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坦达蹲在灶口看火，他瞥了眼林旭，林旭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怎么不抽了？”
林旭垂眸看着手中的烟，没回话，抬手就把烟扔给古坦达。
古坦达接过烟，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诶，说真的，你哪儿找到个这么标致的女娃？”
林旭怔了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还要跑到车站附近去转悠，然后把人直接往家里带。
夜风吹过林旭的脸庞，发丝被风吹的飞起来，他直起腰拍了拍衣裤，随口道：“路上捡的。”
古坦达嘴里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你妹她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记得叫那女娃娃出来吃饭。”
黎语一拉开门就和林旭迎了个照面：“Hello.”
“嗯。”
“……”
林旭低头看了眼黎语，提醒道：“这儿晚上凉，要加个厚外套。”
黎语听言看向身后的房间，忽而想起自己只带了几套偏薄的长袖。
她略有些窘迫道：“我没带。”
林旭早已经料到，瞥了眼黎语身后的那扇门。
他轻笑：“我进去拿个东西可以吗？”
黎语侧过身挪步，意思俨然很明显了。
林旭打开柜门挑出一件算是最新的外套拿给黎语：“先穿我的吧，我妹出去接同学了还没回来，等下我让她给你拿一件。”
“谢谢。”黎语把衣服搭在手上，轻声说，“不用了，你的就可以了。”
“嗯？”
黎语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垂下头，手抓着衣角，耳朵透着红。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啊？
屋外传来一道轻快的呼叫：“哥，我们回来了！”
林旭带上门，对站在一旁神游的黎语说：“走吧，先去吃饭。”
“啊？”黎语抬起头，回过神，“噢……”
“好！”
林旭和黎语走到前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女孩，一个活泼，一个安静。
“哥！”活泼的那一个唰地站起。
洛桑一见到林旭，赶忙把身后的女孩推到林旭面前，做出一个介绍的手势：“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兼大学室友徐稚。”
徐稚笑得腼腆：“你好，我叫徐稚，稚气的稚。”
林旭伸手和她轻握，刚碰到便收回：“你好，林旭，洛桑他哥。”
徐稚收回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旭低头看向黎语，嘴里的话却是对着洛桑说的：“洛桑，你找件厚外套给我。”
洛桑这才注意到自家哥哥身旁的女孩，身高恰恰到林旭的胸前。
她用手指了指黎语问：“哥，这位是？”
林旭还没开口，黎语就接下了话，声音带着南方的温婉：“洛桑你好，我叫黎语。
“是一名旅客。”
林旭点点头，对着洛桑说：“你去拿件外套给她。”
洛桑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但还是诶了一声，准备去拿。
可刚迈出一步就被黎语慌里慌张地拉住手：“洛桑，不用了，谢谢你。”
黎语抬了抬手，把手臂上搭着的外套给洛桑：“你哥借了我一件，我只是想着等会儿再穿。”
洛桑折回，抬眼瞅了瞅林旭的表情，仍旧难以置信。
那件外套是我哥的！！！
洛桑偷瞟到林旭的眼神，瞧着林旭眼中竟然带着一点无奈。
她在徐稚身旁站好，带着探究地眼神看着黎语。
林旭看三个女孩：“你们聊，我去帮下古坦达。”
说着便进厨房帮忙去了。
黎语轻轻抓着衣服，人生地不熟的，唯一一个熟的不在这，她显得有些无措。
洛桑兴奋地和徐稚说话，想起今天让徐稚在车站等了那么久，又对徐稚解释道：“今天下午我让我哥去接你的，但是你飞机延误，我们也没收到消息。所以我哥没找到你。”
徐稚倒不介意，本来就是客：“小洛桑，谢谢你，也谢谢你哥，耽误他时间了，你到时候帮我谢谢他。”
洛桑摆摆手：“谢什么，都是应该的嘛。”
古坦达端着一大盘菜，乐呵呵道：“你们三个怎么都杵在那，还不赶紧坐下吃饭。”
“对对对，干饭最重要。”洛桑拉着徐稚坐下，热情地摆好碗筷，“给，黎语。”
黎语走过去坐下，她双手接下筷子，听徐稚问：“黎语，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黎明的黎，语文的语。”
徐稚悄悄地往厨房看了眼，见林旭还在忙活，收回视线：“很美的名字。”
洛桑一听，觉得有趣，她伸出头眯着眼：“那，黎语姐，你的别名是叫鲤鱼吗？”
“不是，只有一个哥哥这样叫我。”
林旭从厨房出来，坐在黎语旁边，刚落座，就看两人停止了聊天，想必也有秘密了。
黎语搭了一天的车，此刻正是饿得受不了，顾不上拘谨，夹了块肉放在碗里啃。
黎语吃到一半，林旭就放下了碗筷准备起身。
她拉住林旭的衣角，露出惊慌的神色：“你去哪？”
林旭无奈地笑着坐回座位，转头看着黎语。
黎语的睫毛很长，一颤一颤的，像一把羽扇。
林旭心里一悸，低声道：“我去烧水，你等下不是要洗澡吗？”
“哦，那你快点回来。”黎语松开林旭的衣角，音色娇软，似乎夹杂着一丝不舍。
林旭从院子里提了一桶水刚准备倒进锅里，突然又放了下来，他舀了两勺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钢丝球。
灶里微弱的小火把水加热，林旭拿着钢丝球用力地搓洗着锅。
古坦达站在门口看着林旭吐槽道：“早就叫你买个电热棒你不买，我们这太阳多，装个太阳能热水器也可以，你硬是不想装。现在就麻烦咯。”
林旭没搭理古坦达，兀自地放着火。
古坦达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吸，吐出浓浓的烟雾，他半眯着眼问：“说真的，你干嘛不整一个热水器？”
林旭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回答：“你看看这城里有哪户人家装了，你看看我家这破旧的房子，费这钱干嘛？”
“而且，这家里也就这两天热闹，过段时间我还得回局里。”
古坦达把烟摁在地上，搓开剩下的半根烟把他扔进火里：“你就是把这个地方想得太神圣了。哪家娃读了大学还会回这里受苦？”
林旭并不这样认为。
一阵脚步声，林旭偏过头：“吃完饭了？怎么不在里面坐着？”
黎语搓着两只手臂，缩着头，迈着小步子走过去：“吃完了。她们聊天，想无聊出来走走。”
“古坦达，你明天上市场上买根电热棒回来。”林旭拉了拉衣袖试图遮盖住手腕上的那道疤。
黎语凑到灶前借着火暖身子。林旭瞧了瞧黎语，放了张凳子在黎语面前：“坐着吧。”
黎语抬头仰望天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这里的星星好多呀。”
林旭跟着她的视线仰头，语气颇为平淡：“晴天都有。”
“你怎么来这旅游？”
黎语目光转向林旭，眸中带笑。“在网上看到有人拍下的白洲城很美就想来看看。”她停顿了几秒，“不过，这里和我在网上看到的有偏差。”
林旭掀开锅盖，把锅里的水舀到桶里，热腾腾的水雾飞起，说：“你说的是白洲城？”
“嗯。”黎语肯定地点头。
“我们这里是百舟城。”林旭把另一桶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
黎语恍然大悟：“所以，我来错地方了？”
“可是我记得我搭的是去白洲城的车呀，我上车前还问了司机大哥好几遍。”黎语有些不可相信。
“那你可能听错了，我们这的司机普通话都不标准。”
“以前也有搭错车的旅客。”
黎语蹲在灶门口，目光呆滞，燃烧的火苗在她瞳孔里跳动，她对这一切还有有些不可置信。
林旭提起水对黎语说：“你先去拿衣服过来洗澡。”
黎语慢吞吞地跟着林旭，进到屋内见到洛桑，林旭说：“洛桑，你去看着火，锅里烧着水，等下带你朋友去洗澡。”
黎语从房间取过衣服，打量着林旭的侧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林旭把水给她提进去，黎语手忙脚乱地遮住自己的衣服。
“水太烫了的话你可以掺点冷水，将就一下。”
“哦，知道了，谢谢。”黎语关上这扇还算完整的门。
水汽在整个卫生间弥漫，黎语一边洗澡一边想着今天的倒霉日子。
水滴迸射之间，她脑子萌发出一个想法。
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了，不问又……算了，待会儿再问吧。
虽然洗澡的条件简陋，黎语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毕竟以前学校住宿的条件和这差不多，可能还没这儿好。
黎语穿好衣服理理头发打开门，留意到不远处的背影，她确定了这个想法。
黎语接过林旭手里的外套把它穿上，她披散着头发，脖颈处泛起微红，低下头整理衣服时头发顺溜地往下滑。
林旭不受控制地看到黎语的脖颈，他快速移开视线，在此得出一个结论——黎语的脖子很细。
“好了。”黎语拉上外套拉链，抬头说道。
“你搭错车来错地方的话，我明天可以把你送过去。”
“你介意我在这借住一个月吗我”
黎语和林旭同时开口道。
“啊？”林旭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抓了抓头发。
黎语把手揣进口袋，低着头说话的速度变缓：“你介意我在这借住一个月吗？”
她解释道：“我就觉得百舟城也很美，而且既然都来了，那也是缘分。这里很美很安静，很方便我写生。我可以付房租的，如果不可以的话，我找家旅馆住也行。”
“可以。”林旭果断道地回答，“如果你不介意我家很破旧的话。”
“当然。”黎语嘴角上扬，眉眼带笑地看着林旭。
“还有，房租就免了。”林旭补充道。
“好！”
林旭把黎语送到房间门口：“进去吧，早点休息。”
黎语推开门打开了灯，捞起椅子上挂着的包，从里面翻找出一张明信片：“给，这是我的家乡。”
林旭伸手接下，认真地看了看。
明信片上清晰地印着一座豪华大都，高耸的写字楼，亮着灯光的高架桥，拍打着细浪的大海，一切都与百舟城截然不同
“很漂亮，很繁华。”
黎语开心地收起包：“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的语气像个小孩。
她掩上门，探出半个头，轻声说：“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