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中，一绿衣女子吓得连连后退，只见几个人逐步逼近她，脸上仍然挂着可怖的笑容，笑容像是被钉死的面具。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我要回家！你们送我回去！这里不是我的家……这是哪里……你们不是我的家人！我不要再和你们演家人！”
她捂住了脸，不敢看他们，脸上挂满了泪水。
多年身不由己的恐惧，悲伤，痛苦，挣扎，复杂的情感似乎在这一刻终于释放出来。
她在这里脸都笑麻了，从来没有真实地没畅快哭过了。
“我到底被关在这里关了多久……救命啊！救命啊！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到底是谁在逼我笑啊……”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去，但是却没有人伸手帮助。
“快笑。”
“你为什么不笑。”
人群围在一起，说着一样的话，语调麻木冰冷，重叠在一起，笑容不变，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我们必须要笑。”
他们脚步整齐，脸上苍白，表情僵硬，伸出一双双手，抓住了她，伸向她的嘴，用蛮力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她大声尖叫，嘴角被扯烂，血水往下流着。
“谁让你哭的。”
“不许哭，不许哭，不许哭！”
声音整齐，众人笑着逼近，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拽着她的头发摇晃着向墙上撞去，脸上仍笑着，声音却凶狠。勒令她不许哭泣，不许抱怨，又像是在咒骂。
“谁让你哭的！谁让你哭的！谁让你哭的！”
一双双的手伸出，打在她的身上。
“不许哭，不准哭！快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女老少，呆板的，拖长的笑声十分整齐地合在一起，无比诡异，像是厉鬼的低语。
“快笑，快笑，快笑……”
人们围攻着，直到她恐惧得不敢再动了。
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从手中拿出了针，顺着肩膀到手指，对自己手臂划出一道血口。
血也滴了下来，他笑着伸出手指，似乎没有痛觉。
“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喝了就不会哭了喝了就不会哭了……”
诡异的声音繁乱中混在一起。
女子突然想躲开，高声尖叫着，挣扎着，躲开那恶心的血。
但是很快她被掐住了下巴，没有了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人们一拥而上。
“再也不会哭了不哭了哭的人都是疯子……再也不会哭了不哭了哭的人都是疯子再也不会哭了不哭了哭的人都是疯子……”
女子挣扎了很久，但是没有用。
等到人们散开之时，女子脸上也挂着僵硬笑容。
她欢快着，蹦跳着，笑着，无视了自己嘴角已经被扯烂了，眼睛已经瞎了一只，血水顺着脸往下流。
她却仍然如常，走向了人群，向邻居打招呼，邻居也笑眯眯的回应着，似乎没有看到伤口。
整个城，继续着演着那场有喜无悲的木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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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与言罗衣并排而走，两人又是一路无话，在路边喝了些酒也是安静无比。
气氛十分沉重，两人坐在桌上无言饮酒，像是两个失意中年汉子。
容华酒量不敌言罗衣，她把容华送回房间时，还给她点上了安神香，盖好了被子，照顾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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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竟然睡得安稳。
经那些怪事，容华竟然最后也是妥协了，想着不再过问。
她本身就是为了离开魔教，放弃责任，怎么到了这里偏偏多管闲事？莫不是忘了身份？不管她站在什么立场上，都不该多追究。
她已不是少年人，没空去一腔热血刨根问底。
言罗衣一个小姑娘都看得通透，不该问就别问，她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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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住在客房二楼，清晨醒来时，开了窗户，外面是一片爽朗晴天。
她本想看看外面热闹，发现窗台上竟趴着一只橘猫，差点被她开窗蹭掉了下去。
它似乎也并不怕人，甚至有些慵懒的晒着。
“喵喵喵…喵呜…”
她学猫叫显然不太像，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一拽。
“过来吧你！也不怕摔着了。”
容华勉强抱起那只胖猫，揉了揉头就放进了她的屋子，那猫自来熟一样，在她床上一个翻身就躺下了。
“我这没有小鱼吃，你睡饱了我可不留你啊。”
那猫假装没听见，冲她眯了眯眼睛便蜷起来睡着了。
“你这猫……怎么跟我一样自来熟。”
她转头不再管那猫，手架在阳台上向下张望，刚准备再看些热闹，却又发现了卫方辞一脸困倦，正要回屋。
容华刚想冲他打招呼，就看见后面有一个姑娘就追上了他。
好像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他们这些弟子一本正经，几乎不参加任何活动，也不和外门弟子混在一起，对待她也是远远观望，不卑不亢，一个个都是高岭之花模样，今天倒是罕见。
“拜见卫医仙，小辈是司晴晴…是……”
“嗯？有事？”
他面上温和礼貌，却还是有些防备的样子，后退了几步。
容华回头看了看那只橘猫，觉得应该让卫方辞教一教它怎么防人。
“小辈是琼华掌门弟子，不过琼华掌门他事务繁忙，我也是这山上唯一的医修，久仰您的大名，您是否能向我推荐几本心法自学用……”
“这书…都一样吧，按部就班，学完就是，哪有什么捷径。明瑛是你师尊，你去问他就是。”
卫方辞显然不想搭话于她，倒也不是高冷。
他明明看起来温柔友好，但是又十分疏离客气，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并不想与她过多交流。
“学完？可是…书很多的，而且看不懂，卫医仙可否得空帮忙指教一下小辈？”
她说话时有点脸红，请教高人是个好理由，不过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馋他？嗯，少女好眼光，一眼就挑中了这里最漂亮的男人，而不是最帅气的男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比明月眼光好太多了。
容华在心里默默认可了一下她的审美。
“姑娘。明瑛是你师尊，我私下教你，要是你师尊知道了，这不太好吧。”
卫方辞仍然礼貌拒绝着。
“我听说，卫医仙与我师父是同门，您要是愿意赐教，我会让我师父同意的。有人传言，您这次来这里是要收徒…实不相瞒，师父不擅医，也并不怎么教我医术，对我不甚重视…您看……”
她越说越是楚楚可怜。
卫方辞有些尴尬，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正好此时眼神对上容华，容华似乎也看了许久。
他先眯着眼睛确认容华在看，她也打量着卫方辞，最后冲他眨眨眼，他连忙回以求救的眼神。
司晴晴见他不答话，也顺着目光向楼上看去。
“早上好啊！两位！”
容华招了招手，飞快地下了楼，一边走向他们，一边伸手搭在司晴晴的肩膀上，动作十分自然。
“哎？晴晴…你别抢人啊，我先认识的卫医仙，你拜师也要排队的。难道您要拜两个师啊……这不是让他为难吗？而且，你要我这样的没人教的怎么办？”
“我哪里要抢了……”司晴晴有些不耐烦，转过头看着她：“我只是想……”
然后突然话在嘴里堵住了，打量着她。
“没关系的，晴晴……你也别那么严格要求那么完美吧，你现在这样美丽高雅，再修为增进些，再过几年岂不是要被人当成是天神下凡了。”
容华突然拉过她，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对了，晴晴，告诉你个事儿，今晚掌门请客，大家在客栈聚一聚，德高望重的城主和城主夫人也会来——君城主可是医琴双修呢，你要想再另投他师，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帝姬殿下…你也会去吗？我听有人说你不喜欢热闹……”
司晴晴却并没有抓住重点，有些愣愣的看着她，浅笑着问她。
司晴晴不愧是亲传弟子，虽然是个颜狗，但是审美标准也不错，先是一眼看中这里最漂亮的男人，又一眼就看中了这里最帅气的女人。
容华第二次认可她的审美。
“你这话问的，我不是不喜欢热闹，是事情多…再说你是我拉的人，我当然要陪你去啊，我们小辈都去。等那两老头被支走之后……还有很多好看的男弟子呢……”
她显然是被老头这两个字逗笑了，捂着嘴小声说：“好。姐姐去，我就去。”
“好，我一定去！据说是这里特别好的酒肆…你要是不能饮酒的话，喝茶也行，主要是为了大家熟悉一下，要是有人劝酒的话，我帮你挡着。”
“好。”
司晴晴笑着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容华连忙又夸了起来：“你好香啊，是涂了什么香膏吗，可否推荐给我？”
“没有啊。”
“哇……那你便是天生丽质，自带体香了，晴晴你看起来可真招人喜欢，不愧是琼华山弟子，这气质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哎呀，帝姬殿下，你可真会夸人呢。”
“怎么算夸人呢？我可是在实话实说。”
司晴晴有些不好意思，又寒暄了几句才告别，一步三回头，临走时容华还招手让她别忘了聚会。
“卫方辞，都告诉你了，男孩子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解决了他的窘境，容华转头冲着他调侃，一脸得意。
“哦，是吗，你非要拉我出来过除夕，把我丢给青楼女子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卫方辞上下打量，故意讽刺回怼。
“啊…小辞，我发现一件事情。”她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我发现别人都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才变着花样接近你，太肤浅了。不像我，我觉得你好看我就直接调戏你。”
卫方辞有些嫌弃又有些想笑，抬头看向连连回头看她的司晴晴，又低头看向她：“现在好了，她马上要变着花样接近你了。”
容华耸耸肩，十分自豪道：“太招人喜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对着男弟子和女弟子只要一笑，谁都会脸红——可不怨我随便撩人啊。”
“在凌月谷我就说过，什桉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人见人爱。”
“嗯？有吗？不至于吧。”
“至于。”
“唉～没有没有……”
容华被夸的有些骄傲，故作谦虚，脸上却有些得意。
一路跟他一起走向客房，不知不觉在已经送他回屋。
卫方辞已经来到他房前，打开了房门，正要进屋。
容华一个转身，一把撑住了房门，拦住了他。
“小辞对着我嘴倒挺甜的，你说我人见人爱，你也是人，那你……”
“谁告诉你我一定是人？万一我是鬼呢？万一我是妖呢？”
卫方辞一阵诡辩，想要绕过她进屋。
却突然被她揪住了衣领，抵在了门框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