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行有点气喘吁吁，他这一路逃命一样，都已经忘了哨兵们是一群武林高手，跟正常人的体能速率不太一样。

褚行：“呼……好、好巧。”见鬼了，回去一定好好锻炼身体。

应真：“您是在……夜跑？”

阴阳怪气，还没完没了了，褚行眼尾挑了挑。

褚行很和善地笑了笑，靠近他，微微弯了一点点身体，平行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开玩笑的，哪里巧了？我是特意来找你。看你睡的好不好。这里是不是很嘈杂，精神域也不舒服吧？”

应真愣住了，这家伙怎么这样。

褚行心里发笑，早就发现，比起针锋相对，这家伙更难处理别人对他的善意和友好。

褚行继续友善地看着他：“早上放了狠话，非常抱歉。请谅解我当时心里有些火气。你看，实际上不需要你求我，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只要你不做些有的没的，我会给你一些信息素和安抚，你能睡个好觉。”

应真果断地摇了摇头。

褚行：“真的不要吗？”

褚行又凑近了一点，释放出微量的信息素。好像在用猫薄荷吸引一只猫。果然应真的瞳孔都变大了。他背着手，站得愈发笔直，紧紧地抿着下唇，似乎在经历什么不得了的考验。

应真：“你到底想做什么？”

应真十分不耐，他的脸都红了起来，整个人都要开始发烫。过度受损的精神域，导致情|热也完全不规律起来。

他对自己冷酷相对的时候，更好应付些。然而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的给予，充满善意地眨着眼睛，仿佛十分天真和无辜——但又绝对不会像他想的那样满足他。

这样的褚行，让他想要一把捏死，切碎了喂给流光。为了控制自己别不小心把他伤了，他的双手紧紧地绞住彼此。

褚行：“我只是担心你睡不好，明天会中暑，这样你跟那个贺雁都倒下了，没有人干活，会被为难的。”

中个屁的暑。表里不一的监视狂。应真心里恶狠狠地骂道。但他已经开不了口，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制止自己出声。

褚行看到他一边在那脸红，一边冒虚汗，心里觉得舒服多了。他轻快地说：“既然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我先回去了。”

褚行迅速打开飞行器的门，走了上去。门本来会自动关上，却被一个哨兵拦住了。

门再次打开，哨兵低着头，带着简直如有实质的怨气，坐在了褚行的对面。

褚行：“哟。”

应真身体不好受，他只得到了一点点向导素，现在飞行器里的气味已经淡到闻不出来。他想狠狠地揉搓眼前这个人，逼他交出更多的信息素，越多越好。他被信息素吊着，像一个为了吸一口上瘾物可以出卖一切的瘾君子。他就是一名瘾君子，虽然这种成瘾非他所愿。

应真阴沉地看着他，心想，等我用完了你，非给你撕成碎片不可。

应真：“你到底想要什么？”逼供，要我成为他手中的刀，还是只是想要他在他面前从内而外的折服。

褚行有些无奈。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跑来是想要什么。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熟悉起来的人就是应真。

他俊美异常，但从眉心的纹路能看出，他并不是十分年轻，他有着时间沉淀下来的沉着，和一种多思多虑的疲倦。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他予取予求。

正如林无知所说，他拦下了那支箭，心里生出一些妄自尊大的感受——他可以搞定这一切，跟他和谐相处。

褚行字斟句酌地：“不管你对我态度如何。”是假意迎合还是真心拒绝。

“你不想被我治疗，我绝对不会强求，就算你在我面前垂危，如果你不想被我触碰记忆，我也不会擅自打开。你不用花心思骗我——起码现在不用。”

应真愣了愣，不得不说，两天之内，褚行已经改变了给他留下的印象。从那些文件和记录里，应真以为这是一个阴沉晦暗的人。但到了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褚行和这两个词不沾边。

愚人海天气渐暖，刚刚跑了一路，向导的唇色比平时更红了些，两颊也泛着些健康的粉色，他的黑发将将垂在肩上，看起来非常柔软，光线从斜上方的灯带投射过来，他的睫毛在眼下形成阴影，黑色的眼瞳好似泛着水光。

应真往后坐了坐，缩进阴影中。不知是前夜触碰到了那个风铃使然，还是精神域破损带来的副作用，一些少年时的经历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住在矿山附近的日日夜夜，他浑身断不了的伤口，因为那个暴虐的父亲总是无缘无故的动手。他是一个单身哨兵，平日里靠帮人做打手维持生计，大多数钱都拿来买药自我麻痹。他的精神始终极度紧张，只有吃了药才能稍获安静。但那些产品无一不具有强烈的成瘾性。他很快因为没钱而开始买更劣质的药物。

哨兵从小就能通过基因检测得知自己的身份，应真也不例外。但他们真正的力量要等到16岁时才会全面觉醒。应真每天等着盼着觉醒的那一天，他有时会想象杀掉对方，但大多数时候他想象自己如何逃走。

矿山附近住着一个奇怪的女人，名叫杜尔迦，她刚搬来的时候年纪轻轻，却以天为计迅速衰老下去，每一天再看见她，都比前一天更老一些。皱纹横生，皮肉耷拉，明亮的双眼变得昏黄，脚踝变得跟老藤一样干枯。她从一个长得像葡萄一般美丽的女人，在半年的时间里，成为了一个长得像晒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老人。

她并不去矿上，也没有人跟她同住。她靠帮人解梦维持生计。应真有一次挨了打，女人把他捡回家里涂了一些伤药。

她的家里始终挂着那样一串风铃，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在垃圾堆里捡来的。那些残破的金属，不起眼的石头。然而每次听到那个风铃的声音都会让他平静下来。后来他才发现，那是因为风铃上有着她用精神力刻上的符咒。

应真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少年，他的朋友们都在上学，最近联系的越来越少了。他在矿上干活，弄得双手粗糙的很，晒得也有些黑了。朋友们在学校里也交到了新的朋友，再站在一起，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对他们的幼稚和天真充满不屑：“今天米歇尔又说他看上的那名向导有多可爱，多么温情，他们真的很蠢。”

应真把风铃摘了下来，放在肚子上拨弄着，那些绳子被他搅合在一起。

杜尔迦给他熬着药，那些枯草在锅里浸煮成黑色的药液，应真一直感觉自己是不想拒绝杜尔迦的好意，才喝下这些东西。

她大多数时候不说话，但他知道她一直听着。

“都是蠢蛋。就像我父亲一样，被向导抛弃，变得阴晴不定，恐怖。为什么我也是一个哨兵？”他抱怨道。

“但是杜尔迦，我绝对不会被人蛊惑。”

应真叹了口气。

应真：“好了，我相信你。你来找我，是想要我做什么？”

褚行眼睛里有些雀跃：“你可以继续给我做饭吗？作为交换，我来给你提供向导素。”很划算的。

应真：“……”

服了。

应真：“成交。”

飞行器已经到达褚行的宅邸，今天早上刚离开，晚上就住了回来。而应真尚且没有添加褚行的联系方式。

飞行器刚刚停稳，褚行的通讯器上艾尔斯的电话拨了过来，他按下接听。

他不管静音与否都瞒不过哨兵的听觉，索性直接外放。

艾尔斯：“大人，射出红色羽箭的找到了。他说，您身边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是帝国少将应真。大人，此人狡诈异常，杀戮无数，为人毫无底线，是夏晚星麾下的走狗。半年前，他的人截获了我们一大批武器和药品，他的存在对我们是巨大的威胁。”

这些事原小说里交代过，应真为了立功曾跟愚人海结仇。

应真细心观察着褚行的表情。

褚行微微皱着眉，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的这么快。应真还没有来得及得到足够的讯息，在愚人海的处境就已经变得危险。

艾尔斯：“我已经派人到农场逮捕。您是否要亲自刑讯？”

褚行：“…………先别……”

系统光屏上那个红色惊叹号开始闪烁。

这个糟心玩意又来了，褚行深吸一口气。

褚行：“你不用张罗了，他人在我这。”

艾尔斯：“是。那我带人去清园。”

褚行沉默着。

应真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褚行看着他的侧脸，余光里红色叹号一直在闪烁。

褚行回绝艾尔斯：“不，在刑讯室等我。”

说罢，他挂断了通讯。看向应真，有些尴尬。

褚行：“……我收回我刚刚的承诺，在去刑讯室之前，我要为你进行深度治疗。不管你愿不愿意。”

如今他身份暴露，被交到艾尔斯及一众仇恨他的海盗手上，又不像原书一样有深度标记，如果不做深度梳理，他担心他缺乏自保能力。

应真一笑：“你都已经进来了，还要刑讯做什么？想看什么看什么不就完了。”

褚行：………………

他被噎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