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湛换了身便装，简单到极致的装着混迹在人群里，气质超脱于俗，不用去寻找，夏裕竹就能一眼看见他。
她盯着他一动不动，眼神炽热如七月那场相见时的烈阳，看着他向她一步一步走来，眼眶微微红了。
她好像喜欢上陆承湛了。
不是好像，就是喜欢上了。
连瑞颖：“裕竹？”
“裕竹？”
“昂？”她的思绪从脑海里剥离出来，一点一点夏裕竹压下了涌动在眼底暗晦不明的情绪，露出无奈的笑容，“颖姐，他们的爱情实在是太感人了。”
“看不出走拽酷路线的裕竹还是性情中人呢！”连孟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领神会地说。
夏裕竹没想好怎么去回，陆承湛为她开口说话了。
“她面薄，你别闹她了。”
连孟颖作里作气地说：“行行行，我不闹，你留着自己闹去吧。”
陆承湛：“……”
夏裕竹没听懂他们带有深意的对话，斜眼看见了换完襦裙装的柳妍。
她穿着水红色的碧纱裙，底纱轻薄地飘荡，半臂套上与之相配的鹅黄披帛，尽显美丽俏皮卓越风姿。
夏裕竹想起了她也有过一条正红色的襦裙装。
她女扮男装上书麓，衣柜里清一色的男装。在及笄那年，姐姐用圣上赏赐于她，来自西域供奉上好的锦缎，为她量身定做成人礼的衣裳，想来只穿过一次，甚是遗憾呢！
夏裕竹真诚地夸赞道：“很漂亮。”
柳妍悄咪咪，手背遮嘴说：“我也觉得。”
还想说什么，王远拿着对讲机喊人了，她俏皮地提起裙摆跟他们说：“先走了。”一骨碌地跑到导演身边，听着舞蹈指导给她讲解她跳舞的位置，以及何时跟着摄像机移动。
戏台上已经给她标记了点，柳妍在开拍前尝试地舞动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给王导点头。
王远喊：“好了，各单位注意。”
”三，二，一。”
“ACTION。”
戏台上的灯光骤亮，琴师弹奏着音乐，伴舞先起跳，柳妍再从里面跳出来，站在中心挥剑舞动。
一切进展的很好。
柳妍身上提前吊了威压，方便在音乐最激荡之时，对宁宏进行行刺。突然，夏裕竹听到了滋啦一声，没在意，直到滋啦滋啦在耳边一直响。
她和陆承湛同时转头，看见威压机上绷紧的钢丝绳有断开的架势，这声响像是钢丝绳达到无法承重的负荷预示的前兆。
“嘣”地断掉了，钢丝绳跟弹簧似的，眨眼收缩到了远方。
夏裕竹大喊：“柳妍，小心。”
她快速往戏台上冲，陆承湛甚至来不及抓住她的手，脸色显而易见地焦躁起来，“夏裕竹”，跟在她身后冲了上去。
柳妍手中的剑飞了出去，在她即将掉落下时，夏裕竹及时抓住了她的手，重力和拉力相互交锋，夏裕竹占了下风，被柳妍拖地摔了下去。
柳妍摔在了她身上，夏裕竹的肩膀撞到了戏台的栏杆上。
王远气得质问，在戏场上怒轰。
“拍之前，你们没检查过器材吗？”
“你们干什么吃的？”
……
主控器材的人自知理亏地不敢说话，他们想当然的以为拍了这么久，都没出什么事，跳个舞而已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就放松警惕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围在戏台上看情况。
陆承湛扶夏裕竹起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肩膀那隐隐作痛，好像撞到骨头上了，她不想让他担心，故作轻松道，“我没事。”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柳妍，你没事吧！”
有她给柳妍当肉垫，柳妍身体上没受什么大伤。
她刚说完没事，一站起来才意识到脚崴了。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了下去，剧组的医生检查完她的伤势，给她开了药膏。
王远看她这伤估计是没法跳了，说：“那你先休息。”
“王导，我可以的。”柳妍激动地站起来，就立刻歪倒地站不住，她嗷嚎大哭了起来，一方面是脚腕疼，一方面是要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我……”
王远不喜欢处理这种场面，安排了副导去安抚她情绪去了。
“小柳啊，我们先别逞能了……”
拍摄这场舞蹈的戏份，剧组搭了两天的台子，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整组的进程，王远下场，从那群伴舞里找能胜任主舞的，就当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一个个看下去，跳得好的长得不满意，长得好的跳得不满意，怎么都挑不出个称心如意的人来了。
脾气暴如爆仗，噼里啪啦地炸。
连瑞颖给他出主意，“你看，裕竹，行不行？”
夏裕竹：“？”
她被点名，震惊地下巴要掉下去了，“颖姐，我是男的。”
“男扮女装啊！你这小脸俊俏的穿上女装，谁能认得出来你是男生？”连瑞颖朝陆承湛挑眉，“况且，柳妍的舞都是裕竹手把手教的，谁能比她更熟悉这只剑舞。”
说得有理有据，王远起了心思，全身上下审视了夏裕竹一遍，心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也不是不行。”
夏裕竹的心理防线崩掉了，死命摇头，“我我我……”
王远说：“你可以的。”
“我付你双倍的工资，就当是你牺牲一下自我的精神损失费。”
夏裕竹坚决不从，“我给你四倍，你去找别人。”
孟展翎幽怨插话，“那是我的钱，你不能这么糟蹋我的钱。”
“不是你的，是我的。”她强调。
王远觉得她真的是有意思，敢跟他讨价还价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人面前，竟然还有人不要的。
陆承湛不想让她难办，“你让连瑞颖联系她学校的师妹，随手摇一个跳舞的过来，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让一个男生穿女装，到时候网友可能会用女装癖来黑她，能少给喷子留话柄就尽可能避免掉，不然，全身插刀，被黑的遍体鳞伤。
王远：“裕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绝对满足你。”
孟展翎：“王导，她喜欢熊出没。”
在她面前顶风作浪，揭她老底，“她还喜欢钱。”
夏裕竹：“……”
连瑞颖：“你少说了一点，裕竹呐，心软。”
王远和夏裕竹在这来来回回的推拿。
他听从孟展翅所说的话，耍尽各类招式，发现夏裕竹软硬不吃，问就是拒绝，硬气的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王远的脸跟吃了黄莲一样苦，连瑞颖看不下去了，背对着夏裕竹，给他出招：“，王导，你信我一回，裕竹心软！”
他深感怀疑，别无他法只能一试，拔高了音量“难道你想因为你一个人拖累整个剧组的进程吗”，齐聚全场工作人员灼热的视线，一道道化成锐利的箭刺得夏裕竹动弹不得，她被王远道德绑架成功了。
“我跳。”
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撕出来，听着要把人大卸八块的错觉。
王远给连瑞颖竖起大拇指，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他招呼来了服装师，夏裕竹心不情愿地跟着去更衣室换装。
她看着服装师手里提着的三层外三层的襦裙装，繁琐复杂……麻烦，真的好麻烦，所以她喜欢男装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类服饰难穿，一般需要有人在旁帮忙帮衬才能穿好。
服装师想帮她一起来着，被夏裕竹赶了出来，关在门外。
“你……真的可以吗？”
“老师，我一个人可以的。”她心虚不已，“不不不……不劳烦你了。”
夏裕竹没想过，她还能有机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她想不明白“夏裕竹”为何要女扮男装，明明这个时代与过去相比已经好太多了，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和男性渐趋平等了，她为什么………
门外响起服装师关切的声音。
“裕竹，你可以吗？要不要我……”
夏裕竹大喊，“我可以。”
她不再想那些没用的，赶紧拿起薄纱一层层往身上套。
中途化妆师边喊边敲门，“裕竹”，门被推开了一条门缝，夏裕竹听到声音，抽出长裳裹紧外露在外的身子，服装师的脚还没伸进去，被她疾言遽色道：“出去。”
她抱着柳妍送还的衣服，边解释还想往里走，“我就是……”
“出去。”夏裕竹不客气地打断，声音冷了两个度。
一闪而过的瞬间，柳妍好像看到了夏裕竹身上缠着类似束胸的东西……是她看错了吗？
服装师面露不悦，把门大力关了回上去。
她说：“我倒要看看她能把衣服穿成什么样子？”
柳妍：“唉，裕竹就是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男女毕竟有别！”
服装师呵呵不屑，“除了张脸能看，那身子瘦得跟白斩鸡一样，谁稀罕。”
柳妍用好话奉承她，把她哄的很开心。
夏裕竹做完妆造出来，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是屏息凝视，空气安静的时间比陆承湛更久。
化妆师更是没想到，他一个男的把繁冗的戏服给穿得精准无差，腰带的系法比她更标准。
柳妍惊叹之余，不甘心、嫉妒心皆然相生……凭什么大家都愿意关心她，凭什么有那么多粉丝愿意支持她……她除了会唱点歌，跳点舞，什么都不会，凭什么能在圈里这么轻松的站稳脚跟，究竟是凭什么啊……
一席红裙艳压群芳，眉间画着梅花花钿，美的让人雌雄难辨。
同款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彰显雍容华贵的大气。
穿上正装的她拾回了自幼学习的宫廷礼节，昂头挺胸地走路，发髻上插着的步钗不曾摇晃。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像是名门显贵的大家闺秀，仪态大方得体。
王远无意间说了“她跟孟展翎一换上古装，都跟变了个人似的”，陆承湛暗查地记在心里。
连瑞颖拿着手机，冲过去要跟夏裕竹拍合照。
“王导，以后我看啊，花魁的门槛都要被裕竹拔高了。”
孟展翎倒抽两口冷气，实在是太绝了，恐怕那京城第一美女与之她相比，也要逊色起码两条河打底。
王远跟陆承湛显摆：“要不是我坚持，你也看不到吧！”
“想看。”他说，“但不想被你们看见。”
王远吐槽他：“闷骚。”
柳妍见周围人都拥上去夸奖，她带着一贯的笑容，没有半分真心地夸道：“裕竹，你真好看。”
夏裕竹：“谢谢。”
后面还有好几场等着拍，王远驱散了看热闹的人，让工作人员各归各位。
马不停蹄地开拍了。
“ACTION。”
戏台上的灯光打得刺眼，黄色的尘埃分子脱下伪装展露在人们眼目里，细碎飘散，萦绕着一层摇曳的朦胧感。
一台相隔，在别人看不见的视线里，她的余光始终偏向他。
夏裕竹跳得妩媚动人，行云流水的舞姿下眼里掠过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她反手握住刀柄，剑刃散发着浸人寒光，一刀刺向了坐在阁楼里的宁宏。
最后反被护卫刺杀，血染红裙，无畏赴死。
戏结束，王远忘了喊“咔”。
陆承湛不知道她身上的悲悯从何而来。
……你真的是，夏裕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