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言最近察觉到身体有些变化。

她站在换衣镜前，审视自己赤|裸上半身，伸手轻轻覆住胸前微微起伏，这才切切实实感觉到一直以来隐隐的肿胀不是自己错觉。

原来真的在长大，她不是懵懂少女，早已将青春期知识熟读于心，长舒一口气，觉得终于轮到自己发育了。

但又不由害羞，要是被人注意到了怎么办？或者有人来询问，她又该怎么回答？

一下子忍不住躬起腰背，把自己蜷曲成虾米。

门外女佣莫姐正在喊她下楼吃早餐准备上礼仪课，她反敲了一下房门后向对方表明自己马上下去。

连忙换上黄慈君给她准备的衣服，这衣服本来就是很贴身的，为的就是好观察调整体态，之前并不觉得怎么样，今天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总觉得绷的胸前有点疼。

疼也没有办法，她又披了一件外套，下楼吃了早餐后就去训练室等待黄慈君到来。

黄慈君和游夫人一前一后进来，看着她还穿着外套站在那里不由疑惑：“怎么还穿着衣服？”

解言很局促的缓缓脱掉外套，腰背还是忍不住轻微躬着，黄慈君最受不得有人这样扭曲体态，当即严厉道：“弯着腰做什么，我可没教你这样的站着。”

解言被她斥的浑身一抖，下意识就挺直腰背端正了体态，大半个月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果，纤细女孩站在敞亮的训练室，挺直的身板犹如一颗成长的小青松，坚韧且充满生命力。

在黄慈君的命令下，她坐在藤椅上开始复习昨日学的烹茶敬茶礼仪，黄慈君看着她优雅姿势满意的点点头。

游夫人示意她往女孩脖子下面看，两人相视一笑后都从对方神色里明白了原因。

游夫人低声和黄慈君说：“那个中医给的药方果然有用。”

“什么方子？”

“滋补身体的，这段时间我天天让莫姐煮药膳给她吃。”

游夫人轻笑：“都是逸生说的，上次带她去泰和体检，拿到体检结果后说是有些营养不良，连忙找知名中医开了药膳方子给她滋补身体。”

黄慈君笑：“他对她倒是事事关心。”

没想到身体补好了，少年人的发育也随之而来。

下课后黄慈君喊住解言让她留下，游夫人先一步离开说在棋牌室等她，偌大一个训练室只有她们两人。

黄慈君早把她的外套拿在手上，看见这女孩眼巴巴的瞧着外套，好可怜的模样。

她失笑：“就这么想要。”

解言连忙点点头，她难得温柔的亲自给她披上衣服，一直以来她都是严师，今天终于温和了一会。

解言都受宠若惊的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经过水洗冲刷的宝石。

“不必在乎。”

解言刚开始没听懂，她又重复说了一遍：“不用在乎身体的变化。”

她指的是她正在发育的胸部，黄慈君凝视她：“男孩会发育，女孩也会发育，这并不仅仅只是生理的变化更是身份的转变，从现在起就象征着你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你要接受并欢迎它的到来。”

“你要把身体当做武器而不是让避之不及的东西，我们要接受自己身体的一切。”

解言似懂非懂，但是也忍不出将腰背又挺直了些。

黄慈君满意点头，她轻轻拥着解言在她耳侧轻语：“解言，欢迎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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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游沅的关系，解言和高氏兄妹一起出去了打了好几次网球，但都是由游沅牵头聚在一起，私下里高如聪想要约她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这令高如聪颇为沮丧，明明也是见过几次面玩的也不错，但他总觉得解言对自己仍如初见一样，虽然不冷淡却也不亲热。

只能拜托游沅请他帮自己多约解言出来几次。

七月末的周末正好游沅结束数学补课，解言就被他拉着一起出去玩，同行的自然又是高如敏和高如聪。

高如敏和游沅在前面叽叽喳喳一路话没停过，解言和高如聪两个人落在后面气氛倒很格外宁静。

解言侧目去看高如聪，和他妹妹蜜色皮肤不一样，他长着白净一张脸，脸上也清爽不长生理痘，乍一看其实和二十岁的游逸生有点像。

“看什么？”

高如聪转过头来问她，很显然他早注意她偷看的行径，终于忍不住发问，脸上泛上一点羞红。

解言很淡定，刚好他身后走过一个穿漂亮纱丽的印度女人，她借机伸手一指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啊，是印度女人。”他以为她不知道，认真跟她解释。

这段时间他苦学国语，妹妹说他已经大有长进，但解言听了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高如聪被她这笑弄的一紧张，反而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最后无奈只能拿出手机打字。

“想不想吃印度菜？”

解言没吃过印度菜，学校门口买的盗版印度飞饼倒是很好吃，今天有机会尝正版的她自然应下。

高如聪激动道：“我知道有一家印度餐厅，味道很不错，就在附近。”

当即喊住走在前面的高如敏和游沅，四人当即改道前往印度餐厅，在一家高级商场的六楼，一家旋转门式的异域餐厅，印度女招待把他们引到靠落地窗的位置。

高如聪果然轻车熟路，先是礼貌问过众人忌口，然后很快点好菜品。

“一道牛油薄饼、一份黄油咖喱鸡肉、还有一道松露奶油咖喱鸡柳，都是招牌菜。 ”

高如聪给解言介绍，这是解言第一次吃外国菜，自然也很感兴趣，微笑点头表示期待。

另一边高如敏戳戳给游沅发信息：你觉得如聪是否会成功？

游沅看见之后回复她：我觉得不会。

高如敏惊诧：为什么，我觉得全港找不出第二个比如聪更有诚意的男孩子了，他条件那么优秀，没有女孩忍心拒绝他的。

游沅继续回复：以前或许没有，那么恭喜他，现在有了。”

他还有兴致开玩笑，气的高如敏在桌子下踢他一脚，尖头皮鞋的威力让游沅一下子疼的皱眉，但还是好脾气的耐心回她：你别觉得不可能，解言看着性子很软，其实心比怕磐石坚硬。

他敢肯定，她对着绝大多数人保持的都不过是礼貌客气的态度，其实心里早已为和别人的社交关系画好一道安全分界线。

听了游沅的话，高如敏也去抬眼去看解言，果然相比自己旁边满眼热诚的如聪，解言的眼里只是淡淡的礼貌和客气，就想当初第一次见面一样，关系没有一点增进。

高如敏微不可查轻叹一口气，可怜的如聪，她仿佛已经预见了他将来受伤的场景。

印度菜很快上来，尽管高如聪当时极力推荐说黄油咖喱鸡肉有多好吃，但是解言还是在咖喱黄油鸡的入嘴的第一瞬间就被浓烈的香辛味呛的浑身一阵恶心，足足喝了两杯水才把口腔里的怪异味道去除干净，半响她才慢慢回神反应过来。

她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吃第二口咖喱食物，她的中国胃果然吃不了外国菜。

略吃了几口薄饼她就想走出去透气，之前吃下去的咖喱在她肠胃里翻江倒海，她苦笑，果然自己跟这类食物没有缘分。

高如聪想要陪她一起去，面对他歉疚表情，她还是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另一旁游沅也帮着她劝下高如聪，解言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这才终于到餐厅外面，商场里擦的发亮的瓷砖地板，几乎能够映照出人的面容出来，空调开的很低，解言只感觉裸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肚冷的打颤，还好她上半身外面罩了一件薄开衫，不然冻得浑身难受。

她四处走着，肚子倒比刚刚坐在餐厅里好受一些，下来旋转扶梯就到了三楼，脚步在一家华丽店门面前停留。

她突然想到，八月十五是游逸生生日，他生在1988年中秋夜，今年过生日就二十八岁了。

八月十五换成阳历已经是九月中旬，她那时早就返回学校去，虽然不知道港城人是过阳历生日还是阴历生日，但至少在这之前，她应该给他先预备好生日礼物。

于是她走进去，黑色工作装的女店员很快迎上来询问她需要什么，她听不懂只能摇头微笑，那位小姐大概以为她是不需要介绍，于是走开又去接待其他客人。

解言随便逛着，等走到一条藏蓝色的领带面前才顿足下来，真丝领带上刺绣两个小小英文字母：Z.Y，她认得是这个品牌的英文缩写，游逸生经常穿这个品牌的衣服，还有Louis Vuitton和Armani，在他身上也经常出现。

在来到港城之前，她从不回想到原来一件衣服竟然能卖到五位数，游沅笑她见识太少：“你不知道，妈妈当年结婚，婚纱是从意大利空运过来，价值六万英镑。”

解言当时咂舌，如今看到眼前这条四位数打底的领带竟然也觉得正常。

但她也想起面前的这些昂贵品牌其实也不是他最喜欢的，他和她说过以前读书的时候最爱穿的还是叫“GORE-TEX”的户外运动品牌，因为那时候他常找机会往世界各地的雨林山野里钻，首选当然是防风防水的衣服。

可是现在不行了，太多商业上的事缠身，他不可能穿冲锋衣去和人家谈合作。

想到这里，解言也觉得在或许另外送他其他的东西会跟讨他开心，转身不小心撞上旁边一个也正在看领带的年轻女人，解言忙和对方鞠躬道歉，对方朝她俏皮一笑示意没关系。

解言抿嘴笑：运气真好，碰到了漂亮善良的姐姐。

出门的时候，她被一个表情严肃的女店员叫住：“小姐，请把不下心拿走的东西交出来。”

解言迷茫的看着她，对方以为她在故作懵懂，更加冷肃：“小姐，请将领带拿出来。”

抓着她柔细的腕骨拉到解言刚刚站立的地方，指着一块空白说：“刚刚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你走后那领带就不见了。”

解言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看着周围人越聚越多，她连忙指了指嘴巴和耳朵摇头示意对方自己不能说话和听不懂。

一个听不懂白话的哑巴，在这地界简直和聋哑人无异。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那个柜员更加愤怒，脸都变了颜色，生气道“听不见？我说话你都有反应，怎么会听不见。”

解言一下子蒙住了，她听不懂对方的话，也无法解释自己不便，那柜员紧紧拉着她，冰冷目光已经将她定义为窃贼。

解言无法，只能比划出写字的动作，那柜员终于看懂，虽然还含着怒气但还是让同事找来纸笔。

解言写下：我听不懂白话，我没有偷东西。

写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是被人冤枉的委屈，可是也知道自己不能流泪，眼泪对于她现在的处境一点用都没有，强忍着惊慌把纸递给她。

她看了之后啧的一声：“原来是大陆妹。”

她扫视解言，眼神里面带着直白的歧视，纵使她不说话，解言也能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明明白白的恶意。

解言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不动，店内空调冷气钻入血肉贯通她全身。

早在之前怀疑的种子就已经埋下，如今因为某些原因更加催发生长，女店员并没有因为她语言残疾的原因对她多有怜惜。

同事已经报警，女店员虽然放开解言，却也把她困在那里不让她离开，解言抬头无措的看着周围冷漠的人群，刚才那个她不小心碰到的年轻女人也站在人群之中，年轻女人再一次牵扯嘴角朝她笑了一下。

笑的有些奇怪，解言没心情去仔细研究，她只看见了从门口匆匆跑进来的正找寻她到游沅，一下子冲开人群紧紧抱住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