么办?”
太后静静地听着,锐利的眸光像是透过我的□□,直达我的灵魂深处:“哀家倒是第一次发现,妍儿还有这般的心思抱负。”
“我……”我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没,我就是问问字面上的意思。”
这句话愈发欲盖弥彰,所幸太后并没有打算深究。
“有这样的心思是好事,只可惜妍儿生作了女儿家。”太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了蛀虫,那便将蛀虫拔除了就好……”
“只不过……”太后话锋一转,“若是有些蛀虫生的太过久远,它的身躯早已融入大树的血脉,想要拔除那便困难重重,而大树也定然不可能为了拔除蛀虫而牺牲自己。”
天边亮起了一道闪电,将半边天照的亮如白昼,我眼见着太后起了身。
“妍儿不必再深究了,大树会有大树的考量,如果不能根治,大树会寻找权宜之计,与蛀虫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然后……听天由命。”
“哀家乏了,先去歇息了,今夜雨有些大了,妍儿就不用回去了,歇在哀家这儿吧,明日再回去。”
太后走出几步,又猛地停住了步伐:“妍儿,你且记得,我们生是大宣的子民,大宣的臣,死是大宣的鬼,所以我们从来没有第二个选择。”
……
刘公公前来报丧的时候,我刚要睡下,只听见殿外一阵细微的哭声,我有些疑惑,便唤了流苏前来询问情况。
“流苏,外头怎么都在哭啊?”
流苏眼眶有些红了,对着我支支吾吾。
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到底发生什么了?”
“国师他,国师他……昨夜出宫后,在回府的路上被刺杀身亡了。”
哦,我的老天鹅,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个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在做梦,对吧,我在做梦!陆衡珏那么文武双全的一个人,一路上那么多刺客都没杀死他,这说没就没了简直是个笑话。”我踉跄着起身,就要往殿外走去。
“大半夜的,讲什么鬼故事呢?”
“郡主,是真的,真的,国师没了,偌大的棺材已经停在国师府中了。”
“让开,你们骗我,我要去国师府,我要去见他,昨晚我们才在宫门口告别。”
……
我到底是没进去国师府,轿子才刚刚到了国师府门口,我便看见了一片素白。
一连掐了自己好几下,把大腿都掐出血了,我这才发觉不是自己在做梦。我当即下了命令回府,不愿去面对。
又不是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呢?
整整一个月,我称病将自己关在了平朝王府中,不见任何人。
我也不知道我在犟什么,只是活生生的心陡然被人挖走了一块,血淋淋的,有些痛罢了,我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独自舔舐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