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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科研中心。
宁迟非拿到了一张报告单，上面记录了他从戴上颈环到现在的身体数据变化。
汉斯教授和负责人管洋都告诉他，味觉恢复是正常速度，但保持的时间比其他组都要久，接下来要减少他和周璟合作的次数，观察味觉还能不能稳定。
对实验，宁迟非的期待不高，这次的结果无疑是意外之喜。
汉斯教授看报告单，“你们这组很特殊，实验开始前他就喂过你很多次了吧，你的身体已经习惯他了。”
管洋舔了发干的嘴唇，表情微妙。
回去的路上，宁迟非问管洋：“如果维持现在的频率，哪天换别的逻格斯了，你认为我还能继续好转吗？”
“不知道。”管洋说，“你是个例，不过我觉得只要异能等级不低的逻格斯，还是很有希望的。”
正好赶上实验次数减少，宁迟非两天后的假也就不用请了。
最近不光是亚利，整个城东区都很热闹。
区长权闻仲要举行竞选的演讲，听小道消息说，对味失症患者的政策会再次放宽，这次对于主要收入者得病的家庭，也有了额外补助和介绍工作的渠道。
放在别的区，是想也不敢想的。
斐洛镇连夜就张贴起海报，迎接在元帅府为味失症患者据理力争的权闻仲，到处都是横幅和大字头条，比过年还热闹。
场子吵得热，也是当地居民希望明年任期结束的权闻仲能续任。
另一位竞选者齐贤是九区齐家的亲戚，上任了也只会延续九区对味失症患者的严格约束。
每个区的选举制度不同，有选民选举，但城东区一直都是更高级别的议会说了算，他们支持权闻仲是认可这个人，心中对于城东区在味失症的处理上特立独行另有微词。
所以权闻仲对于城东区的重要性，连大字不识一个的老人都知道。
宁迟非看到亚利也挂上了支持权闻仲续任的标语。
三年来，他区的味失症患者已经足够看到了城东区的决心，都在努力往这边迁移。
宁迟非看着随风飘起的宣传旗，忽然就发现最近是真的热闹。
校长回来了，竹马回来了，给了推免名额的鹿牧区区长要来亚利参观了，自家的区长要竞选演讲了。
斐洛镇小小的地方，可能一年加起来都没那么多热闹事。
……
赫威尔校长乘坐校车回到亚利的当日，刘教官早就带领队伍在操场列队了。
以往新生都是穿浅灰色的校服，今天全校学生都换上了正式的黑色军装，戴上军帽，聚集在了区旗前矗立的跑道线之后。
宁迟非和齐远站在新生队伍的两侧，等待校长的检阅。
队伍里没有一丝人声，但大家的目光都充满了惊讶，因为赫威尔校长身旁，跟着几位不得了的人物。
鹿牧区的区长在也算情理之中，毕竟是给了亚利推免名额的人，理应过来看看。
旁边的那位就不得了了。
戊鎏区是元帅府所在地，所有区都爱关注的地方。
前些日子听说城东区出身的薛浩南升任少校，官方发布委任后，已经在亚利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讨论。
而此刻，这位少校毫无预警就出现在了赫威尔校长检阅新生的地方，还是跟在一位年纪差不多大的军官身后。
很快就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了。
上将家的二少爷来了。
虽然各区有上下级关系，袁骁却没有招摇到在城东区穿戊鎏区军装的地步，只是他的长相很特殊，走到哪里都很吸睛，虽是黑发，却有一双碧绿的眼。
袁骁不似旁边的赫威尔校长身形魁梧，但一路走过来总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宁迟非站位靠前，隐约感觉到了队伍里的窸窸窣窣。
算是混出了头的薛浩南相当低调，宁迟非和他对上眼神，两人的表情都没变，还是默契完成了一次无声的打招呼。
就在这时，一声颇为清晰的呵欠声打破了宁静，一瞬间让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赫威尔校长鹰眸一凛，“谁？”
齐远老早就注意到他右后方的周璟心不在焉了，平时训练也是，碰上太阳天准要想办法偷懒，今天就站了几个小时可是委屈坏了。
惦记着之前的仇，今天又是校长开口，齐远二话没说就用力把周璟推出了队伍。
走在外面的赫威尔校长他们都没看清到底是谁在打呵欠。
周璟这一踉跄，身体差点没站稳，帽子还因为前倾掉在了来客的脚边。
赫威尔校长脸色更难看了。
直到周璟捡起帽子把脸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宁迟非敏锐察觉到，赫威尔校长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甚至忘记了开口训斥。
“就是他！”齐远大声道。
新生队伍里的吕明瑞和薛涵互相看了一眼，今天真是撞枪口上了。
不少人等着看好戏，换做普通学生早就吓得道歉了，可周璟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半个字也不说。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校长。
列队打呵欠，还不道歉，再不管就要上天了！
赫威尔显然是斟酌了一下的，还是板起脸来，只是刚要说话，旁边的袁骁忽然开口了。
“教官和新生们为了迎接他们爱戴的校长真是辛苦啊。”
袁骁温和笑着说，“我看好多人还挂着黑眼圈呢，天气又热，刚入伍的新生能坚持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完还给周璟抛了个眼色，袁骁问：“是不是训练太辛苦了？”
现场包括宁迟非在内的人都觉得袁骁太会递台阶了。
周璟笑意浅浅：“还好吧。”
众人：“？？”
宁迟非：“……”
“您看看。”袁骁又看赫威尔，“辛苦都不挂在嘴边呢，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也不待众人反应，袁骁路过宁迟非身边，轻声说了句：“你也辛苦了。”
宁迟非正低头，抬起头时，人已经走远了。
……
……
迎接校长的列队仪式顺利结束，刘教官长舒了一口气，给所有人放了一个下午的假。齐远见周璟毫发无损，一脸问号地走了。
宁迟非也终于找到机会和薛浩南单独见一面了。
他还没把有了线索的事告诉李警官，薛浩南只说找到了一些东西，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李警官需要的。
教学楼前的林荫树留下婆娑的浅影，宁迟非换回了简便的运动套装。
两人一前一后进楼，找到了一间没课的教室。
宁迟非想到周璟在操场的表现，还以为周璟会一路跟着自己，但他多次放慢脚步，也没看到身后有任何人跟着。
薛浩南比上次走之前头发留长了些，学生时期是像吕明瑞那样利索的板寸，如今额边和耳边的头发变长了，挡住了眼尾和脸侧。
公文包打开，薛浩南递给了宁迟非一本军事杂志。
宁迟非心领神会，平静翻开，不出意外看到了他等待已久的那张照片，还有剪下来的报纸碎片。
接着，他很快合上了杂志。
“我要谢谢你。”
薛浩南露出浅淡的笑容，“之前不是说了么，怎么对我那么客气了。”
宁迟非没说话。
倒是他觉得薛浩南没有以前那么客气了。
一年前，薛浩南和他说话还很小心，现在要自然太多了。
下课的铃声响起，几个串自习的学生过来了，宁迟非把薛浩南带去了更偏僻的教室。
“那张照片和报道是什么？”
报道来不及细看，只看到标题写着科研中心大火和研究员为救小孩丧命相关的内容，配的照片就是满脸脏污的女人抱着一个金发的孩子往外跑。
宁迟非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因为周书影同样金色的长发飘起，眼神坚定。
能看到强烈的求生欲望。
宁迟非喉咙一哽，“她怎么死的？”
薛浩南：“尸检结果是吸入过量烟尘导致的窒息。”
“她不是已经跑出来了吗？”宁迟非问。
薛浩南说：“这不是救援现场的照片，她跑出来的时候火势才刚起来，照片的是来科研中心采访的记者碰巧拍到的。”
宁迟非心想，那就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回去了。
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浮出水面，周书影见科研中心大火，抱着儿子冲出了火海，又为了重要的东西不得不折返，最终没等到救援就死在了大楼里。
宁迟非握杂志的手收紧。
耳边传来薛浩南试探的询问：“你为什么不去问‘当事人’？”
宁迟非一怔。
原来是薛浩南知道照片里被抱着的男孩是周璟。
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李警官能查到的，薛浩南知道也没什么。
不过他没对薛浩南说过周璟的名字，看来是薛浩南私下查过。
宁迟非动过去问周璟的念头。
“他不会说的。”
连汉斯教授都不知道的事，可见周璟的嘴巴有多严实了。
问了反而会暴露他和李警官的动向。味觉失忆症害了那么多人，万一查到不利于周书影的情报，就算周璟阻止，他也不会放过。
值得担心的，是周璟一旦下决心阻止，到底有谁能拦得住。
可查来查去绕了一圈，宁迟非还是想不明白，一个死了十五年的人到底在斐洛镇的怪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直到宁迟非再次翻开杂志，问：“照片背景的那栋大厦现在在哪里？”
“你没看出来啊。”薛浩南笑说，“也是，这栋楼的外观翻新过，周围的环境也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宁迟非看着薛浩南等待下文。
薛浩南说：“就是亚利的科研中心。”
宁迟非：“——！”
薛浩南：“不过不是教授在的那栋楼，我记得有一栋楼和它相接，废弃掉了。”
如此说来，宁迟非多次出入，确实有印象。
宁迟非：“我想去那边走走。”
今天的实验还没完成，逛一圈就正好回隔离室去了。
薛浩南：“我送你。”
两人穿过操场往学生很少出没的科研中心走，路过隔壁那栋封了的楼时，宁迟非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这一看，站在警戒线之内的周璟正好回头。
周璟似乎是想往里走的，看到他就调转方向走了出来。
一来一回。
学校写着“危房”的警告成了摆设。
“学长？”周璟倏然笑嘻嘻的，真就像普通学弟看到前辈的样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宁迟非正要解释。
旁边的薛浩南打圆场说：“我来给他送杂志，他带我在附近转转。”
“哦。”周璟颇为友好地笑了笑，又伸过手来，“我也想知道学长对什么样的杂志感兴趣呢。”
宁迟非下意识收起手。
周璟抓了个空。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固，三个人都没动。
“那我先回去了。”周璟指了指旁边的科研中心，“学长陪好朋友继续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