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沈素闲的样子，老夫人就猜出一二来，好笑道：“相处几年，难道丫头还觉得我老眼昏花，人还糊涂了？”
这话让沈素闲连连摇头道：“老夫人耳清目明，身子骨还硬朗，怎会糊涂？只是此事告知丞相，要是丞相以为殷家故意为之……”
不然怎的那么巧，前脚派人送来庚帖，后脚殷家大小姐就伤着了？
老夫人轻轻摇头道：“拖得久了，此事才叫人怀疑。第二天立刻送信过去，丞相才会相信。”
殷家不想让嫡长女嫁给丞相的养子，直接拒绝就是了，何必叫殷蕙兰真的受伤？
毕竟殷蕙兰是真的伤着了，院子里来回送汤药，丞相查一查就能知道。
女子这伤着留下疤痕，以后嫁人就麻烦了，实在没这必要。
但是具体伤着哪里，丞相不可能让眼线真进了殷蕙兰的闺房里面探查。
所以老夫人让大老爷写信给丞相，只含糊说殷蕙兰晚上起夜的时候摔着了，得休养一段时日。
言下之意，要么延后婚事，让殷蕙兰的伤养好了再议亲，要么就换人。
大老爷在信笺里隐晦提及府里还有一位表小姐，是养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的。
只稍稍一提，丞相这个人精一下就能明白殷家的意思。
养女配养子，这养女还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却也不算是辱没了左清川。
丞相收到信笺后没立刻生气，而是摸着胡子玩味一笑：“殷家的老狐狸。”
他转头吩咐道：“去，把老三叫过来。”
左清川很快就到了，脱掉盔甲后的他高大清瘦，一身素色衣袍压根就没显得过分素净，而是衬托得他那张脸更为出色。
他原本每次上战场都要戴上面具，因为敌人总是会拿左清川的长相来做文章，使劲嘲笑。
等左清川打了几场仗，遇人杀人，毫不留情，再也没人敢拿他的长相说事。
从此之后，他上战场再也不需要戴面具，那张脸再出色，在敌人眼里就跟罗刹没什么两样了。
左清川进来后拱手行礼：“父亲有事吩咐儿子？”
丞相摆摆手道：“坐，殷家来信了。”
闻言，左清川落座，抬起头来，神色很平静，似乎在等着他发话。
丞相把信笺递了过去，见左清川接过后一目十行看得飞快，于是他解释道：“殷家是这位老夫人撑了二十年，才能屹立不倒，是一位值得敬重之人。别提如今殷老大继承了家业，这位老夫人才是殷家的定海神针。”
左清川听后只微微点头道：“殷家想收这孤女做养女，还强调是养在殷家老夫人身边好几年，不算辱没了儿子。”
丞相颔首道：“原本我想着殷家百年士族，跟他家姑娘成亲，也能弥补你的身份。”
左清川长得出色，人品上乘，能力更是极好，是他不能缺失的左膀右臂。
唯独有一点，就是他的出身时常被人诟病。
要是有个强大的姻亲，这一点就能补上，以后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丞相没想到他千挑万选，加上有殷老夫人在，这亲事是铁板钉钉的，哪里料到殷家大小姐会不乐意，还闹成这样？
他皱着眉头继续道：“虽然殷家对外说殷家嫡出大姑娘是摔伤了，暂时养着还没醒过来。我已经派人秘密查探过，这家姑娘因为不乐意嫁给你，竟然半夜上吊自尽。”
丞相轻哼一声，虽说他还没见过殷蕙兰，已经对她的印象极为不好了。
她不愿意直接说就是了，殷老夫人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肯定会跟丞相好好说明白。
丞相也不是非要跟殷家联姻，如今殷蕙兰这一出，愣是把两家的关系都弄尴尬了。
殷老夫人估计也想修复跟丞相的关系，这才会提出用养女沈素闲来代嫁之事。
当然她提了补救的法子，丞相要不同意，这联姻之事就只能算了。
殷老夫人也会帮着丞相物色其他士族姑娘，免得没联姻上，倒是跟丞相结仇。
丞相却越想越是生气，沉着脸道：“我知道殷家大姑娘没养在老夫人身边，却没想到是如此拎不清的。殷家瞒得一时，不可能一直瞒着，这当你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要没能早早给你重新定下亲事，这事闹出去人尽皆知，你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以后谁家姑娘还愿意嫁给你？”
丞相气得站起身，来回踱步道：“这殷蕙兰不愿意嫁过来，我原本觉得殷家还不错，却也至此而已，多得是别的士族姑娘能代替。”
“如今她死都不怕，就怕嫁过来，那抬也要把人抬过来才行！”
殷蕙兰不想嫁，丞相还非要她嫁过来了！
左清川知道丞相这是一时气愤，只能出声安抚道：“父亲，强扭的瓜不甜。殷姑娘要是嫁过来后，每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儿子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儿子经常要带兵征战，夫人要是个不懂事的，只会在家里给父亲添麻烦。”
丞相一听，越发心疼他了，重新坐下叹道：“原本为父还千挑万选给你找个不错的夫人，哪里想到殷家把姑娘养成这个样子。”
“殷蕙兰这样，谁知道那个孤女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殷蕙兰？要不跟殷家联姻之事就这么算了，为父这就给你找找别的。”
丞相就不信了，难道士族家里的姑娘都跟殷蕙兰这样吗？
左清川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让父亲操心是儿子的错，士族都看不上儿子的出身，哪怕换一家想必也如此。”
“反倒殷家这个孤女，既是养在殷老夫人身边好几年，必然是个懂事聪明的。她的出身也尴尬，反倒不会嫌弃儿子。”
丞相伸手摸着胡子，知道左清川的话很实在。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虽说是我的养子，确实样样出色，在我身边多年，跟我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既然你不介意那孤女的身份，那我再派人仔细打听，这次绝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了。”
但是派谁旁敲侧击，总归不够仔细。
丞相琢磨了一番，最后打算让自己的亲妹妹阮若颖出马。
沈素闲得知一位将军夫人要上门拜访，殷府上下都热闹了起来，打扫的打扫，装扮的装扮。
她甚至见大夫人一叠声叫来好几个丫鬟婆子，帮着磨了珍珠粉抹在脸上，指甲也洗了，重新染上，顿时一脸疑惑。
殷老夫人看府内乱糟糟的，有些不大高兴，吩咐身边的嬷嬷去交代一番，免得贵客上门来见了，还以为殷家大不如前，连待客之道都忘了。
她看沈素闲满脸茫然的样子，就笑着解释道：“你过来才几年，只在府里带着，确实不大清楚府外的事。”
“这位将军夫人了不得，也是丞相的亲妹妹。”
老夫人打发伺候的丫鬟婆子出去，只拉着沈素闲继续说道：“她是应京第一美人，跟微服私巡的皇上相遇，皇上有意抬举她，就让她哥哥做了丞相。”
可以说丞相有如今的地位，就是这个美人妹妹把皇帝迷得七荤八素而得来的。
沈素闲听得惊讶，感觉更疑惑了：“这位第一美人既是跟皇上遇到，后来怎的成了将军夫人？”
老夫人知道她聪慧，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挑眉道：“那是因为她想要一世一双人，不愿意进宫为妃。又不愿意皇上废后，引来朝臣的不满。”
皇帝爱惨了这位美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还句句为了自己着想，于是只能忍痛割爱。
美人不缺追随者，这位大将军就是。
大将军也不介意美人跟皇上曾经有一腿，欢欢喜喜把美人娶回家。
老夫人幽幽道：“丞相手里为何有兵权，那是因为大将军听了美人的话，只想留在府里陪着美人，就把手里的兵交给丞相，后来交到了他那个养子手里。”
沈素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第一美人恐怖如斯！
她不费一兵一卒，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就让兄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又拿捏住最要紧的兵权。
可以说丞相如今有心，这应京轻轻松松就能换人当皇帝了。
沈素闲想到这位第一美人上门来，难怪府里上下都紧张得不行：“但是大夫人她……”
老夫人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还能是什么，第一美人哪怕如今年岁大了一些，依旧风韵犹存。老大家的年轻时候也是个小美人，哪怕被比下去，也不能太逊色了。”
听了这话，沈素闲才明白为何大夫人慌慌张张开始保养脸，又重新染指甲，原来是怕在第一美人身边被彻底比下去。
这位第一美人还没上门来，沈素闲心里就有几分期待，想着这位夫人到底有多美，才会让皇帝和大将军两个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沈素闲就已经被春燕和春熙两个丫鬟从被窝里挖出来开始打扮。
她们卯着劲要让自家表小姐今天打扮得美美的，也不能叫第一美人比下去了！
沈素闲却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这张脸只算清秀，再打扮也不可能比得过第一美人，还不如舍弃华丽的衣裳首饰，穿得大方得体。
老夫人早早起来，见沈素闲穿戴整齐，她上下打量后夸赞道：“不错，这样瞧着人也精神。”
她就知道沈素闲不会让自己失望，要是急功近利，或者带着点争强好胜，或许还有一点嫉妒心想要跟第一美人比美，那真是脑子坏掉了。
老夫人拍了拍沈素闲的手背道：“丞相想必是看了回信后，决定考虑你作为殷家养女出嫁之事。看来他十分重视这个养子，才会请了将军夫人到殷家来掌掌眼。”
沈素闲一听，顿时开始有点紧张起来。
这位将军夫人见着自己，会喜欢她吗？
还是会觉得沈素闲这样的孤女不自量力？
老夫人安慰她道：“你平日什么样，如今也什么样。这事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没事。我这老婆子虽说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没几年好活，给你相看个合适的夫君还是来得及的。”
沈素闲惊得连忙摇头道：“老夫人身子骨硬朗，人又这般好，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谁不爱听好话，尤其沈素闲那双眼睛满是真诚和关切，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起来。
外头有嬷嬷来禀报，说是将军夫人的马车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