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站到这边来，洛莉娅——至于你，男孩，你站到左边那头小家伙对面去，好啦，就是这样！”海格站在一旁摆着手指挥他们站在鹰头马身有翼兽对面，然后继续说，“记住了，你们两个都是：你们必须注视着它们的眼睛，尽量别眨眼，也别移开视线——如果你们这样做了，它们就不会信任你。”

洛莉娅只好照海格的说法，努力睁大眼睛与有翼兽那双橘黄色的冰冷竖瞳对视，即使她的眼睛已经又干又涩了。她看不见一旁的西奥多是什么情况，但海格的声音听上去还挺满意的：“这就对了，做得很不错，你们两个都是——好了，现在，鞠躬……”

洛莉娅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缓慢地把腰弯下去，开始担心这头怪兽会趁这时候咬断她的脖子。

在直起身子的时候，她瞥到了一眼西奥多的情况。他面对的那头有翼兽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很快地收起翅膀向他回了礼。但她自己面前的这头怪兽却还是一动不动，依然用那对冰冷可怕的竖瞳凝视着她，洛莉娅从它的眼神里没有读出什么友好的意味。

“噢……不妙。”海格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然后放轻了语气，缓缓地对洛莉娅说，“洛莉娅，后退几步，记得，要缓慢地后退……别让它看出来你很害怕。”

恐怕在场的任何一个有眼睛的生物都能看出来她很害怕了！她的全身都在发抖呢！洛莉娅在心里恶狠狠地大叫着，但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一边看着那头有翼兽的眼睛，一边缓慢地朝后挪动步子。

但就在这时，那头有翼兽突然扇了扇翅膀，正当洛莉娅害怕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时候，它曲起了前腿，身子下沉，明显地朝她鞠了一躬。

“噢，干得好！”海格惊喜地说，然后他鼓舞地看向洛莉娅和西奥多，用赶羊一样的手势用力朝前挥着手，“走上去，孩子们，上去碰碰它们，摸摸它们的羽毛和喙，去吧！”

被有翼兽鞠躬的喜悦稍微冲淡了洛莉娅内心害怕的情绪，她这次更加接近它了，但没再像之前那样怕得发抖。靠近后，她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碰有翼兽眼睛下面的绒毛，那头怪兽眯起了眼睛，顺从地低下了头，一下子变得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而在另一边，西奥多也成功地摸了摸有翼兽的喙，它甚至把头往西奥多的方向拱了拱，看起来很享受的模样。

身后围观的同学们全都鼓起掌来，海格也欣慰地大声笑起来，笑声听起来像是用锯子在锯粗壮的树干：“真棒！看来我也没有我想的那样不适合当老师，第一堂课棒极了！”

他似乎是兴奋极了，甚至从旁观的位置上自己走到了有翼兽身边，一边喂给它一只水貂，一边重重地拍了拍洛莉娅的肩膀：“尤其是你，洛莉娅！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会被吓坏了，然后惹怒这些敏感的小东西呢！可你就和你哥哥做得一样好，一样好！他当时可骑着巴克比克在黑湖上兜了半小时的圈子呢！我说你也得试试这个，怎么样？”

“什……”洛莉娅想要拒绝，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海格那双巨大而有力的手臂就一把把她抱上了有翼兽的背，那头怪兽嘶鸣了一声，不太舒服地拍了拍翅膀，但并没有把她从背上甩下去。

“看，它愿意让你骑！”海格兴奋地说，“你想飞上去看看吗？我保证这比骑扫帚还要有趣些！”

“不……不不不，海格！”洛莉娅的脸色已经完全变得苍白，有翼兽背上的羽毛光滑极了，而且什么能抓住的地方都没有，光是像这样坐在它的背上，她就已经开始害怕了，“我不能……拜托了，让我下去！我不能骑着它飞上去！”

“噢，别担心洛莉娅。”海格却误解了她的话，他又拍了拍有翼兽的脖子，它随即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地在场地内走了两步，“你可以抱住它的脖子，只要别太用力，它是不会有事的！而且它也完全负担得了你的重量——它能背起两个成年人呐！”

洛莉娅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海格就重重地拍了拍有翼兽的翅膀，它立刻兴奋地仰头嘶叫一声，把她的话语全都淹没在了这声音里。她想要强行跳下去，可恐惧就像绳索一样牢牢束缚住了手脚，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有翼兽已经开始扇动翅膀了！洛莉娅只能用冰冷的手抱住它覆满了绒毛的脖子，她的手指都开始因为恐惧而发麻，说不定等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她就会从这头怪兽的背上摔下来——第一个因为恐高而摔死在课堂上的学生！她会被同学们嘲笑到下个世纪！

正当洛莉娅已经闭上了眼睛，绝望地准备迎接可怕的命运时，她的耳边传来了海格震惊的大叫：“等等！你不能……”紧接着，洛莉娅感到身后猛地一沉，就在时候，另一个人也跳上了有翼兽的背，她听见西奥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紧了！”

下一秒，有翼兽就带着他们冲上了天空，猛烈的失重感让洛莉娅忍不住一阵晕眩，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脚底下的景色，只能浑身僵硬地紧紧抱着有翼兽的脖子，听风声“呼呼”地从耳边掠过。

有翼兽发出了一阵不满的吼叫声，更加剧烈地拍打起了翅膀，西奥多用左手揽着洛莉娅的腰，在她的耳边喊道：“你得松开手！它的脖子被你勒得太紧了！这样下去它会发怒，然后把我们都甩下去的！”

“我知道！”洛莉娅依然死死地闭着眼睛，迎着呼呼的狂风大喊，“可我不敢松手！不然我马上就会掉下去了！”

“那就抓着我！”西奥多也大声地回答她，他用右手横过洛莉娅的肩膀，另一只手覆上了她冰冷到发白的指节，声音沉稳又笃定，“相信我，松手！”

从西奥多的手心传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透过皮肤传递给洛莉娅，他的右手也正紧紧地揽着她，让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这洛莉娅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猛地松开了搂着有翼兽的双手，然后回身抱住了西奥多的脖子。

不知道西奥多又做了什么，这头怪兽终于重新平静了下来，不再发了狂一样地在空中横冲直撞了。它的动作也变得平稳起来，掠过耳畔的风声开始变得温和，从眼前的光线变化，洛莉娅能够猜到他们一定已经飞到了一片开阔的高空上。

“你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吗？”西奥多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带着几分笑意，“我们现在在……”

“不，别告诉我！”洛莉娅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子贴得更近了，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抖，“我们能马上回去吗？”

“我不确定，它恐怕不会听我的指挥。”西奥多说，他的左手扶着有翼兽的背，右手稳稳地扶在洛莉娅的背上，无奈地拍了拍，“嘿……放松些，你快要勒死我了，洛莉娅。”

“抱歉。”洛莉娅尴尬地说，但她实在太害怕了，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放松下来，“我只是……我太害怕会掉下去了。”

“你知道你没必要再为这个害怕了，对吗？”高处的风声依然很大，或许是因为这个，西奥多把头埋得很低，几乎贴在洛莉娅的耳边说话，“你已经离开那座瞭望塔了——它再也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洛莉娅深呼吸了口气，她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但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西奥多。”

“我们现在在黑湖的上空。”西奥多沉默了几秒钟，突然说道。洛莉娅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有翼兽载着他们，摇摇欲坠地在湖面上盘旋的场景，这让她的浑身都绷紧了：“不……”

“阳光笼罩着森林和群山，一切都笼罩着微光。”西奥多却只是继续说着，“湖面正在微微地起伏，波光像碎金，又像破碎的月亮。”

“你闻到湿润的空气了吗，洛莉娅？我闻到了，弥漫着森林甘美的气息和花香的风。”

“一群猫头鹰刚刚飞进了霍格沃兹的塔楼，它们像一群灵活的陀螺，抽散了漂浮的云。”

西奥多的声音柔和而清冽，像是在朗诵一首娓娓道来的诗歌，他描绘的场景那么美丽而生动，让洛莉娅也不知不觉间忘记了恐惧。她的身体不再死死地紧绷着，手臂也逐渐放松下来，不再用力地紧闭着双眼。

“你想要看看吗？因为我们似乎马上就要回去了。”西奥多最后轻声地问道。洛莉娅能够感觉到鹰头马身有翼兽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带着他们飞回了场地，风声吹起洛莉娅的头发和西奥多的衣襟，她的手指收紧又松开，最后还是选择了摇头：“……你描述的景色，它的确听起来很美，西奥多。但是对不起，我想，我还是没法这么快说服我自己。”

“没关系，我是骗你的。看样子有翼兽还没尽兴，它打算带着我们飞到霍格沃兹上空去。”

“什么？！”洛莉娅不可置信地惊呼起来，她瞬间把好不容易冒出来的那些轻松的情绪丢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变成巨乌贼，长出八只腕足缠到西奥多的身上去。

西奥多没答话，他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声透过他的胸腔传到洛莉娅的耳边，形成一阵低沉的共振：“梅林……”

“西奥多·诺特！”洛莉娅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自己，她恼羞成怒地揪紧了他的衣领，“我发誓，等我们回到地面上之后……”

“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西奥多的声音听上去十足狭促，即使不用看，洛莉娅也相信他的眼睛里一定盛满了笑意，“只是你这副模样实在少见，我觉得很可爱。”

这句话一出口，他们两个人的身子就都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间，某种难言的尴尬氛围迅速弥漫开来，让人不知所措。好在下一刻，有翼兽就开始降落，西奥多也迅速地松开了搭在洛莉娅肩上的手，两个人就像两只直挺挺的萝卜一样一前一后地坐在那头怪兽的背上，互相间隔开一段空荡荡的距离。

有翼兽的四肢刚刚碰到地面，西奥多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淡表情。而海格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焦急得快要疯掉了，直到看见有翼兽带着他们平安无事地降落，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大步跑了过来：“梅林的胡子！洛莉娅，还好你们两个都没事！我几乎就要吓疯了！还有你，小子！你怎么能这么莽撞地爬上一头准备起飞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它可能把你甩下去，你可能会摔断脖子，或者被它的蹄子踩中的！”

“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该不询问学生的意见，就让他们骑着这头怪兽飞到天上去——你才是这门课的教授，不是吗？”西奥多只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然后抬脚走向了一旁围观的学生们，那里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海格……”洛莉娅抿了抿嘴唇，担忧地看着沮丧的海格想要说点什么，但海格却只是摇摇头：“他说话是很难听，但也不完全错了。如果叫麦格教授或者别的什么教授知道我今天干的事，那我一定就当不成老师了，说不定还会被开除呢——我干得一塌糊涂。”说着，他重重摇了摇头。

洛莉娅从有翼兽的背上滑下来，她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海格已经重新挤出了一个笑容，冲她挥了挥手：“去吧，洛莉娅，你该去谢谢那个斯莱特林的小子——如果不是他，恐怕今天我们两个都要有大麻烦啦。”

洛莉娅往前走了两步，还是又转过头来：“海格？”

“嗯？”

“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教授。”她认真地说，“你爱这些神奇动物，是真心地爱它们，而不是因为它们有用才爱它们的——而且你对我们很好，还会反省自己的错误，这已经比学校里大多数的教授都要厉害了。”

“噢，谢谢你，洛莉娅。”海格露出一个混合着沮丧与高兴的表情，用力眨了眨眼睛，“你说得对！我爱神奇动物，也爱教书——我能干好这个的，一定。”

洛莉娅回到了同学们中间，她立刻被好奇又激动的拉文克劳学生团团围住了，他们的眼睛闪闪发亮，七嘴八舌地问她：

“骑在它背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它的毛和真正的马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它和扫帚比起来谁更快？”

“它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吗？”

洛莉娅应接不暇地应付着他们热情的提问，她想要去找西奥多问个清楚，可人群让她一步也没法继续向前，那一头，海格已经重新扯起了嗓子大喊：“好了，下一个——”

直到下课，洛莉娅也没能找到机会重新和西奥多说上一句话。她不知道应该感觉庆幸还是失望，因为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

你说“我觉得很可爱”是什么意思？她能这么直白地问出口吗？

或者，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跳上去？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如果西奥多什么也不说，或者给出了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答案，她又该怎么办呢？

洛莉娅的脑子乱得像被一千团芨芨草塞住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像水泡一样不断地冒出来，而她的脚步则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而西奥多，他自从跳下了有翼兽的背之后就一眼也没再看她。在海格喊出“下课”的那一瞬间，他就夹着自己的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场地，连给洛莉娅犹豫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这可真是糟糕透了。洛莉娅沉沉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生日～感谢一直追到这里的所有小伙伴！积极评论的小伙伴和投喂营养液的小伙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