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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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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娇在一个安静的清早醒来。

没有集市嘈杂的声音,没有海鲜的腥味,只有鸟鸣和花香。

她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懒洋洋地舒展下身体,光滑的真丝袖滑了下来,露出白皙的胳膊。

她一愣,发现自己穿了条没见过的睡裙。

她猛然清醒,发现自己在一个不认识的房间内。

卧房宽敞,真丝绣花边的鎏金窗帘垂着漂亮的流苏,流动的光影落在棕色木地板像是水波荡漾,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放着插满干花的水晶花瓶。

这是女人的房间。

此时传来敲门声。

程娇打开房门。

一位面目慈祥的胖女人和她打招呼,“程小姐,我是这儿的管家,可以叫我卡玛,很乐意为您服务。”

程娇迷迷糊糊记得昨晚是上了温铮的车,“这是……?”

卡玛说道:“这是温先生为您准备的卧房。”

她让女佣拿来几件漂亮的衣服,想为她穿衣梳头,但被程娇婉拒了,“谢谢,有需要会叫你。”

那些衣服她都没碰,昨晚的衣服又被拿去清洗了,她重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挑选。

她甚至都不记得行李箱是怎么被温铮拿来的。

程娇下楼时没有看见温铮,卡玛说他很早就出门了。

早餐还是最常吃的老三样,只是果酱换成了一种带仙人掌果的混合口味。

这是鹿城一种特色果酱。

卡玛说温先生很喜欢,她一定也会喜欢。

但程娇选择了甜辣酱。

吃完之后,卡玛又贴心地为她开门叫车。

门一开,程娇被忽然飞来的黑影吓得后退一步,原来是一只孔雀跳到草坪上。

她的眼前是大片绿茵,除了孔雀,还有几只蹦跳的黇鹿。

它们的毛色在清晨的日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远比动物园照顾得更精细。

由于昨晚过于混乱,她没注意到自己进了这么一个巨大的庄园里。

而眼中这堪比足球场大的绿荫,让程娇几乎忘了自己正处在一座沙漠边缘的城市。

昨晚乘飞机落地时,一路上看见得都是沙漠中才有的仙人掌与低矮的灌木,也只有在市区内会看见大棵的棕榈树。

有人说在鹿城怎么看有没有钱,就看他们家门口种了几棵树。

“程小姐,我是您的司机。”

身旁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卡玛的叫唤下走了过来,恭敬得对她说话。

程娇一分钟前还坚持自己打车,现在一眼看不到庄园的出口在哪,默默把话吞了下去。

光是离开这座私人庄园,就花了快半小时。

这里所有的佣人对她都很客气,在看到她时会微笑地打招呼,程娇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从前的家里。

但现在再要回忆,已经记不清很多细节。

更多的是她企图去忘记的记忆。

***

基于昨晚她是被豪车接走,所以今天坐另一辆豪车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大家也不再惊奇。

而关于她和温铮关系到底怎样,大家心中已然有了肯定的答案。

要不是她走的时候醉了,高明甚至想让她请温铮帮个忙。

程娇抱歉地和大家说自己差点迟到,高明关心道:“声音怎么哑了,身体还好吗?”

程娇清了下嗓子,“气候干燥。”

好在高明没多问,很快说回刘总不是真心合作,昨晚的酒局就是故意刁难,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碰上程娇这么个硬茬,竟让他没得逞,今天这一趟必然不会顺利。

大家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一见到刘总,对方二话不说就让法务团队看合同,还对昨晚的事道歉,“程小姐对不住啊,昨晚让你喝多了,希望后续合作愉快。”

在进这个门之前,高明已经把千万种情况都过了一遍,做了最坏的打算,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让他准备的所有说辞都用不上了。

程娇与他面面相觑,皆是觉得困惑。

对方怎么突然这么客气,甚至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起初,高明还觉得有诈,但一路谈下来十分顺利,在走出德阳时,大家都和做梦似的。

高明忍不住问程娇,“你和温先生说过?”

程娇摇头,“没有。”

高明打电话给林语珊汇报情况,谈话期间,目光多次投向程娇,最后这事高明没再提起。

程娇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家都为这事高兴,只有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同事夸她立大功,夸她酒量惊人,她也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等到下午,她还是没忍住,给温肖打了电话询问温铮回家的时间,并早一步进了庄园。

温铮回来的时间比他说得早,“有事找我?”

她一个从来不给他打电话,更不会主动关心他行程的人突然问这个,他自然猜到。

程娇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你让德阳选凤凰证券?”

温铮微仰头,松开领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娇:“我不知道你又想做什么,但我真的受够了。”

虽然她脸上没表情,但温铮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悦。

他看向她,“怎么了?”

到现在连一句正面的否认都没有,程娇完全肯定了。

原来,自己的努力就是个笑话!

哪怕告诉她对方是垂涎她的美色才给的项目也无所谓,最伤人的是她自以为努力取得的回报,其实是他当她乞丐一样施舍。

程娇站了起来,“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任你摆布了,你还不开心吗?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做这些?”

温铮:“我做什么?”

程娇:“你为什么要帮我?又是你新想出来什么羞辱我的手段吗?”

温铮目光变冷,“又胡言乱语什么?酒还没醒吗?昨晚喝成那样子。”

程娇拔高嗓音,尖锐地质问他,“喝成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铮一双黑眸注视着她,虽然声音还保持着平静,但语气已经变硬,“我让你少喝点,没有听到?”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地管束她。

程娇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他的管束。

从自己一到鹿城被他电话开始,处处都受制于他,无处不在的掌控让她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其实不是今天才有。

他看似给了她人生自由,却总是在干涉她任何决定。

打工要管,租房要管,找工作要管,交男友要管,她亲爸都没这样约束她,而他只会变本加厉地剥夺她自由!

积在心底多年的不满,终于装不下,在这一刻喷薄了,“你不是最喜欢看我难堪吗,难道你昨晚不是特意来见我出糗的吗?为什么要搭理我?”

温铮:“你知道和你喝酒的人是什么德行吗?一个女孩子这么不自重。”

程娇:“别人德行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落了什么下场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不断地,重复地,刻薄地指责着他多管闲事。

而温铮看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嘴,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

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

……

他向来稳定的情绪好像受她的激烈情绪影响,也开始有了波澜,他绷住下颌,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唯一还保持冷静的大概只有他的声音,“你是我妹妹,怎么和我没关系?”

他脱口而出的是他唯一觉得正确的理由。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

果不其然惹来程娇嘲讽的目光,“妹妹?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你做得是对妹妹的事吗?怎么好意思到这种时候还拿这个当借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丢在路边,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赖上你!”

温铮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声音,“我的确应该把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扔了。”

哪怕是一条狗养了三年都知道对主人摇尾巴,她又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生气?

他扯下领带揉在衣帽柜上,径自回了房间。

刺耳的关门声,让荒诞的争吵戛然而止。

程娇心脏还处在剧烈的跳动中,等到过了许久平静下来时,她像是脱了力,往后踉跄了一步。

忍受了三年,在这一刻把所有不满的话都丢给了他。

可她却没有任何发泄之后的快意。

她憎恨被控制的人生,但这三年早也麻木了,不该出现这些激烈的情绪,至少不该在这件事上出现这些激烈的情绪。

但她偏偏在发现他暗中帮助后,反感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峰。

明明知道这比他之前的恶行,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这剧烈的愤怒背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这种慌张,让她失控,让她变得蛮不讲理,变得不可理喻,就好像必须要这样歇斯底里,才能让她好受点。

……

半小时后,卡玛送来一套礼服,“小姐,先生让您换上,一会陪他吃饭。”

有病吧这人?

气成这样了还要她陪吃饭?

程娇不去,拿起剪刀直接把礼服剪了个稀碎。

等到温铮来找她时,他已经换了一条领带,重新穿戴整齐,恢复了人前斯文儒雅的模样。

他见她仍坐在原处无动于衷,又看了眼满地狼藉,那些原本镶在礼服上闪闪发光的碎钻掉落四处,他什么也没说,又让卡玛拿来了几套,程娇还要剪。

卡玛看得心疼,“上帝啊,我的小姐,这些可都是特意给您……”

“让她剪。”温铮缓声打断,“剪完了就光着身子去,也不是不可以。”

程娇恼火地将剪刀朝他脸上丢去。

温铮极快地偏了下头,完美避开了锋芒,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她所预想的状况没有发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温铮俯身将剪刀捡起,交给卡玛,叮嘱道:“收好,别让她碰这么危险的物品了,伤了谁都不好。”

卡玛刚刚已经被程娇的举动吓白了脸,嘴里念叨了一连串让上帝恕罪的话。

温铮又低头看了眼腕表,对程娇说道:“最多再给你半小时。”

说完,那只戴着腕表的手插-进裤兜里,他推门出去。

***

低调的商务车穿越过金黄色的沙漠,到了一片人造绿洲。

在这个亚热带沙漠气候的城市,极少看见这样大片的绿地,还有大棵的棕榈树。

除了温铮的庄园,大概也就只有这里了。

说是陪他吃饭,然而却不是只有他们二人,温铮带着她进了一座私人会所。

几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围桌而坐,喝着伏特加,抽着雪茄,身侧各有一位侍酒的美人,身段一个赛一个火-辣,各有风情,一看就是特殊从业者。

“温先生,来了!这位是……”

“稀奇啊!还是第一次见先生带女伴来!”

他们看到程娇,皆被她的姿容惊艳,目光都瞪直了。

当然,因为不明她的身份,又碍于带她来人的身份,他们到底还是收敛着。

在场的男人都是人精,看她穿着一条价格不菲的裙子,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女伴。

何况温铮从来没带过女伴。

温铮还没说话,一声惊喜响起,“呀!原来是程小姐!”

程娇一听声音就认出人了。

可不是今天才见的德阳刘总。

刘总立刻就替温铮澄清,“这不是温先生的女伴,是他的妹妹程娇小姐,现在在凤凰证券工作,这回是出差来的。”

“是帮你做融资的凤凰证券?”

“是,是。”

“原来温先生是为了妹妹啊,怎么不早说,我们又不是不通情达理。”

“对啊对啊,如果我们知道还有这回事,不可能和先生提要求,说起来还是我们疏忽了!”

温铮:“这事确实是我的错,给几位赔不是。”

“哪里的话!温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温先生与程小姐兄妹情深,我们理解!”

……

程娇隔夜酒又想吐了。

温铮目光落在程娇身上,惺惺作态道:“她知道我的事,心里过意不去,今晚非得和我来见大家,也是想向王总表达歉意和谢意。”

胡说八道什么?

程娇本就没多大心思听他们虚与委蛇,突然被提,更是一脸莫名。

“不用不用!”那被称作王总的人忙摇手。

温铮口气很无奈,“我是做不了主,她自己有主意。”

他的手掌贴上程娇的后腰,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不是很能耐么,那今晚就好好陪他们喝个够。”

程娇明白他带她来的目的了。

他应该是和那位王总有一些合作,所以答应不插手德阳融资,结果他没信守承诺,担心利益受损,所以拿她来当幌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又给彼此留个面子。

明白自己的价值后,她心里反而踏实了。

陪完这场酒,就两清了。

一位美女起身邀她入座,微笑地问道:“程小姐喜欢喝什么酒?”

高端私会上,一般会配有一位侍酒师提升宴会酒水服务质量。

这位美女显然就是这个角色。

鹿城是一座开放又包容的城市,特殊从业也完全合法,在各种宴会上有美女作陪不仅是一件正常的事,甚至是一种特殊的礼节,如果只是把这些女人当做是一般女支女,那就太小看她们了,这些女性不单纯提供生理服务,她们博学有才华,还能提供情绪和精神价值。

温铮笑着和那位美女说道,“我妹妹有些时候没参加宴会,有些礼仪忘了,你好教教她。”

美女很上道,热心地教程娇怎么根据菜品配酒款,怎么给客户倒酒,虽然言语并无冒犯,但她显然已经把她当做“同类”对待,都是为服侍好今晚这一桌的“贵宾”。

也是温铮这一句话,让那些男人们有了非分之想。

今晚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商务酒局。

更别提刘总本来对她就有点意思。

仗着温铮在场,虽然不敢动手动脚,但那油腻的目光足够恶心她。

而温铮坐在沙发上接过别人递来的烟和火,依然像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惬意地欣赏着身陷囹圄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狗男人:喊别的男人名字 = 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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