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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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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烟几乎从没有过朋友,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她周身似乎有一座金刚罩,任何人触摸到它,都会启动她的自动防御机制。她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连带着,她和世界也始终有着若隐若现的距离。她像是人间的旁观者,淡漠地注视人来人往。

有时会有鲜艳的颜色吸引她的视线——各式各样的女人。有些天真,有些果敢,有些强势,有些聪敏,她们是行走的花朵,她注视着她们,再顺带注视到她们身边的男人。男人在她的世界里始终是灰色,带着来自地下的陈腐之气。只有他们站在她们身边,他们才显得耀眼和光彩夺目。变成一朵熠熠闪烁的金黄色花朵。她忍不住,想将他们采摘收为己有。

她们的颜色越鲜艳,他们就越耀眼。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因为男人的光彩夺目,在吴烟这里,男人因为女人的鲜艳耀眼。

女人的鲜艳掩盖掉男人的本色,吴烟忍不住,想将他们分开,采摘下金黄色花朵,也同时想看到它的真面目。

她也许期望真的拥有一朵金黄色的花,但更多时候,她毫不意外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污泥。她将污泥放在自己的收藏架上,她将这种有些变态的收藏癖好理解为——她对接近于孙悟空棒打白骨精的成就感。撕开一个个伪装,还原这个世界本就很烂的真相。

她一直将自己摆放在这个高高在上的角度。直到遇见林竹,她们之间的眼神像粘鼠板的两面,一旦相触,就丝丝缕缕紧密黏合在一起。林竹把她拉下高台,林竹让她发现,自己也是这个很烂的世界里一个很烂的人。

一个内心里高高在上的人,一旦在镜子中照见自己,就会从庞然大物萎缩成老鼠,窸窸窣窣躲进黑暗中,永远生活在阴影之下。

吴烟已经打算变成一只老鼠躲起来,可是林竹不肯放走她,她阻拦她,不成神人,就做一个很烂的凡人。

林竹和吴烟靠在椅背上,桌上放着一盒烟,却没有开封。

“刘乐说你喜欢抢朋友的男人,为什么?”林竹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方才初见两人情绪激动难舍难分,如今冷静下来,陷入尴尬的沉默。

“审判我?”吴烟空洞的眼神中涌起情绪的小浪。

“不是审判,只是好奇。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吴烟手里握着桌子上的玻璃杯,玻璃杯底残留着干涸的奶渍和面包碎屑,指甲沿着玻璃杯上的纹路走,走迷宫似的。

“不是朋友,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认为我和她们能成为朋友。”

“”这个她们中也包括我?哪种喜欢?”话一出口,林竹和吴烟之间吐出黏腻的蛛丝,飘在空中,附着在她们皮肤的汗毛上。两人皆有片刻的沉默,林竹试图解释,虽然也不知道在解释什么,“我是说,喜欢她们什么,什么程度的喜欢。”然而喜欢这个词包含着多重含义,本身就暧昧不清,不管怎么解释,都只是对暧昧语义的放大,像泡发的木耳。

吴烟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痒,皮肤上激起一片小疙瘩,她吞吞吐吐,似乎也在解释:“单纯的喜欢。”

单纯的喜欢是什么,不单纯的喜欢又是什么?它指向友情、亲情、爱情?林竹想着,脑回路打了个结。

吴烟的手在胸前小幅度挥舞着,“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我是直的。”说出口,仍觉得“直的”这两个简单的字坚涩拗口,像带着刺,她不喜欢用这两个字,但一时间没找到更合适的词语。

“噢。”林竹应一声,脑中的结应声断裂,心下却升起一股踏实的感觉。又想自己为什么表现地这么理所当然,她这样的表现不就意味着她在往那方面想吗?她无意识在桌上寻找水,却只看到吴烟手中那个脏的牛奶杯。

“我和刘乐,一个学校的,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我喜欢她眼中的坚定。”吴烟试图转换话题,却无意解开了尴尬的氛围。

“我理解。我曾经很羡慕刘乐身上那种不可抗拒的气场,她总有办法在各种场合中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周转得体。”林竹补充道。

羡慕?吴烟的舌尖咂摸着这两个字,也许是羡慕,对那些女人,对那些男人。因为羡慕,所以想要探索?最好揭开光鲜背后的丑恶?可以解释得通她的行为,可对于她的行为,可行的解释不止一种,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哪一种都不能精准表达她。面对林竹的疑惑,她挑选了一种回答——在无数个岔路口中选择一条——“对,羡慕,我羡慕她们,也羡慕她们能拥有男人,或者羡慕男人,能和她们并肩站立。我想,也许我成为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人,我就会……”我就会变得像那些女人一样,思绪顺着话语延伸,一个结论浮现在她的脑海,连她自己都吓一跳,还未来得及缕清,林竹蚊子般地嗫出两个字:“我懂。”

“你懂?你懂了什么?”吴烟反问,这话乍一听起来像是讽刺、吵架的前奏。她知道这语境,她也相信林竹可以理解她是在真诚发问。

“对优秀女人的羡慕。”林竹顿一顿,“有时候,我想你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女人会对你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她们做着你想做的事,你因而羡慕她们,甚至嫉妒她们,嫉妒她们的才能和光辉,忿恨自己的平庸。”

“我好像不全是这个意思。”吴烟被林竹的延伸打懵,脑海中仔细捋着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我喜欢你,也嫉妒你。”林竹淡淡道。

“那么。你认为我有某种才能,你羡慕我,我吸引了你?”

林竹点点头。

吴烟气吐出成为一声暗哑的笑声,“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自由,羡慕你可以跳脱出一种人生必走的路,如果我是圈中的家畜,你就是漫山奔跑的野兽。你是家畜存活于世的对立面,你是某种生命力的象征。”

“家畜在被驯服之前,本就是自在的兽,这天地都是它的。”

“不,家畜是只能在圈里兜转的的新生物,从出生起一辈子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林竹暗淡下去,吴烟起身将杯子洗净,哗哗的水声回荡在客厅。关闭水龙头,甩甩杯中的水珠,她缓缓道:“我老家爱吃鹅,几乎家家都会养几只,等到重要的时节就把它宰了做成盘中餐。大部分家养鹅的命运确实如此,可是有一家人的鹅不一样。它拒绝吃饲料,喜欢找一些野生的东西。然后有一天,它消失在了圈中,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只见到圈栏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洞。我想,也许将来会在某个山野之中见到它。”她说完看向林竹。

林竹回味着,沉默不语,吴烟又道:“李向天曾经是我的‘目标’,你真的不生气吗?”

“按照常理应该是要生气吧,可我没有。”林竹趴在桌子上,“我没有,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吴烟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如果我说,他已经上钩了呢?”她咬着下嘴唇,屏住呼吸。

林竹直起身子,漠然地摇摇头。

吴烟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林竹想想,眼中散出悲哀,但转瞬即逝,没忍住笑一笑,眼里带着戏谑看向吴烟,“艳儿,我发现你还挺单纯的。你是想问,我看起来并不喜欢李向天,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吴烟一怔,但林竹将她的言中之意指出,她也有点愕然。

“婚姻是一件很复杂的是,无关爱情。爱情的顺理成章不是婚姻,婚姻是一种……社会工具?”林竹思索着怎样用语言表达,“它关系到财产、家庭、社会认同,却独独无关爱情。言情作品中的爱情故事是一种误导,美丽的爱情会让人最后在一起,可在一起不等于结婚。”在一起怎么不等于结婚呢?林竹说出口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可她确实这样认为,在一起就是在一起的字面意思,结婚,是认可一种默认的的社会秩序,并加入它。亮光在脑中划过,她知道为什么自己续写不下去那个爱情故事,而她可能已经找到续写的方式。

“我……明白了。可你,是因为什么,因为财产、家庭?”吴烟其实知道她为什么,可她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小孩,一定要林竹把自己隐藏起来的部分揭开,敞露在阳光下。

林竹微微皱起眉头,视线从桌子散到柜子再散到窗户,不经意间经过吴烟,最后定在自己的手上,“你就理解为我认可这种社会制度吧。”

林竹表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可心底已是波涛汹涌,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矛盾之处,一边厌恶着婚姻的束缚,一边贪恋着它带给她的安全感。因为有它,她的人生总算是有一点成就,她可以停止自己的惶惶不安和茫然,将自己的人生停靠在婚姻上。方才吴烟说什么,李向天上钩?她这时才迟缓地在心底才蒸腾起一股不安,在心头汩汩冒泡。

她所依靠的婚姻似乎出现了一道罅隙,她可能失去它,失去意味着不安,也意味着……重生?

她突然间有了一个离开和反抗的理由,这理由让她的世界山崩地裂。她迷迷糊糊地从吴烟家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小家将自己关入卧室房门,她躺在地上,感受着地板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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