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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自高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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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茶在长廊上奔跑。

半敞的漫长的廊道,地面被雨水湮湿,变成更为深沉的颜色。

浑厚拙致的立柱,支撑着半圆的拱顶,自上方笼罩下来;制式的暗色长靴,踏在地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飞溅的水花,飘散而入的雨点,倒映出守护她也被她握持的剑刃的寒光,和追逐着她,星星点点的白色异能之光。

好像天地间暴烈的大雨里,唯独环绕她周身,下了一场银光闪闪的细雨。又被昏黑的雨幕笼罩。

在哀戚的、令人心神俱碎的悲歌里,银芒与星光裹挟她,穿过长长的甬道;而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木偶。

她所打开的,通往长廊的那一道窄门,能够容纳同时通过的人数并不多,甘茶心里很清楚,这也正是她所引导的;因此一时并不会有多少威胁。

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前厅的大门、后门,数道侧门,此时必然也已经全数打开,源源不绝的木偶正从其中涌出,或绕过开阔的前庭广场,或穿过后院的景观花园,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而来。

苍白色的绝望,偶尔能穿透过来,触碰到她。因此一幕幕画面,再度碎片式地在眼前闪回了。

——你是珍品、是瑰宝;不要反抗,因为在命运面前你无能为力。

——你要自由。

有极其微小的时刻,甘茶感觉她仿佛不过只是在透过自己的异能,透过那面寂寥无垠的镜子,遥遥地回望过去;她的灵魂似乎有一半飘飘荡荡,飞到了上空,从高空俯瞰剧院四面木偶的涌流,静默、壮阔而美丽的,合围的轨迹。作为它们的目标,她是如此渺小。

而另一半留在躯体里,因为奔跑,确切地感觉到呼吸急促、血液沸腾。就像是她心里、她的身体里也存在着什么,也能够燃烧。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或许不过仅是一二分钟;此时她终究抵达了长廊的尽头,空置而封锁的钟塔。

——正如她预想之中那样。

木偶的洪流,已经隐约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大雨里。

甘茶以子弹破坏门锁,推开黄铜大门。显现于眼前的,是蓝金饰色的钟塔正中央,圆形回旋的楼梯。

仰头望去形如令人眩晕的涡流,七层之高,直通塔顶的钟室。

然而却极狭窄,仅容两人并行。

也就是说,短时间里,以数量制胜的木偶军团,在此处优势会被完全消解。

而时间更长一些——

甘茶看着被握在手中的金色剑柄,眼眸中神色未明。

*

末广在大雨中奔跑。

他疾速地穿过阴翳的雨幕,自林立的楼群上纵跃而过;这速度是如此之快,即便有人恰巧从窗中向外张望,也无法以视线捕捉到他的身影。

暴雨中停摆的城市空荡而寂静。路面上空无一人,交通灯徒劳地闪烁着。

前些天还繁盛如雪的春日樱花,在大雨中零零落落,飘满河川,随着不安的急流远去。

在赶回剧院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她的事。

她是那样聪明的人。当她提出分别行动的计划,说他们尽快去击败敌人比较好,而自己应当留下看守犯人的时候,是否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没来由地,他觉得答案是“是”。因为是她。

所以——当她与他们道别时,究竟在想什么?

她并不主动要求什么。如果不是他们交给她防身的武器,难道她就打算这样,独自一人与演员、与另一名隐藏的敌人相持吗?

他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这种事可能做到吗?那是两名毫无顾忌残害他人的凶犯,其中一人还是上千木偶真正的支配者。

而且即使她能——又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暴雨、洪水,固然是首要事项。藏匿的木偶也的确不能放任不管。但果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不信任任何人。

不信任包括条野、包括他末广铁肠在内的任何人。

而且更加糟糕的——或许她会说这是最有利于事态发展的安排。

但她的排布,也并不顾惜她自己。

想到这里,末广感觉到心脏的位置,从心底深处,翻涌出一种非常奇怪的,陌生而难言的痛楚。那种复杂的、沉闷的钝痛,带给他的感受,比起曾经在战斗中经历过的全部负伤,都要更加鲜明和强烈。

眼前浮现出了少女的身影——纤细单薄,脸上带着淡淡的、并不真实的微笑。

她的姿态总是柔和,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她的礼貌和习惯。

闲院樱……雾气一样的少女。错觉之中即便清晰勾勒出了她的面容,望向她也仿佛是隔岸眺望花树,遥不可及。

她自顾自地盛放或凋零,不在意旁人,甚至不在意她自己。

冰冷的雨水沿着帽檐滑落。奇异的情感充斥他的内心,迅速地涨满胸膛,几乎要从喉咙里满溢出来。

他想找到她。想要看见她,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说话。

无论如何……

他想保护她。

……

此时末广已经离剧院很近了。从这个距离能够清楚地看见,剧院前庭的广场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木偶。

像是大雨之中,一场盛大的展览——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形态、大小、装扮,雕琢精细,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所有他们无机质的眼睛,都紧紧盯着从雨幕中现身的末广。

而末广金色的眼瞳,锁定了被木偶人们拱卫在后方,如曾经表演结束谢幕那样,挽着手并肩而立的男女主演。

保罗,以及木偶少女奥林匹娅。

保罗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身上浮着一层起伏的白光。

而奥林匹娅属于木偶的眼珠里,倒映出幽幽的暗光,反而似乎比身旁之人更像活人了。

但末广并不关注这些。他只是确认了两人的存在。继而发问:

“闲院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沉。只要听见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此刻除了问题的答案,这个人不会接受任何其余的言辞。

而这也几乎等同于开战的预告。

但保罗,直面这样的压迫感,却发出了神经质的大笑。

“真可悲啊,为她这样愤怒……”

怪异的笑声在广场上回荡,混杂在雨声与高亢的悲歌里。保罗握紧奥林匹娅的手,神情阴郁、尖锐而几近疯狂。

而后他满怀恶意地说:“那女孩已经死了!你应该为此感谢我——”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有什么冰冷而锋利的东西——与肉.体相触时感觉有如羽毛。却自身前没入,将他剖开,直直地穿透他的胸膛。

那是末广投出的刀刃碎片。

临时取用的刀剑,在骸塞与过于坚固的方舟相抗太久,已经崩开碎裂,被弃置不用,只是身上还带着这一片不大不小的碎刃。

笑声戛然而止,保罗瞪大眼睛低头,看见胸口迸出的血液,炸开的剧痛传递到大脑;而在他身后,力道并未止歇的碎片,平滑地穿透了十数个木偶的躯体。

脱离身体的木质构件,凌乱地掉落在地,砸在雨水里。

“再听见这种话,我不会避开心脏。”

末广面无表情地说,“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能够感知得到,她仍在使用他的刀,雪中梅的异能力仍旧环绕她。因此至少此刻,她应该是安全的。

而他也看见了,在广场上蓄势待发的木偶军团以外,剧院后方隐有骚动之声,大约那就是她所在之处——但具体是在哪里?

“咳咳……”

保罗的口中溢出鲜血。脸上诡异的笑意仍旧未散,“不可能告诉你。”

“她说我的尤莉娅已经……已经……”

他眼神怨毒,“这绝不可能。我不会相信那种谎话……这是诅咒……那么就该让这种诅咒在她身上应验!”

“我会抓住她、杀死她,把她变成任由操纵的木偶——”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

这一句像是压抑住所有感情,才说出的话语,即刻间掐断了演员疯狂的声音。保罗瞪着眼,看见远处的青年,眉眼被帽檐投落的阴影笼罩。

他周身的气势愈发强大了。极其锋利、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杀气,环绕在四周形成恐怖的气场。

末广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在那之前,我会杀死你们。”

“……”

下一瞬间,仿佛是一根弦绷紧到了极致终于断裂,双方一同行动了。

全部的木偶,和他们所带着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卫兵握紧手中的长枪。猎人举起散发寒光的猎刀。身形壮硕的铁匠,将巨锤靠在肩膀上。渔夫拖着细密的渔网。教皇的权杖尖端有锈红的血色。贵妇人手中的折扇,边缘锋锐如刀刃。

即便是手中空空的木偶人,也天然是一件武器——他们并不畏惧疼痛,也无需担心能否复原。只要将手臂折断,边缘的木刺就是能够刺伤人的武器。

所有的这一切,一同朝末广发动了攻击。

而末广,抬手按上了身侧环绕广场一周的,长长的围栏。

精钢铸就的栏杆,在他手下如同脆弱的纸片。最上的那一条横栏轻易地被摘了下来,异能贯通之下变化了形态,变为适于作战的长短。

末广握住它,有如挥剑般平平横扫——所有向他攻来的木偶便全部倒飞出去,撞在剧院的外墙上深深陷入,或被高处拱形窗中挑出的尖端穿刺,有如海报与旗帜般被悬挂其上。

……

钟塔。

盘旋而上,曲折环绕的阶梯,仿佛能够通往天际。

光线昏暗。四壁,头顶,蓝金色浩瀚的星图隐隐散发微光,在视野中摇晃、飞旋。奔跑中混淆的残影,勾勒出星辰运行的轨迹。

下方,距离她并不远,穷追不舍的木偶,拥挤着朝她伸出一只只关节圆滑的手臂。

末广的剑将它们斩落,滚下阶梯,受到踩踏——复又摇晃着飞起,四处撞击着飞回原先连接的位置。

甘茶飞快地向上奔去。

由牢固的中轴,向外散开的一级级扇形阶梯,像是琴键。又在视线中连成一片,如同展开的折扇,在波涛中托起她前行。

……

保罗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的战局。

木偶大军前赴后继、源源不绝。但末广的周围,却始终是无人之境。

没有任何攻击能够靠近他。只是片刻,他一人就压制了整个战场——如同碾过平原的暴风,那恐怖的杀气渐渐朝他们靠近,几乎就在眼前了。

不,已经来到眼前了——

那其实并不是特意朝向他们而来的攻击。

只是长栏的末端恰好能击中他们。保罗挡在奥林匹娅身前,两人一同被击飞出去,撞倒了一片作为守卫的木偶。

“尤莉娅……”

当他捂着伤口,艰难地起身,首先去查看木偶少女情况的时候——

他看见木偶脸上不变的空洞微笑,以及对四周状况仿佛毫无察觉的无动于衷。

如此的危急关头、她自身或许也再难以保全——她却仍然,完全是对万物都漠不关心的木偶。

说不清是为什么——但这一刻他如遭雷击。

心中的某些东西,叫做“盲信”或“自欺欺人”的某些东西,被啃噬得摇摇欲坠,此刻终于轰然倒塌。

他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像是想要抓住剩余的那一点笃信的残渣,迷幻之镜的碎片。

保罗跪坐着仰视恋人的脸庞,祈求地低声嗫嚅,想要在她空无一物的目光里,找到一点曾经的灵动与温柔。

然而——

——“即使她的灵魂仍旧留有余韵,也已经被你们的恶行彻底污染了。”

从那女孩口中说出的,诅咒一般的宣判,此刻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散。

他想要否认,想要怒斥这不过是敌人的恶意;想要寻找能够令他按下心来的证明,却终究徒劳无功。

奥林匹娅那深邃而无神的,蓝色的眼底,影影绰绰地即便有光,也绝非他所熟知的情绪。

那是外界的反射,还是——异能体嘲弄世界的恶意?

“不……不是那样……尤莉娅,我想你还在,我知道你还在……”

“你总是会帮助我、维护我,和从前一样,你总是不会放开我的手……”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丢下你,所以异能也与你紧密联结。”

——所以她无法成为完全倒向任何一边的人,只能做一个不彻底的凶手、不彻底的英雄。

——所以她也遭人排斥,备受折磨。

——所以她会在痛苦之时,被这样的异能,转变成木偶。

——“她的死亡,根源在你。”

那个莫测的少女,她所说出的有关他们的话语,没有一句错谬。

……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偶海洋的后方,传出凄厉的叫喊声。

这声音极为痛苦,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摧折、被磨碎的人,在绝望的尽头爆发全部的心力发出的叫喊。

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末广微微惊讶,循声望去。

从声源处,爆出了巨大的、极其刺眼的白光。就连他也难以直视地皱起了眉。

无法靠近。

这层像是由丝丝缕缕的不详罗织而成的白光,阻隔外界形成方寸上演悲剧的舞台;光芒的中央,阴郁的演员保罗,垂着头跪倒在大雨里。

跪倒在木偶少女的身前。

“我早应该、我早应该将自己的性命还给你……”

就像是心血耗尽以后,微弱的、飘荡无依的声音。

“尤莉娅,我的天使,如果你还在……”

木偶少女的手,插在他的胸口。血液混合着雨水,从破口处沿着身体淌下,在地面上漫开。

“把我变成你的木偶吧,尤莉娅。”

木偶少女洁白而纤细的手指,指甲边缘圆润。绝不是能够撕裂什么的一只手。

但保罗握着它,沿着被刀刃碎片穿透的伤口,生生捅进了胸膛,刺穿了心脏。

而他抬起头,仰望恋人的面容,像是向往着未来一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起面对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他的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液,意识逐渐沉入晦暗的深海。

最终,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木偶少女弯起了唇,展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那是——绝不属于这具木偶身体范式的表情。

是尤莉娅在笑吗?最后给予他这个带来所有不幸的人,些许怜悯而温柔的回应?

还是奥林匹娅,是冰冷无情的异能体,又获取、收割了一条生命,因此露出餍足的微笑?

他完全看不清了,恋人的面貌……而他从来,又何曾看清过呢。

保罗无力地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

……

犯人自戕。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变故。末广将试图偷袭的木偶嵌进地面里,皱眉看着那仍旧未散的白光的中央。

演员阴郁的面容,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彻底沉入了阴沉的黑暗。

雨水带走残留的体温,他的面部、躯体,越发变得僵硬,几乎与插在胸口的染血之手等同——

而后极快地,演员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爬上了木纹,又在刹那间融合、消隐。

暴烈的白光收缩,凝成极其不详的一点,沿着木偶相接的身体攀援而上,飘入她张开的口中,被吞入腹内。

从木偶的身体里,隐隐透出几丝微光。

末广本能地察觉到其中的异样——这极可能是在吸收死者的异能力。

然而白光存在之时难以接近,而周围的木偶也极尽疯狂,除非被固定在某处,否则即便被击碎,也要以碎片挡在他的面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微淡的白光消散。木偶的异能体奥林匹娅,从已经同样变成了木偶的保罗胸口,抽出自己的手。

而保罗也动作刻板、目光空洞地,重新站立起来。

“——”

奥林匹娅抬起手,无声地指挥木偶们的攻击。

她已经按照甘茶的话语,补足了她之前所说的,“木偶之歌”本身从根源而起、由少女恋心与责任感引发的缺失。

至于吸收了绝望的异能力——那不过是闲笔。针对精神的攻击,于足够庞大的木偶军团,只有无足轻重的增益。

在她的麾下,也早已有了魔笛。

然而——

并没有多少改变。

木偶少女的脸上,流露出近似于人类,惊疑不定时会有的神情。

而后转变为惊愕,最后演化为怒火。

*

甘茶冲入塔顶的钟室,回身几乎是贴着木偶们的鼻子,关门落锁。

收势不及的木偶重重地撞在门上,后继者又不断地撞向前方之人;嘈杂与混乱的声音,隔着一道薄铁门传进昏暗的斗室。

甘茶平复着呼吸,安静地倾听着外界的声响。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追逐着自己的木偶们,攻击性与攻击力度均忽然暴涨,行动时也变得更为活跃。

因此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在她离开犯人之后也顺利地进行着;不久前埋藏在对话之中的火药,已经按照设定的时间被尽数引爆。

能够说出她黑手党身份的保罗,已经再不能开口了。

而奥林匹娅和木偶军团,无论如今怎样表现出疯狂,在顶级的战士面前,也不过是命运终结前无用的反扑。

门外有木偶人以所持武器磨锯门板,划动金属的刺耳声音,令她不由微微蹙眉。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木偶正连续地撞向门板,许久无人问津的房间,从门框与简陋的陈设上,落下几篷堆积的尘灰。

她环顾四周。

这间钟室虽然狭窄,但天顶极高。与塔尖是一体的,上方尖峭,中央垂悬数根纽结的粗绳,拉起一组大小不一的厚重黄铜钟。

此刻因为门外的震动,钟组隐隐地嗡鸣起来,仿佛在等待有人拾起一旁落灰的长槌将它们敲响。

甘茶越过钟组,一一走过周围的窗扇。

既然钟已经不再被敲响,安全起见,原本通透宽敞的窗户自然要被封闭起来。

房间的所有窗上都钉着厚厚的木板条,密实交错,将窗户彻底封死。只有边缘的位置,微弱地透入几丝光线,使得房间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

而钟塔下方、剧院之外的声音,也从这缝隙间泄露进来——她听见了难以忽视的,战斗的轰响。

这样的声势,果然——她垂下眼睫,看着仍旧被她握在手中的,金色的剑柄。

它的主人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在并不遥远的,钟塔的下方。

门外木偶锲而不舍的撞击之下,门板已经开始向内凹陷;但是她——留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然而——

然而,也还有更好的办法——

或许是因为奔跑过后的心跳难以抑制,令尚未平复的呼吸重新急促,血液涌上脸颊。

甘茶归剑入鞘,拔出手.枪。

身后的门板轰然倒塌,拍在地面上掀起尘埃;堵在门口的木偶人一拥而入,朝着她冲过来。

而她并未回转。只是对准木栅的薄弱之处,连续扣动了板机。

木板折断,木屑飞溅,不知被封闭了多久的一扇高窗,重新被打开了;

而枪火的轰鸣声中,回跳的子弹撞击组钟厚实的铜壁,如钟槌一般,引动出连绵不绝的清鸣,从木刺错杂的窗口倾泻入大雨之中。

甘茶站在窗边,望向下方的战场。

在她身后,无数形容疯狂的木偶,伸长手臂抓向她单薄的身影。

*

——她放开了剑柄。

察觉到这一信息的瞬间,末广没能控制好手下的力道。攻击落点的木偶化为碎屑,手中临时取用的武器也被捏得扭曲弯折。

但他无暇顾及,霍然抬头,望向感知到的,混乱传来的方向。

就在此时。

自他仰望的上方,高塔之上,传来了清晰的枪响。

连续的数声,一声比一声更为真切——

高塔顶端的木栅被破开了。

钟鸣自其中飘荡而出,汇入低垂的层云;窗口的后方,显露出少女纤细的身影。

她在那里。

仿佛是从云端之上,向他投来了目光;她紫色的眼眸无比明亮,穿透昏沉的雨幕,一眼便看见了他。

他与她遥遥相望。

她对他露出微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金色的长剑,踩上了被轰开的窗口。

在她身后,探出许多泛着木纹的手。

末广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少女朝向他,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

暴雨,木偶,敌人,武器。瞬息间万物都消失了形影,所有声音也尽数拉平。

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的眼里,只能看见那一个坠向他的身影。

隔岸而来的樱花,从天而降的少女。

末广凭借本能,蹬地跃起,在半空中接住她,抱紧她,将她牢牢拥入了怀中。

……

甘茶觉得自己应该是冷的,否则为何感到战栗;大雨淋湿她,浇透她的衣衫。异能带来的惩罪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寒刺骨。

但她又觉得热。拥住她、仿佛想要禁锢她的怀抱,他的视线、呼吸,无不滚烫灼热。

这温度透过环在腰间的坚实手臂,通过身体紧贴的地方传递给她,连她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起来。

他剧烈的心跳,在她的耳畔清晰地震响。

令她错觉自己胸腔之中,也存在着什么,想要与他共鸣。

雨水流淌在她的脸上。视线有一瞬的模糊,万物似乎都不太分明了;只有近处一抹纯粹而专注的金色,始终鲜明地存在。

她抱着他的刀。而他滚烫的手指,试探着落在了她的脸上;轻轻地为她拂去冰冷的雨水,动作珍惜得仿佛在触碰一朵脆弱的花。

但在那之后——手指也并没有离开。

隐隐约约地,面颊上感觉到了刀剑磨砺的茧的触感。

甘茶微微垂眸,并不说什么,默许了他的停留。

……

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别无所求。

第27章 自高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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