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嫉妒他!”
“你就是嫉妒他!”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
恶鬼一样的声音撕裂了温铮。
终于,他红了眼,像只愤怒的狮子,将人狠狠掐进被褥里,“闭嘴!”
但见程娇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他猛然惊醒,又慌张地松了手。
程娇睁开眼缝,对着他,又露出那样的笑。
轻蔑,鄙夷、讽刺,又嚣张。
她明明是那样狼狈,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那双眼睛在笑话他:你果然不敢。
温铮霍然直起身,呼吸变得不堪重负,愤怒让他失去理智,这一刻他只想打击她,狠狠打击她,不准她这样看待自己。
是她的家人毁了他的家人,是她该遭到报应,他为什么要为她着想?还等着她笑话自己吗?在她践踏自己的心之前,他先一步自己扯碎了,“你不就是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你妈发现了我和我妈的存在,和别的男人一-夜-情有了你,她为了报复你爸才有了你……”
“不可能!”程娇厉声打断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妈不可能做这种事!”
温铮扯出一抹邪戾的笑,“你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程娇站起来扯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道:“连程家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么知道?从哪里知道?别以为我爸妈都不在了就可以乱泼脏水!你别想骗我!别想!”
她变得疯狂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内心的慌乱。
温铮推开她,“对,我骗你!你爸没有出轨,你妈也没有出轨,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我是个骗子,你满意了?!”
程娇无力地倒在床上,一边控诉他,一边掉眼泪,“你骗我!你就是在骗我!!”
她以为慈爱的爸爸,其实残忍又冷血,她以为亲切的哥哥,其实自私又薄情,就连唐书辞也改名换姓成了另一个身份,娶了别的女人……
唯一剩下的,她的妈妈,最爱的妈妈……
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又一个真相撕掉了亲情的假象。
原来这二十多年,她就像活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
现在瓶子被打碎了。
她看见了世界最残酷的一面。
“不是这样的……”
程娇最终双手捂着脸,崩溃地大哭起来。
温铮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出了卧室。
关上门的刹那,他的身躯就像被突然抽了力量,后背直挺挺地靠到了门上。
明明得逞了,终于把她惹哭了,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疼?
他仰起头深吸了几口气,抬起胳膊,望着自己握过她脖子的手掌,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抽动。
刚掐住她的瞬间,他摸到了她有力跳动的动脉,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躺在病床上大出血的惨状。
在他以往记忆里,她连普通感冒都得的少,自然也没见过她真正憔悴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大出血,就像身体破了个大洞,血不断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床单上、地上全是血。
他等在抢救室外,不断听到血袋告急的声音,不断见护士来回跑,前前后后拿了几十袋的血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被输这么多的血液。
医生递了他很多文件,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往他眼睛里跳,他感到阵阵眼花,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稳住握笔,却根本不记得到底签了什么。
他唯一记得得是,当时很想抽根烟,火打了三回才对准,掉落的烟灰烫了手背。
房内的哭声还在持续不断,温铮打电话让家庭医生带一支镇定剂过来。
电话挂断,他的胳膊自然垂了下来,突然低头笑了,就像程娇笑他那样。
他抿紧唇,双肩抖动着,最初还克制着,到后来笑到直不起腰,他蹲在门前,低着头,用右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一直在笑,就像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到不能自已,笑到无药可救。
***
第二日天还没亮,温铮就被程娇的骂声吵醒。
睡饱了,有力气了,她又囔着放她走。
温铮没搭理,换到楼下的客房休息。
原本身体就虚弱的人,情绪也不稳定,又逢夏秋交替的多病季节,这么一折腾,把自己折腾病倒了。
再次送去诊所时,女医生直接把温铮骂出了诊室,“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我不是叮嘱过要特别注意产妇的情绪吗?不要刺-激她!不要刺-激她!你是想要她命吗?不想她有事就换个人照顾!你别再出现了!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其实那晚后,温铮没再和程娇见面,连饭都不是一起吃的,但面对女医生的指责,他一句辩解也没有,在对方走开时,他还客气地说了声,“麻烦您了。”
病房内已经没有了动静,程娇在里头吊着水,护士也出来了。
温铮没有进去。
他不想刺-激她,也不想刺-激自己。
生气时想她死,可她病了他又怕,混乱的情绪令他无所适从。
在温肖办好入院手续回来时,温铮让他准备航线,“下午回鹿城。”
温肖瞥了眼病房内,“那大小姐这……”
这不是在住院吗?怎么就走了。
温铮想了想,“给苏夏打个电话。”
“好。”
不出温肖所料,苏夏在电话里张口闭口就是“那个狗东西”,把温铮喷了一遍,然后挂了电话就来了。
他可还记忆犹新着,这位苏大小姐上一回可是直接指着他老板骂狗东西,和大小姐以前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好姐妹。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程娇抓起桌上的杯子要扔,苏夏忙叫住,“唉唉唉!是我!”
程娇看清人后才放下东西,见她穿着职业装,拧着一枚低调手提包,明显从公司来的,“你怎么来了?”
苏夏坐下来,哎了声,“那狗东西都使唤到我头上来了,还好今天没外勤。”
她从包里拿出程娇的手机和电话卡,“喏,他还给你的,没电了,自己充个电吧。”
程娇:“他走了?”
苏夏:“是,回鹿城去了。”
程娇立马握住苏夏的手,“夏夏,帮我离开这里。”
苏夏摇摇头,“门外有三个他的人,我怎么帮你啊,而且你现在这么虚弱,不好好养身体,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为了这么个男人伤害自己身体值得吗?再说就是现在帮你离开诊所,你又要怎么逃?又能去哪里?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她一连串堪称无情的问题把程娇砸醒了。
是啊。
她就算离开了,她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她只是疯狂地想逃离这一切,却根本没想过到底该怎么去做。
她这样和温铮发脾气有什么好处?除了把自己气病还得到什么?他会因此放了自己?想都别想。
要走,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能成的事。
程娇逐渐冷静了下来,捡回理智,“你说得对。”
苏夏给她捏捏被角,“所以你先好好休息。”
程娇欲言又止。
她原本想打听下唐书辞的情况。
不知道他的腿伤怎么样,不知道他在洛家那好不好过。
那过得好她开心,还是过得不好她开心呢?
她没敢面对这诛心的问题,索性不问了。
短短数日的经历让她又回到了唐程两家出事那段日子,噩耗太多,脑子很乱,来不及消化,她干脆不去想。
只要不去想,她就不会被伤害。
就当她自私吧。
所以这一次,她振作得比上回要快。
等到鹭岛真正入秋,她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也没留下后遗症。
女医生拿着复诊报告点了点头,“你的底子不错,但也不能这样挥霍,酒不是好东西,以后少喝,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程娇问道:“我可以做绝育手术吗?”
女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里透着事不关己的淡漠,她问道:“想清楚了?”
程娇嗯了声。
女医生就给她开单了。
对方显然已经猜到她和温铮的关系,所以也不问缘由,不做劝说。
其实在二人关系开始之初,她还抱有幻想,觉得温铮可能玩几年就腻了,或者他要结婚了,自以为这段关系总会有个结束日期。
然而四年过去,她除了换来一副被避孕药损伤的身体外,什么也没得到,得知他对自己的心思后,这个结束日期也成了渺茫的存在。
这一次的经历就是对她心存侥幸的惩罚。
对女人而言,从来就没有意外怀孕的说法。
是她自己不够坚定,不够狠心才导致的悲剧。
现在,她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無無无無www”,灌溉的25瓶营养液,我给你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