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昀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下床拉开了窗帘。
余晖照进房间，他恍神片刻，记忆回笼，回身去翻通讯器。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过去一天了，他睡了这么久吗。
他本以为通讯器上应该会有很多消息，首领失联一天可不是什么小事，结果他翻了所有记录，只有陆锐芒发来的一条“对方已撤退”。
“哥哥。”
房门被推开，楚知莫走了进来。
“你醒了，我去叫碗粥，睡了一天，饿了吧。”
楚知莫身上那股暴戾荡然无存，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温柔。
萧敬昀想到了什么，怒道：“你动我文件了？！”
“哥哥别生气，喝口水先，嗓子受得了吗。”
一杯温水被递到唇边，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打开，水杯落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上，没有摔碎，但水却扬了楚知莫一身。
萧敬昀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躲，抬头看去，楚知莫已经敛了笑容，表情无波无澜。
“知莫，我……”他张了张嘴，垂下眼皮，弯腰去捡地上的杯子。
手腕被攥住，楚知莫先他一步捡起杯子，不由分说把他拽到了床边坐下。
“哥哥累了，坐下歇歇。”
杯子被放到床头柜上，楚知莫松开他，背对着他站到了落地窗前。
“我只是帮你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无关紧要的文件你都直接放在桌子上，剩下我没敢碰，陆指挥官的那份报告替你发出去了，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会打扰你。”
萧敬昀撑着额头，低低应了一声。
他没什么想说的，楚知莫却有：“哥哥，你为什么把我扔到那个地方，如果你是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应该直接杀了我。”
萧敬昀动动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才说：“我乐意。”睡了那么久他好像不会思考了，更没力气应付楚知莫。
“是我的错，应该先让哥哥吃点，恢复力气了再讨论这些问题。”
楚知莫出去了。
明明睡了一天，萧敬昀还是觉得乏力，浑身都使不上劲。
再回来时，熊崽子端了一碗蔬菜粥和一杯热水。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伸手去拿楚知莫手里的碗，却被对方躲开。
“我喂你。”
萧敬昀没说什么，朝楚知莫张嘴。一勺没什么味道的粥被送了进来，他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再喂。
“吃这么少不行。”
勺子抵在他的唇上，楚知莫静静等着他张嘴。无奈，萧敬昀麻木地吃完了一碗粥。
楚知莫耐心地帮他擦嘴，拍了拍床，说：“哥哥，我想帮你按摩。”
萧敬昀看了熊崽子一眼，那双金色的瞳里没有欲望，也没有火热，看起来确实只是想给他按按。
他顺从地趴到床上，闭上了眼。
楚知莫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在原地站了半天才绕到萧敬昀身后，跪坐在床上给他揉腰按腿。
“哥哥，是因为对我怀有愧疚才这么听话吗。”
萧敬昀听到了，但不想回答。他不觉得愧疚，也从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他只是不想再火上浇油，楚知莫昨天的样子他已经见识过了，如果还不尽快安抚好这个熊崽子，还不知道他会干出来什么。
战舰都打到巫师星球来了，天才机械师的能耐肯定不止这点。
“哥哥，你真的只是为了首领的位置吗？”
“嗯。”
楚知莫停下手上的动作，拧着眉思索，随后不轻不重地在萧敬昀臀上拍了一下，轻声说：“骗人。”
这一下虽不疼，但扯到了别的部位，萧敬昀闷哼一声，回头去看压在他腿上的人：“不信就别问。”
楚知莫垂着头，说：“好，那，哥哥想我吗？”
萧敬昀转回去不再看他，良久也没有开口。昨晚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他怕张口后只会得到两根手指。
“我不会像昨晚那样了，哥哥你回答我。”
楚知莫见他还是不吭声，手往肋骨上捏了一下。萧敬昀这儿很敏感，一碰就痒。
果不其然，萧敬昀反应极大，登时就想从床上弹起来，但被压着，扑腾一下又落了回去。后面又被扯到了，他把头埋在被子上，咬着牙说：“想。”
“真的还是假的。”
萧敬昀吐出口气，闷闷地说：“真的。”
他要被楚知莫气笑了，这家伙在打着按摩的旗号审他呢。
“你送我弟弟去那儿又是想做什么，你明知道他怕冷，也知道他根本没脑子查案。”
“所以不是有祁温刻在吗。”
“哥哥，这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真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的小手段吗，送你弟去还能是为了什么。”萧敬昀并不想正面回答。
“你想威胁我，让我不要对巫师星球做些什么，这当然可以，但你拿我弟弟来威胁是不是有些卑鄙，仗着自己了解楚家，就毫无顾忌地把楚家仅剩的软肋送到我跟前，哥哥，我真该让你永远下不了床。”
楚知莫语调平平，像是在叙述一个乏味的故事，萧敬昀听不出他的情绪，没敢轻易搭话。
“你这么做没想过会把我逼回来吗，哥哥，你不是这种蠢笨的人，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别骗我。”
楚知莫加重了力道，萧敬昀微微抽气，蹙起眉头说：“既然你听出来了，就该知道我现在不想告诉你，知莫，审人不是这么审的，等时机合适，你会知道的。”
“好吧。现在我回来了，也该去见见我的父母，你说对吗，哥哥。”
“嗯。”
“你陪我去。”
萧敬昀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应该跟去看着点这熊崽子，虽然楚知莫做事比较有分寸，但今时今日他有点不放心了。
“好。”
楚知莫从他身上下来，拍拍他的背，说：“好了，哥哥。”
萧敬昀起身，揉了揉蹭乱的头，叹了口气，指指衣柜，说：“衣服在里面，自己换。”
楚知莫看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视线灼灼，盯得萧敬昀不自在，于是他故作镇定地出了休息室，逃离这片充满楚知莫味道的地方。
他原意是想趁着晚上的时间和楚知莫一块回楚家，顺带把人塞回家里省得再来找他麻烦。但楚知莫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什么也不肯今晚就回去，缠着他在休息室睡了一晚，第二天傍晚才收拾准备回家。
萧敬昀换了身休闲装，为了遮盖脖子上的痕迹，他特意选了件高领薄毛衫，有点热，但穿出去也不会显得和季节格格不入。
“哥哥今天真好看。”楚知莫蜻蜓点水地碰了碰萧敬昀的嘴唇，又在额头上磨了两下。
萧敬昀开了传送门，让楚知莫先进。身为首领，他自然不需要拿什么礼品，或者说，楚知莫本身应该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管家在大门口，看见萧敬昀便迎了上去，眼神扫到萧敬昀身后跟着的人，脸色一变，浑浑噩噩地领两人去了城堡。
楚洺外出应酬，家中只有余桉在，她打开门，挂起的笑容在对上楚知莫那张脸时换成了惊恐。余女士想也不想，砰地关上门，掏出通讯器给楚洺打电话。
楚洺那边有些吵闹，他压低声音催促余桉快些说。
余桉拍拍脸，也压着声音嘶吼：“楚洺你赶紧些回来，我见鬼了！十万火急！”
“怎么了老婆？”楚洺被余桉的语气吓着了，想着酒局也差不多结束了，就让助理去安排，自己拎起外套往外面走。
“你快点回来，我要吓死了！”余桉跺脚。
萧敬昀都还没开口就和楚知莫一起被关在了门外，余桉的这个反应他并不意外，于是抬手重新按了门铃。门铃响了许久都没反应，萧敬昀又敲了敲门。
余女士面无表情地开门，先是向萧敬昀行礼，说：“首领怎么亲自来了，管家也没来报，我该去迎您的。”
“事情要紧，没有提前知会，惊扰夫人了。”萧敬昀颔首微笑。
余桉眼神一直往楚知莫身上瞟，迟疑开口：“这位是？”
“妈，你不认得我了？”楚知莫上前一步想拉余桉的手，却没想到余桉面目狰狞地躲开，作势就要晕过去。
楚知莫眼疾手快把人扶住，嘴角抽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白光打了过来，他松开余桉，侧身拉着萧敬昀往旁边躲，眼神一凛，看向来人。
楚洺一个漂移把悬浮车停在家门口，看见楚知莫也愣了。他浑身酒气，怀疑自己喝多出现幻觉了。
“爸，你打我做什么？”
楚洺理了理领带，从车上下来，越过楚知莫把余桉挡在了身后，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死了五年的儿子突然出现，谁知道是人是鬼，还是乱七八糟的星际海盗披了张皮，敢对自己老婆动手动脚，不打他打谁。
“楚顾问，你酒驾啊。”萧敬昀笑着把楚知莫往后拉了一下，“这确实是你们二位的大儿子，瞒了你们这么久实在对不住，知莫没有死，他……”
楚知莫暗暗捏了一下萧敬昀手腕，抢在他之前说：“我那次任务受了重伤，不知道救不救得活，星际海盗虎视眈眈，首领怕我再被盯上，不得已编造了我死亡的消息，暗中替我疗伤，花了五年才给我养好，所以现在才带我来见你们。”
萧敬昀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僵了片刻，他没想过楚知莫会这么说。他已经做好了给楚洺和余桉赔罪的准备，北海的那片地他都计划送出去了，楚知莫这么一说，他还成了楚家的恩人。
他心里知道，楚知莫这是想和他私下解决，熊崽子倒是会做生意，这样一来所有补偿都得给了楚知莫，往后不管怎么被折腾，他都得咽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