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俩算是分手了?”

黎语双手抱在胸前，神色淡然地端详着面前的这幅画，说:“不算。”

陆识舟低头掩住自己的神情，低声问:“那你还爱他吗?”

黎语轻笑，举手投足间影影约约看得出林旭的影子。她走到一旁坐下：“坐。”

陆识舟撑着头望向黎语。

黎语一头秀发烫成了卷发，整齐地披在肩头。她的装束更加利落简单，手腕处的玉镯反倒显得有些不符。

他开口说:“说到底你们还是不够相爱，不然他又怎么会放你离开?”

黎语摩挲着手镯，沉思不语。

不是不够爱，而是足够爱。

陆识舟不罢休：“老师，那您这五年怎么就没想过去找他呢？”

黎语挑开前胸的头发：“想过，但我怕我去了，我就不想回来了。”

至少要做到和他保证的，多看看世界。

黎语抬手指向展馆走廊最里面的那副画，问：“那幅画，色彩怎么样?”

陆识舟顺着黎语指的方向看去，那副画是黎语22岁那年画的，也是这幅画让她名声大噪。

陆识舟认真地回复:“色彩太丰富，浪漫主义浓，但整体谐调性好。”

黎语抬步往走廊深处走去，那幅画完整地呈现在了眼前。

画的色彩亮丽，与周围其他的画截然不同，放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

画作的名字用一只圆珠笔写着“不再见”。

黎语缓缓开口:“这幅画已经5年了，而我也到了他那时的年纪，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呢?”

黎语转身看着陆识舟，高跟鞋在瓷砖地面发出哒哒的响声，她语气庄重道:“两个月，其实足以确定——我只喜欢他。”

从22岁到27岁，从27岁到永远。

黎语错开视线，平静地说:“陆识舟，你先回去吧。”

陆识舟犹豫了一瞬,黎语浅浅地笑着再重复了一遍:“你先回去吧。”

陆识舟欠身，说:“老师，我先告辞。”

黎语没再看他，自己绕着览展览馆逛了一圈。

她最近在考虑，要不要再去一趟百舟城，去看看他也好。积累了五年的思念，有些无处安放。

夜□□浓，可繁华的城市哪都通亮的宛如白昼。月亮看不到，星星也没有。

一场大雨在后半夜降落，直至清晨也没消停。

不知道今日展览，会不会有人来。

“这画可真好看。”

”不行,这画摆在这也大矛盾了。”

“我觉得很合适。”

“这画的名字与画本身也太不相符了。”

黎语站在一旁听着赏画的人各抒己见。她往外看了一眼，她那几个说要来捧场的朋友都还没到。

她索性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到斜对面的商场闲坐。

黎语点了杯冰美式，水珠沁在杯壁，凉得紧。咖啡店里放着怡情宜景的歌。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行人撑着伞路过展馆，探头瞧了眼，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黎语悠然地听着咖啡店播放的歌——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都结束吧说心里话

那个最自私的人是你吗……”

她咬着吸管，时而喝上一口在口中停留半晌才咽进去。

一杯冰美式下肚，苦涩丰富了口中的味道，冰凉冲散了心中的烦闷。

黎语到展馆门口低头瞟了眼鞋，一不小心与对面的人迎面相撞。

她关起雨伞，对前面的人道歉。

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

“黎语姐姐。”

黎语惊讶地抬眸，眉眼染上了几分欣嘉:“罗布?”

“是我。”罗布收起伞，笑眯眯地看着黎语。

黎语把年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扶着罗布的肩，说:“过来坐坐。”

黎语问:”这几年怎么样?”

罗布接下黎语手中的温水，回答道:“还不错，今年考上了海市大学。”

黎语略微激动地问:“考的什么专业?”

罗布果断又自信地说:“美术。”

“恭喜。”

罗布收到祝贺，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陆识舟留意到黎诺脚后跟被磨破了皮，跑到药店买了药，摇摆不定地进了商店买下一双平底鞋。

他提着东西回到展馆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有人闲聊的黎语。

黎语见他进来，招了招手，对陆识舟介绍道:“这是罗布，我在百舟城认识的妹妹。”

“她和你一个学校，到时候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陆识舟平淡地回了句哦，把药和鞋递给黎语。

黎语不经意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接了下来。

陆识舟微微领首，说:“你好，罗布。

”罗布哪里顾得上回话，眼睛盯着陆识舟放光。黎语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才恍过神，温柔细语道:“陆学长，你好。

”罗布伸出手想与陆识舟握手。

奈何陆识舟太过心高气傲，他没回握，反而同黎语说了声：“我去前边帮忙。”

黎语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里转着玉镯。

罗布暗暗收回手，傻傻地对黎语笑:“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他把礼物给你。”

罗布拍了下大腿，兴奋地说:“哎，对。”

“林旭哥把礼物给我那天，对说了句好好学习，海市大学的美术专业挺好的。”

“后来他走后，我兴奋了好久，想着要考海市，就一直努力学。”

“不过，我也没有再见过他。只是时有听城里的人议论他。”

黎语疑感地问:“为什么?”

“黎语姐，你不知道吗?在雪山典礼表白过的人相当于结过婚。”罗布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继续道:“更何况你们那次的衣服是婚服，这才让城里人会这么议论纷纷。”

黎语沉默地望着雨滴，不再说话。

陆识舟躲在角落里，见黎语没有用药地也没有换鞋，心里微微溢起一股酸。

他又看了眼黎语旁边黑溜溜，两团高原红异常显眼的罗布，嘴里不屑地哼了声。

一团人欢声笑语进入展馆。听到声音，黎语往门口看了看，她站起身，欢喜道:“罗布，你进里面去看看吧，我招待下朋友。”

“好。”

黎语带着笑走到门口，说:“你们还挺我捧我场的呀。”

“那是，别人哥都看不上，就我们小鲤鱼，哥可是得多买两副回去挂着。”

黎语踢了贺延一脚，笑吟吟地说:“去你的，我又不卖画。”

贺延撩了撩头发说:“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其他人也言笑晏晏。

黎语整理好衣袖，说：“你们先进去吧。”

贺延作势说：“你太不厚道了。”

黎语不作搭理，抱了抱贺延旁边的女孩，说:“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贺栖道。

她拉住黎语的手，问：“你去见过他了吗？”

作为黎语最好的朋友，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黎语的事情，也希望黎语能够和对方有情人终成眷属。

黎语摇摇头，她正欲说话，工作人员就叫住她：“黎小姐，这里有一个您的快递。“

黎语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了快递寄到这边来，她把快递转了个面看着快递单，上面寄件人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再见。

黎语错愕等盯着贺栖，说：“他给我寄了个快递。”

贺栖挑了挑眉，说：“你拆开看看。”

黎语沿着撕条撕开，里面装了一封信。她颤抖着双手打开信件，眼角的泪不知何时滴在了信纸上。

“骗子，这个大坏蛋。”黎语暗骂道，她把信给了贺栖。

贺栖拍了拍黎语的背，无声地安慰。

她打开信，信上什么都没写，就两行字：

[大画家：

祝你第一次画展圆满成功！

不再见 笔]

贺栖突然发现了一点不一样，她把信放在黎语面前，说：“为什么他的不和再见中间要空开？”

黎语拿过信纸认真比对，她有细细地看着快递单上的名字。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贺栖，贺栖扶住黎语，说：“你再看看他给你发的信息。”

黎语打开手机找到信息置顶，熟悉的对话直接在她脑海倒映。

她声音有些颤抖：“他给我回到是：不，再见。”

贺栖扶着黎语坐到一旁，她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封信。

贺栖摸着快递袋有些硌，翻开快递袋，一个闪着光的钻戒放在了一角。

她把戒指放进黎语的手心：“你，要不要回去找他？”

-

黎语挑了半天衣服。

贺栖仰坐在床上，把扔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丢开，有些绝望地看着面前已经挑衣服走火入魔的人，她不太想承认对面那人是自己的姐妹。

她随手塞了几件厚衣服进行李箱，说：“挑什么吊带裙，那地方不得冷死。”

虽然说话很冲，可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

黎语从衣柜的一角拿出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如今看来有些旧，款式也很老套，但没有任何破损腐臭。

她把外套放进行李箱，又把那几件厚外套拿了出来，昂起头对贺栖解释，眉眼里盛满了喜悦和爱意：“到时候他把他的外套会给我，我不用带。”

“恋爱脑。”贺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小姐妹怎么变得这么恋爱脑的，她无力地揉了揉头发，躺在床上不说话。

黎语扣上行李箱，把它拉到一旁，说：“我还是有点担心。”

“你说，我这么贸然跑回去找他，万一发现他。”

“他会不会怪我？”

黎语盯着床上躺着的人，苦巴巴地问。

贺栖坐起来，肯定地到说：“不会。”

“我打包票。”

黎语嗤笑出声，躺在贺栖旁边，她依靠着贺栖的肩，声音很软。

“栖宝贝，谢谢你。”

贺栖拍了拍黎语的肩，她是不能理解爱情这种东西，但她好似能够感受到黎语的一切情绪。她坦然道：“小鲤鱼，我哥喜欢你，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吧。”

黎语仰头看着贺栖，脸上有点错愕，随后妥协地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他。”

“其实，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哥，我们一起长大，我也了解你。你一直洒脱随性，感情也拿的起放的下，为什么会记挂他那么久？”

黎语缓缓地松了口气，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黑暗：“大抵是他占的位置太多了，我装不下了。”

次日，贺延开车到黎语家，笑语盈盈地说：“听说我们小鲤鱼今天有飞机，哥特地跑来送你。”

没人看得出他的遗憾与不甘。

黎语推着行李箱，贺延急匆匆走上去接过。

她没想到陆识舟也来了。

黎语走会房间拿出两个袋子，分别递给贺延和陆识舟，说：“你们这搞得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也不知道你们哪听到的消息。没几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带你们见见他。”

贺延和陆识舟不约而同地对视，两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贺延拉着行李箱把它放到后备箱，坐上主驾，他打开窗户对着门内的几人说：“走了。快上车。”

黎语拉开后门，贺栖坐在她旁边。陆识舟打量了一下，还是选择上了副驾。

到了机场大门，黎语就果断拒绝三个人送她进去。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敲了敲窗户，窗户缓缓打开。

贺延侧过头痞痞地看着黎语，说：“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吗？大画家。”

黎语没搭理他：“没啦，等我好消息吧。”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