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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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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映之时,窗外日头还烈着,燥热的空气中不时响起几声蝉鸣。

议政房内一片寂静。

宁颂静静站在紫檀雕花扶手椅之后,垂眸正好能看到不良帅宁严束得整齐的发,满头青丝几缕花白如霜,肃穆的面庞之上遍布几道沟壑,似是岁月予他的荣耀。

宁严的身前正立着两个身带血腥气的男人——宋士和文鸿盛。

二人刚从地牢里出来,若是细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衣摆上溅到的猩红血迹。宋士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除了方才那几次乱党的集聚活动外,那个梁姓乱党甚至还招供了一个名单……”

听到名单二字时,宁颂皱了皱眉,紧接着便看到文鸿盛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单,放到了宁严面前的桌案上。而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的裴韫动了动手指,面上出现了几分激动之色,却还是按捺住没有动。

宁颂垂眸,正好看到了名单上的几个名字,登时,她一整颗心恍坠冰窟。

名单字迹有些潦草,从左至右读来字数不多,可其上蕴藏的信息却庞大得很。几个乱党的姓名被标注其上,而在那几个乱党姓名的紧后面还挨着几个宁颂极为眼熟的名字,各个都是朝廷命官。

眼前的信息,再明显不过了。

这次简良受刺的事件只是其中一隅,由它牵扯出了众多乱党,这些乱党皆以家仆的身份潜伏在长安要员身边,欲效仿简良与白志一般的事件,在必要时给予朝廷重创。

如刃悬首,伺机而动。

霎时,万籁俱寂,针落可闻。

宁颂眼看着师父用力到骨节泛白,紧绷的下颚昭示着他的怒气。良久之后,宁严闭目深吸一口气,招手叫那边静立良久的裴韫上前来。

“不良帅,这是……”裴韫自觉不受镇安府待见,方才在旁看到宁严查看名单时,裴韫自顾自还费了好一番的脑筋,想着如何才能在不惹怒议政房内几尊瘟神的情况下将这名单拿到手里。

可没想到不过片刻之间,宁严竟主动将名单放在了他的眼前。

裴韫口上虽有犹豫之语,可手中动作未停,视线方触及到名单的一刹顿时身子一僵,侧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宋士和文鸿盛。

二人视线中甚至带着几分同情。

原因无他,名单之上李珀均的名字之后紧跟着两个乱党的名字,除了已经咬破毒囊自尽的白志之外,还有一人名曰卢荣。

李珀均的身边竟是潜伏了两个乱党广贤的细作。

裴韫登时脸色青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之内再无平日轻佻的笑意,唯余黑云压城般的阴鸷。

“竟是如此……”裴韫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纸张在空中无依无靠地抖着。

大抵片刻后,裴韫肩膀一耸浊气徐徐吐出,他转头却是单膝跪地,郑重抱拳:“多谢不良帅告知。”

宁严脸上流露出了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持盏缓缓吹着气,任由温茶清香滑过喉舌流入肺腑,再次抬眸时眼中多了些若有若无的警告。

“算算时间,也该是我们的镇安府裴督长跑回尚书府复命的时候。”

裴韫身子一僵,唇边酿出一抹苦笑,头顶宁严话语未停:“名单上除去李尚书之外还有五家,我宁严不想他日听到有同僚殒命于天子脚下的消息。一切的一切,镇安府拭目以待。”

宁严话落,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瓷器与实木桌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似是叩击在了裴韫的心头。

裴韫捏着纸张的手有些发酸。

良久,他也只能沉沉应了一声:“是,我定转达清楚。”

裴韫走出门去。

宁颂动了动身子,待议政房的门关了个严实之后,她才走到桌案之前,对着宁严行礼道。

“颂有罪,还请师父宽恕。”

难得见到宁颂会如此郑重严肃,宁严原是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指尖叩了叩桌子:“起来和师父说话。”

宁颂身子一顿,那边文鸿盛立刻走过来将宁颂提了起来:“站起来好好说。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你惹什么祸都不怕,就算天塌下来都有不良帅和哥哥们帮你撑着呢。”

一股暖流从心房流入四肢百骸,宁颂露出一抹浅笑,只是感激看向了文鸿盛和那边不语的宋士。

而后,又郑色着将汾巷里那件事说了出来。

“我知道那钟成天是蝇营狗苟之辈,仰仗着康宁侯这座大山。这次汾巷他想劫走俘虏抢夺功劳不成,日后他与康宁侯定会多处为难我等……是我不好,太过冲动。”

长安的坊间素来有“名门三大姓”之说。

一为陇西李氏,二为清河郑氏,三为荥阳殷氏。

康宁侯名为郑翼,又兼光禄大夫之职。前年将自家的小女儿送入宫成了后宫娘娘,那郑家女虽出身名门望族,可清河郑氏百年底蕴却没培养出一个闺英闱秀,反倒是将郑家女养成了眼高于顶、汲汲营营的性子。

自打入宫以后,郑家女依仗身后郑氏在后宫中横行霸道,便是遇到当今中宫也要上去顶撞三分。

而中宫皇后出身荥阳殷氏,自小被家里养成了个一板一眼的性子。入宫二十余年来殷皇后从未见过如此跋扈的女子,她心中恪守着殷氏的规矩,多次忍让于其,哪成想换来的却是郑家女的得寸进尺。

圣人膝下子嗣单薄,如今只有一长子封令仪为东宫太子可堪大用。女儿倒是有几个,可惜几个公主及笄后已经嫁去了各处,如今还在宫中的只有嫡女嘉阳公主一人。

而郑家女就在前不久被御医诊出了喜脉,圣人一时之间龙颜大悦,当即赐郑家女为淑妃之位,又连带着赏赐了不少稀罕之物,叫郑淑妃更是如日中天。

连带着康宁侯一家鸡犬升天。

偏生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宁颂得罪了康宁侯手下的爪牙。

她面色发青,心中想着那京兆尹钟成天的可恶嘴脸,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体统规矩,连带着康宁侯在心里骂上了好几句。

宁严冷笑一声,不自觉拍了拍紫檀木雕花扶手椅,牙缝中吐出了几个字:“李老狐狸好算盘啊。”

宁颂一时发怔,宁严又道:“先是将裴韫这么号人物塞进了不良卫之中,又借我宁严的名声来‘借力打狗’。恐怕旁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我镇安府如今已经和他李珀均沆瀣一气了。”

宁颂登时眉头一皱,顺着宁严的三言两语联想了许多。

简良之死,看上去似乎是李尚书亏了。

可他将死局医活,顺带着受了不少好处。

借简良之死的名头,先是将镇安府架到了进退两难之地,紧接着他又顺理成章地将手下心腹安插进镇安府。于是接下来在朝廷所有人的眼中,镇安府已经被李珀均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现在,镇安府和康宁侯鹬蚌相争——

康宁侯为记仇之人,得罪了此人之后,镇安府无非只有两个选择。

一谓镇安府与康宁侯斗到底,那李珀均便真的坐收渔翁之利;二谓镇安府选择倚仗他李珀均之势,那李珀均便真的能将镇安府这柄利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论进退,李珀均皆有所得。

宁颂咬了咬牙,登时面沉如水。那厢文鸿盛烦怒地抓了抓头:“早知道就不能将裴韫那小子放进来!”

宋士冷笑一声:“不放进来?早先御史台的弹劾奏折差点就放在了御案上。你怎么知道不放裴韫进来,李珀均会不会借题发挥直接让你我尸首异处?”

文鸿盛顿时烦了,抬手抓着头:“干脆我哪天偷摸派人宰了那姓裴的孙子算了!”

宁严瞪了文鸿盛一眼:“胡闹!你是不良卫还是土匪?!”

文鸿盛被噎得一闷,顿时不再言语。

各人陷入沉思。

*

月色如练,清风迎面而来吹散几丝疲惫。

裴韫站在街口看着尚书府的粉墙飞檐,边闲散地迈着步子来回徘徊,足跟重重踩在青砖之上传来一阵麻酥酥的震感。

他窄腰如刀长身如竹,一袭白袍隐隐可照粼粼月光。弧月之下风吹影动,更显得他孤单寂寥。

裴韫停下了脚步,再也没法这样自己哄自己玩下去了。

他垂眸看着掌心中几道纵深的沟壑,时有厚茧截断细纹叫他再也看不清掌纹走向。裴韫不禁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掌心,那厚厚的茧子粗粝地磨着他的指腹。

夜风习习,唯有裴韫的一声叹息。

随着一声叹息落下,身后角门传来一阵脚步声。裴韫缓缓转过身,便看见了尚书府内的小厮二横打着灯笼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和二横打扮相同的人,正向长街那头张望着。

见到裴韫身影的一刹,二横喜笑颜开:“诶,裴兄原来吃完饭跑这来了!你是在等主人散值归来吗?”

裴韫笑笑,一手从二横手中接过灯笼,垂眸看着灯罩上憧憧不灭的烛影:“好聪明的二横,真是骗不过你啊。”

听着裴韫口中有些敷衍的夸赞,二横被逗得直笑,又往裴韫身边凑了凑:“你今天要在府里住下了吗?我一会儿就叫你把你那间房收拾出来。”

见裴韫不假思索点头后,二横眼中带上了些惊奇,不由压低声音:“镇安府最近不忙吗?往日见你都是来来去去无影无踪的,今天竟然回来待了大半个时辰,还要过夜哩。”

“唉,我不过才离开家里几日,你这小子就不欢迎我回来了是吧?当真是没良心。”

二横忙摆手:“我哪敢啊,这不是怕耽误你正事吗!”

裴韫面上淡笑不散,抬眼看向天边皎皎明月,狭长的眸子似有狡黠凝之不散。他捏着竹制灯杆的手指微微用了下力气,顷刻间便又松开了。

转头,那抹笑容又出现在了脸上:“回来休息,不也是我的正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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