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思思抬眼看他，看到他别别扭扭的表情，知道他现在还是在生气拉不下脸，但是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

或许自己应该主动一些打破僵局？

“我很抱歉没接到你的电话也没给你回，但是……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我现在真的很饿。”

顺着搭好的台阶下，裴意请她吃的是一家私房菜，味道不错，不过闻思思饿的时候是真饿，可是一贯是眼睛大肚子小，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对面坐着的人能看出来没什么食欲，就盯着她吃东西，也不说话，气氛略微有些凝重。

那样锐利的目光在全心全意用餐的时候可以忽略，但吃饱了一对上，总归不自在。

闻思思摆正了态度，微笑面对着面无表情的裴意，一脸的讨好。

“那个男生是导演班主任推荐的，是导演的学弟，人家关系亲近，知根知底，我说不上话。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肯定推荐你，我亲自帮你看适合你的剧本。”

裴意阴恻恻地看着她：“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闻思思识趣知进退：“你在气什么？”

裴意咽着一口气把自己劝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叹了出来。

“算了。”他态度软了下来，看着闻思思开口：“有没有拿到某部戏的角色根本不是我在意的，我在意的是，你明明想到我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呢？有话直说不可以吗？我一想到你在心里提了我的名字，几番斟酌之后，还是放弃了，我就又生气又难过。”裴意看起来情绪很足：“一开始就没想过我倒好过些。”

闻思思沉默看他半晌，看得裴意有些心慌，见她突兀地笑了两声，很像是在嘲笑。

“你是在笑话我吗？”他脸都白了。

闻思思没有正面回答他：“你的人生，只有关于我的这些事儿吗？喜怒哀乐都围着我转？每天想着的都是我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想到你？”

裴意神情呆滞地看着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闻思思拿起筷子又吃了一口东西，菜凉了，她彻底没了胃口，把筷子放回原位。

“你有空送我回去吗？如果你没空，我就——”

“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裴意有些不服气，能看出来他堵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想辩论几句。

“可以存在，但不能沉溺，这不对。”闻思思淡然开口。

“你以前就没有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时候吗？不沉溺，一直保持理智，那就证明你根本没那么喜欢对方。”

非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可话一出口裴意就后悔了，闻思思眼睛盯着地面，面上没什么表情。

闻思思只有一个前任，就是那个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出局了的牧樑，裴意说话的时候没有考虑到那个人，但是要说喜欢过谁，可不就是他么。

裴意很清楚，牧樑是闻思思的雷区，虽然不知道曾经在乎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如今时时刻刻都不愿意听到他的名字。

……怎么就嘴贱说了这些话呢？

闻思思起身，看起来是要走，裴意立刻跟着，“我送你回去。”

她身体顿了一下，没有拒绝。

一路上，闻思思都没有说话，裴意起了好几次头，话都聊不下去，只能放弃了。

到了地方，闻思思解了安全带眼看就要下车，裴意拉住她。

“对不起。”

他眼睛很亮，语气讨好。闻思思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突然抬手，似乎想摸他，裴意没有躲，他厌恶之前那种窒息性的沉默，闻思思这会儿想打他都行，他绝对不会躲开。

闻思思当然没有要打他，只是摸到了他帽子没有盖住的头发，“之前就想问你，怎么染了粉色的头发？”

裴意张了张嘴，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莫名有些心虚：“嗯……明天有个舞台表演。”

“顶着新造型出现，怎么不让我看看？”

裴意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没染好……”

这一听就是假话，闻思思笑出了声，想摘他的帽子，却被他躲了。

“真的没染好。”

“你明天就上台了，今天让我看看都不行？这就是你说的，满心满眼都是我？”

裴意屏住呼吸看着她，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心烦意乱，恨没有时光倒流，而闻思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那是不是说明她没有生气？

闻思思抬手伸向裴意的帽子，这次裴意没有动。

帽子被轻松摘下，他粉红色的头发全部展露在闻思思眼前，闻思思看着他，被看之人眼神闪躲，似乎十分紧张。

他抓了抓头发，一直戴着帽子，发型定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很可爱。”几秒后，闻思思出言评价。

裴意瞅她一眼：“夸不出来好话了才会说可爱。”

闻思思眨了下眼，带着明显的笑意：“真的可爱，不是敷衍你。”

能看得出来裴意也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词，听闻思思这么说了还是不高兴，他拿过闻思思手里的帽子，重新戴好正了正。

裴意看向闻思思，眼神放松了许多，“对不起。”

闻思思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我口不择言，情绪失控。我知道，今天如果不好好跟你道歉，真正得到你的原谅，你一离开，肯定会更加深姐弟恋不可取的思想。思思，你不要放弃我，我会改的，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闻思思抿唇低头思索，几秒后抬头看他，笑了一下，“变成我喜欢的样子，那就不是你自己了。”

裴意扁了下嘴巴：“你又不喜欢真正的我。”

闻思思沉默半晌，“你不好奇我跟牧樑进展到哪一步了吗？又为什么会分开？”

“好奇。”裴意咽了下口水，“但是不敢问。”

闻思思笑着：“没有到多深入的地步，嗯……应该没有到你想象中的那个地步。其实我们在一起之后，面对面坐着吃饭说话的机会都不是很多，那时候我一边上学一边拍戏，总是在请假，他也很忙，更多沟通都是靠电话。”

她说：“我对牧樑，确实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那时候我很年轻，胆子也很小。你应该知道，我红得比较早，父母不是娱乐圈的人，什么都不懂，有公司要挖我，越琦年纪轻轻就愁出了少白头，我信任他，没有走，我们被为难打压，我跟他，可以说是相依为命。牧樑太忙了，课满事多，人总是不在身边，光是打电话，就像养着电子宠物。我相信自己是喜欢他的，也相信他喜欢我，所以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但是，总有更多的事情占据我的生活和时间，我跟越琦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牧樑在一起的时间多。”

裴意听得认真，一句话也不敢插。

“麻烦事多了，我爸妈也在劝我考虑清楚，成为公众人物，就意味着很多事被曲解，被放大，不由自主，要时时刻刻以身作则，他们觉得我一个女孩子，面对那样的世界会害怕，会受伤，他们也帮不到我，更怕我把持不住，误入歧途，所以让我好好念书，说哪怕不做艺人，不做演员了，也能有文凭，有其他出路。越琦不赞成我退圈，他说我天生就该做演员，不然就是浪费天性。”

“越总说得对。”

闻思思笑了：“是吧？我演技还可以是吗？嗯，也拿了不少奖项，但是那时候这些都还没有发生。”

裴意察觉到闻思思整个人细微的变化，意识到故事气氛要变了，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闻思思的笑容渐渐没了，“你对我了解那么多，应该知道我爸妈的事情吧？”

“嗯，听说是意外。”裴意的手温暖柔软，闻思思点头，“是。”她说，“大概是吧。”

“我跟牧樑聚少离多，见一次，彼此变化都很大。他像你一样，每一次见面都诉说着浓厚的爱意，我想着，把自己送给他，可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我跟他分了手，也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裴意在听到某个部分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闻思思像是被捏痛了，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裴意干笑一下，松了手，刚要离开，被闻思思主动握住。

“我跟他缘分浅得很，情意也不深，现在想想，可能因为年纪小，还没搞懂什么是喜欢，就以为自己喜欢他，确实没怎么上心。我高考成绩不错，已经决定退圈了，紧接着爸妈出事，日子变得很难熬，没得选，还是跟着越琦走了原路，好像一晃，莫名其妙就到了今天。”

裴意轻声叫她的名字，闻思思说：“没什么，已经过去了。你了解我，是通过网络，粉丝，舆论，媒体评价，我现在跟你说说这些只是通过调查查不到的事，你再考虑要不要喜欢我。”

闻思思摸了摸他的发尾：“就算你改变自己，我可能也永远做不到满心满眼都是你，我没有那么浓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