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二刻，太和殿内，任客与任定正殿内对峙，针锋相对之际，却有一人趁着浓厚月色，悄悄走进了济王府。

虽然雀羽令主去了皇宫，可是济王殿下所处的正殿依旧是三步一防，看守十分严密。

楼采之想了想，伸手朝袖口摸去，还未将安息香拿出来就听到殿内忽然传出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

“济王殿下，您没事儿吧？”却没听到里面人的应答。

看守的几个士兵对视一眼，想起主子离开时的交代，连忙奔进屋内查看。

楼采之眼力超绝，身手绝佳，他身形一晃就贴着墙根从后窗进了殿内。

几个士兵慌忙进来却发现济王殿下好好坐着，只不过地上有几个破碎的杯子：“收拾好了就下去吧！”

虽然此刻任宴被羁押，但他在众人心中仍是之前那个最受宠爱的皇子，羽卫对他很是客气：“济王殿下，小人告退，您好好休息。”

走之前有个士兵不太放心，本想在室内搜寻一番，却被自己的同伴狠狠剜了一眼：“快走！”

也是，自己主子都不管的事，自己又何必操心太过。

待那几人退出后，楼采之悄然从暗处走出来。

任宴闭眼端坐，见他来了，安然道：“国师大人，恭候多时了？”

楼采之不禁好奇道：“你知道我会来？”

任宴终于睁开眼，启唇说道：“是的，从雀羽令主从我身边离开那一刻，我就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计划。国师大人，我想知道，你们是怎样骗走雀羽令主的？”

任宴其实和任客长得很像，只不过相比于任客一副薄情相，他更加温润些。

相比于任客的不修边幅，任宴永远衣装得体，风姿出众，就是最为挑剔的太后来了，也挑不出他的错漏儿。

楼采之微笑解释：“是陛下宣召。”想起自己的好徒弟，一向冷酷的楼采之也温柔了许多，三言两语将今晚的情景讲给了任宴听。

“什么？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就为了见我一面，折腾出这许多事？知琳也是胡闹，竟然没拦住他！”任宴心下虽然感动，但是身为兄长，他更担心任客的安全。

“不过—”他话锋一转，沉吟道：“客儿这件事有魄力，也不枉我这么多年在他身上费的心血。”

“国师大人，任宴有一事相求！”任宴目光微沉。

“殿下请说，臣担当不起。”

“吾弟任客，天资绝佳，可登大宝，然多年来隐于朝野，明珠蒙尘。任宴跪请国师，助他夺嫡，称霸四海。”

“济王殿下，您疯了？客儿从来都不在陛下的考虑之内！”

楼采之怜悯的望着昔日自信昂扬，名满四国的少年，如今的济王殿下虽是盛装，容貌也未改，可是那份少年心性却似乎长久的暗淡下去，再也没人能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光亮。

“那是之前。”任宴淡淡道：“从前他有我，有任定，还有任寂，如今呢？今夜过后，三哥元气必将大伤，而我，我早就被他放弃了。所以今夜之后，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还望国师大人应我所托。”

楼采之居然从任宴的语气里，嗅到了一丝厌世之意。

“殿下，依我之见，相比于客儿，还是您即位的可能更大些。”

听到这话，任宴忽然轻轻的笑起来，他动作很轻很轻，可是却流出了眼泪，他半自嘲的说道：

“国师大人，您曾经听过一个传言吗，我的母亲，在入王府之前，曾经是皇商徐家的夫人，是陛下对她一见倾心，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带入王府。”

三言两语，寥寥数字，已经足够楼采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原来这才是父子反目的源头，原来命运早就在最开始，注定了所有事件的结局。

“我此生都无缘于皇位，可却曾有扶风巫人断言，方氏后人，必出天命之子。我外公三代单传，并无旁枝，想来这天命，是落在了我们这辈身上。”

楼采之最厌鬼神之说，可他此刻沉默着，半响方回应道：

“客儿是我徒弟，没人希望我比他更好。如果他有夺嫡之意，我会以命相扶，但是如果他不愿，我亦不会强求！”楼采之神色冷酷。

“多谢国师大人！”能得到楼采之这个承诺，任宴已经很满意了。

作为任客的哥哥，任宴太清楚他，如今这样危机存亡的时刻，不管是为了大周将来的命运还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任客一定会走上夺嫡之路。

阿客，你是哥哥唯一的唯一的希望，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能护你一辈子，但是现在，请原谅我，我不得不用这种方式逼你长大，此后山川广阔，江河纵流，而整个天下都是你的，我们的生死，永远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楼采之离开济王府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被任客在国师府逼问，方才回过神来。

“你哥，他挺好的，他一个月前就从南境回来了，不是他自己私自回京，而是陛下密旨宣召。”楼采之解释道。

任客追问道：“可我听说南境用兵一切如常，我哥既归，究竟是谁在南境统兵？”

“是常子檀，他是济王殿下一手教导出来的，可以放心。”

只要南境兵权依旧还在他们手里，任客便放心了。

“那我父皇为何要将他羁押于王府？”

“那，我哥，他究竟有没有—”

“没有，济王殿下从未与越人合作！”楼采之言之凿凿。他终究还是欺骗了他最爱的徒儿。

任客怀疑的盯住楼采之，可是他却没有追问下去，时到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些最初的原因无法追寻，他所能做的，就是把握最好的现在。

“师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封资王了！”任客面上勉强露出一点笑意。

“什么，客儿，满朝一十二位皇子，除了济王殿下，你是第一个有此殊荣的。可是，我想，这不算什么好消息。”

“国师大人此言何意？”晋阳长公主今日居然和程令一起来到了国师府，一看就是来找任客的。

“我前不久得到消息，南越蠢蠢欲动，定北侯裴中南已经多次向越皇上书请战了。了。”

“打仗了才好啊，这样我父皇就会知道，没有了我四哥，整个大周南境，将是一盘散沙。”任客冷酷的说道。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也就过个嘴瘾，真打起来了他比谁都着急。

“binggo—定北侯裴中南请战，触发灭国危机，请玩家前往南越，解决危机！”

任客早就习惯了突然诈尸的系统，见状忙趁机问道：“你先别急，我的积分你还没有给我结算！”

系统沉寂了一下，回复道：“鉴于要素过多，加分过多，减分过多，计算频繁，启动第二装置—binggo，第二装置启动！”

“第二装置启动，检测玩家“改变亡国剧情”进度已达10%，您的生命特征值为90，爽度70，请再接再励哦！”

任客气笑了，这个破系统更新了一个晚上 也没算出来他的分数，反而搞了一个进度条出来，不过，有这个进度条方便多了，他自己心里也算有数。

不过，任客转念一想，如今这个时候陛下封王，也是存了些想让他挽狂澜于既倒的心思吧！

“国师您的意思是，这次如果开战，父皇会派阿客前去统军吗？”长公主面上满是担心。

任客扫了她一眼，还未出言，就听程令踊跃道：“五哥，你要是能统帅南境，那我便跟着你去，哪怕只让我做兵前小卒也好啊！”

任客想了想，劝说道：“只怕由不得你，薛攸平走了，金吾卫怕是要交到你手里，咱们这位陛下，疑心大得很啊！”

旁人升迁都是欢天喜地的，程令有些不高兴。

任客朝程令正色道：“夺嫡之路，必定布满鲜血，阿令，我需要你做我手中最利的那把刀，金吾卫我们不能让给旁人，你懂吗？”

“臣懂了，殿下，臣愿做殿下手中那把利刃！”程令回答也是不假思索。

“等等—夺嫡，客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夺嫡了？”楼采之简直跟不上他们跳跃的思维了！

“就从，我为陛下挡剑那一天开始，生死之境，我想要更多，我直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我听到自己说，我要那个位置，我也无比庆幸，四哥此刻已经放弃夺嫡，所以我不用兄弟阋墙。”

任客一脸平静的讲述着那些惊心动魄的话语和那个不可轻易言说的愿望。

自我死过那一日开始，我便已不再是我。

“阿客，我相信你，你会是一个好皇帝。”在她第一次听到任客半开玩笑的说要参与夺嫡时，她没在意，可是经过昨晚力挫三皇子一党之事，晋阳长公主才发现原来任客早就在她不注意的瞬间，就悄无声息的长大了。

她的弟弟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所有人。

“阿客，你要记得，不管你是任客还是资王，你做的任何决定，师父都会支持你，你是我永远的骄傲！”楼采之自认世间他对任客最好，鼓励岂可落于人后。

万年冰山楼采之好不容易抒情一回，还没等任客回味完，就听到外边有内监尖锐的叫声，那样急：“传陛下御旨，召资王任客觐见。”

任客于檐下冷然转身，那一瞬的目光冷得几乎要将那内监盯死在青石地板上，他于上京城眺望还风平浪静的南境，却只闻风声呼啸。

一片静默中，任客朗声答道：

“儿臣接旨。”

他说话那一刻，原本阴沉沉的天气忽然向大地投出一道亮澄澄的阳光，直到阳光洒在身上那一刻。

任客才觉得庆元二十年终于到来，一切稀碎的过往都将沉入黑暗，而大周在我任客的手中，将会进入一个崭新的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