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也抵不过人言。
揭秘夏裕竹身份的那个视频在网上流传的没有超过五分钟，原视频就消失了，连带发布视频的账号也被封掉了。
随后网络里出现了对她大量人身攻击的言论，陆承湛挡住了第一次，第二次，但之后的第三次，第四次……舆论滋生的速度快如病毒，无时无刻不在复制。
它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没有倦怠期，一直在产出。
视频删不完，言论止不住。
圈里影响力最大的几大营销号都收到了陆承湛的指示，没有淌这趟混水，但是夏裕竹的热度不减仍在一路在高升。
陆承湛低估了人言的可怕。
他甚至准备跟舆论硬碰硬了，让他和大佬的计划差点就毁于一旦，好在大佬及时出面制止了。
“眼下夏裕竹这个热度，就算我们不去蹭，多的是有人想去蹭。他们只要爆了那么一条视频，你知道能起来多少账号，起多少家公司。在这么好的风口上，有便宜不占，那叫王八蛋。这世道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承湛，流量就是钱，你挡不住的。”他说，“等夏裕竹这阵的风头过去了，就好了。”
他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有，你知道的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的。”
“我知道了，谢谢。”
压下舆论最好的方法，就是出现一个比它更大的爆点。
陆承湛让周正联系老狗仔，以身制造绯闻去压下夏裕竹是女生的曝光热度。
被周正一口否决了，“你这是在拿你的前程胡闹，我不同意。”
“你那时候在网上被骂了足足一个月，裕竹现在才第四天，大部分的人不是营销号，只是粉丝一时被欺骗表达的不满，你等一等，舆论会过去的。”周正劝说，“你要相信裕竹，她能重新站起来的。摔过之后才会变得更强大。”
“正哥，撑得下来那是我，撑不下来那是——”
“连瑞颖。”
“我赌不起，正哥。”
努力了这么多年，以前没能护住舞台，现在为什么连她也护不住。
他的声音在颤抖，像是在努力压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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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是潘屿登门，提供了个法子，才打消了陆承湛自损的念头，也让周正松了一口气。
夏裕竹陷入舆论危机以来，他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删帖子，删言论，后来看到还有另一波人跟他同时在输出。一圈查下来，查到了陆承湛是承正影视的幕后老板。
震惊了。
看到他为夏裕竹做的那么多事，更是说不出话了。
潘屿进行不久，但也知道压住热度的方法是什么。
他手里有陆承湛五年前被污蔑的全部证据，那是夏裕竹拜托她查的。
他把夏裕竹的计划跟陆承湛说了，听得周正鼻酸心涩。
“裕竹的计划是想在3月23日帮你公布出来，因为那天是你开发布会封台的日子，她想让你在同一天重返舞台。如果我跟她说，她肯定不愿意，你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什么时候公布由你来定。”
他什么事都可以依夏裕竹，唯独这一次，他不能依她。
陆承湛说：“现在就公布吧。”
在夏裕竹被网爆的第五天，陆承湛的热搜从天而降。
背后的营销号引导着大众的舆论。
邵岩酒后时说得一段段音频，邵岩和被害者之间的聊天记录，邵岩和明丽之间的交易……所有有关五年前真相的证据像碎纸片一样掉落，哪怕是路人听到、看到，都要心疼、遗憾，跟别提他的粉丝。
迟来了五年的真相。
引发了群怒。
粉丝们的言论刷屏所有平台的评论区。
“六哥，你没有做错，凭什么离开舞台的是你”，“回来吧”，“我们一直相信你没做过啊”，“六哥，舆论欠你的道歉，我们会给你还回来的”……
一整张名单的集合流传出微博。
那是粉丝记录给陆承湛泼过脏水的人，他被污蔑的冤屈，粉丝都为他记得。
名单上的人受不住舆论的压力，带红V的人为自己不当的言论道歉了，不少隐居在网络里的键盘侠直接销号跑路了。
然后，陆承湛的粉头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是那些销号跑路在现实中的真实身份。
他们脸上的伪装面具被撕开，也封死了这群网络喷子的所有退路。
粉丝一个一个去联系，说不通的，住址信息、工作地址、手机号码……个人信息全部被挂在了网上。键盘侠不是只攻击过陆承湛，还有其他艺人，各家粉丝都在排着队找他们算账。
电话被打爆，粉丝堵在公司的，堵在家中的……键盘侠被粉丝逼的无路可退，他们不得已注册新账号向攻击过的艺人一个个道歉。
道歉一个，删一个资料。
所有人都在跟陆承湛道歉，就连他的不少粉丝也因为当时信任了那些报道，跟他道歉了。
而邵岩也挣扎不开网暴编织的大网。遭到了数不清的人身攻击。被骂得毫无反嘴之力。
明丽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那些曾经遭受过不公待遇的艺人，也拿大号正面讨伐。明丽从慈善家的头衔一朝沦为了剥削家。
粉丝为他伸张正义的暖心之举，也让陆承湛泪水涌动。
他向现实妥协，封台了，没有想过，还有人会比他更意难平。
原来，他们也没有忘记，还为他记了那么多年。
微博有关夏裕竹的热搜如陆承湛所愿降了。
潘屿又拿出了两段视频，那是邵岩跟陆承湛和正哥的道歉。
“裕竹故意弄伤自己，就是为了他对你们的道歉。”
周正看到视频，邵岩对他下跪磕头，一共磕了二十个。
情绪彻底控制不住，哭得泪声俱下。夏裕竹为他找回他在邵岩那丢失的尊严。
他拿出了一份文件，交给陆承湛。
“这是？”
“你歌曲所有的版权，裕竹跟明丽做的交易。”潘屿说，“她，知道你在乎的，说想送你一份回归舞台的礼物。”
“她还好吗？”
“陆前辈，给她点时间。”
他说：“她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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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门口每天都蹲有狗仔蹲守。
夏裕竹不想打扰其他住户稳定的生活，还有，他们都知道了她是女生，再住在一起也确实不合适。
她搬出去住了，房子是潘屿给她找的。
远离市中心的一栋小洋楼，很清静，安保条件也很好。
夏裕竹只有一个行李，潘屿、孟展翎、徐志柏和陈文骏硬是陪着她一起搬家。
她新家的环境，让孟展翎好生羡慕，“好大的，你竟然还有花园。”他推着潘屿，“你有这处房产，竟然不告诉我们。”
“我名下房产多了去，当然要把最好的留给裕竹喽。”
潘屿问夏裕竹：“你喜欢吗？”
“喜欢。”
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陈设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站在落地窗前，能看见洋楼外的花园，绿油油的植被看得眼睛很舒服。
为庆祝夏裕竹搬新家，徐志柏大厨在厨房里大展身手，陈文骏和他配合打下手，做了很多裕竹爱吃的菜。
潘屿和孟展翎给她买了很多摆件，生活用品，在楼下给她布置。
夏裕竹上楼，放行李去了。
打开衣柜，惊讶了，一柜子的新衣服，都是些她平日惯穿得牌子，还有女装。
她看着那些漂亮的裙子，恍惚了。
她以前的群衫是母亲、姐姐为她准备的。
两个世界都是男装扮相示人，没想到还能做回自己的一天。
孟展翎对着楼梯口喊，“裕竹，下来吃饭了。”
“来了。”
她跑着下去，跟潘屿说：“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衣服。”
“蛤？”疑惑一闪而过，面上淡定地说，“小意思啦。”
整顿饭吃得欢声笑语的。大家也小酌了两杯。
潘屿安抚她：“难得运气不好一次，没事的。”
夏裕竹笑了笑，没有回，继续喝酒。
她遇到的这些事不能评判为是运气，是她先骗人在先，反噬的结果都是她该的，和运气无关。
陈文骏：“裕竹。”
“嗯？”
“你是谁？”
他问出了大家都好奇的问题。
“我是夏裕竹啊！”她狡黠地说。
孟展翎急了，“我们问的不是这个。”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京城位及权臣的达官显赫里只有一家姓夏。”
所有人都在细数，哪位大臣姓夏。
陈文骏和潘屿先后反应过来，吃惊地下巴掉地了。
潘屿抢先问：“位列四妃之首的夏贵妃是你？”
“姐姐。”
“那当今太子？”陈文骏立刻接嘴。
“侄子。”
“那左相？”
“我父亲。”懒得听他们一个个问，夏裕竹全说了，“我母亲是太傅之女，后被朝廷追为二品诰命夫人。”
徐志柏和孟展翎听得呆若木鸡，裕竹的身份……好显赫啊！
她真的是皇亲国戚啊！
这身份，放眼天下，谁又能与之相比呢？
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裕竹就是少数中的那些人之一。
更何，她出生那年白虹贯日，天生吉兆，一出生便被先帝册封为郡主。
赐名：安和。
安是天下安康的安；和是百姓和乐的和。
潘屿生出很多疑问，“你贵为千金之躯，为什么要？”
“女扮男装，上书麓，考科举，为朝当官，是吗？”
夏裕竹子接过他的话，眼里弥散着陷入往事回忆的悲哀。
“皇后和右相把持操控朝政，皇帝被夺权，我父亲在官场里更是寸步难心。后宫嫔妃都在觊觎那张太子之位，我姐姐每天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就算再谨慎也遭到小人算计，中了慢性毒，时日无多。”
“皇后嫉妒姐姐获得恩宠，更是嫉恨，两个孩子同时出生，就因为皇帝偏爱姐姐，她的孩子失去了太子的位置。”
“太子尚且年幼，地位不稳，宫中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变换，要是姐姐去世，那孩子怎么办？”
“姐姐不惜手上染血，也要保护那孩子。”
“我不能让那孩子在宫立孤苦无依，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宫伴读，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所以抛弃了过去身份，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重头开始了。”
夏裕竹眼中闪着泪花，“我只是，有了想守护的人。”
我想守护陆承湛，守护你们啊。
潘屿听懂了。
也挂断了正在通话中的电话。
经历过那么多事后，大家的心境都变得不一样了。
陈文骏提出了一个问题，引发了辩论。
“你们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吗？”
他们喝了酒，都无所顾忌敞开了聊。
潘裕率先持反对的意见。
“科技发展太快，谣言传播的速度更快。要是在古代，最起码能在谣言大规模传播之前，能有时间去给你澄清真相，现在是根本不给你机会去辩驳，直接给人判入立死刑。一棍子打死啊！”
“而且比起真相是什么，人们好像更喜欢谣言。”
孟展翎也持反对的意见。
“我不喜欢这里，楼太多，生活太忙碌，也没自由。人心也坏，你要是不强，见到的都是藏在社会下的黑暗面，我都快分不清黑白是什么了。”
“在这里我的音乐是自由的，但是，我的人却是不自由的。”徐志柏说，“时而觉得好，时而觉得不好，挺矛盾的。”
夏裕竹听着，未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被陈文骏cue了。
“裕竹，你呢？”
她说：“是啊，时代一直在变好，以后会变得更好，即使我们可能看不见。”
身处过舆论的漩涡，被骂成了筛子，夏裕竹仍然觉得这个时代很好。
接下里的一番话，她是站在女性的视角上说的。
“在古代，人们对女子要求三从四德，不守妇道就要浸猪笼，那凭什么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也不能与男子一样去上学堂，自出生，因为性别差异，就被剥夺了学习的资格。女人为什么生来就要比男人低人一等。”
“但在这里，女性的地位是和男性一样的，她们不受社会的偏见。即便在很多时候，女性处于弱势地位，也会因为衣着暴露、染着亮眼的发色被人说三道四，或者因为一些行为，被指不检点……但是她们可以去用网路发声，去维护自己的利益。”
“从古至今，它已经在不断变好了，女性也终有一天彻底会崛起的。”
夏裕竹反问他们，“这个时代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自由去选择所爱之人，还不够好吗？”
“人无完人，时代也会有缺点，我们给它多点包容，它会变得更好。”
真相最终会战胜所有的流言蜚语。
可是，她的真相也是谎言。
没办法战胜，只能等时间去化解了。
第七天，微博上再也看不见有关夏裕竹的风言风语。
属于她的舆论，她的磨难结束了。
生活也有了渐趋平静的曲线。
夏裕竹去见了个人。
咖啡店里，两人相对而坐。
夏裕竹是在第二次收到信息后，猜出恐吓她的人是谁。回想两次信息前遇到的事，总避不开一个名字。
“柳妍。”
“威胁我威胁的开心吗？”
夏裕竹搅拌着咖啡勺，柳妍得意欢笑，“你这叫自食其果。”
“嗯，确实是。不过还是要跟你说谢谢，让我敢用女性的面目见人了。”
柳妍秀眉打结，看不懂她的反应。
正常人不是应该生气嘶吼吗，为什么她那么淡定，让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如果就是为了说谢谢，夏裕竹你也真的是太虚伪了。”
“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夏裕竹放下咖啡勺，沉眼盯着着她，“你也，输了。”
“你在说什么？”柳妍气极反笑。
“账我就不结了，利用我拿到女一，你应该是有钱的。”
柳妍看到她离开，想追上去问清楚，看到了她身后的人。
一惊，脚步被地板固定住了。
潘屿眼眸中尽是失望。
他那拿起夏裕竹未喝过的咖啡，迎面泼向了柳妍。
咖色毁了她精致的妆容。
她大口呼吸，往后退。
“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潘屿走了。
躲在暗处的狗仔现身，他激动地说，“妍姐，这照片能大爆。”
她的本意是想利用夏裕竹生气营造话题，没想到最后被潘屿截了胡。
柳妍看着照片里潘屿对她泼咖啡的动作，那冷酷的表情多少让她有点难受了。
她说：“开个价，照片我买了。”
这是她对他仅存的善意。
那时候她被圈里半封杀，没有任何资源。
只能去跟明丽谈交易。换来她出头的一线生机。
**
夏裕竹路过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屋檐下淅淅沥沥掉落的雨，随着太阳的升空，放晴了。
冬雨也将结束这漫长的旅途。
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