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叶悠盈难以揣测的眼神，姜黎深吸了一口气：“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这次从他喉咙间传来的不再是刀刃的凉意，而是彻彻底底的寒意！
叶悠盈一把捏住了姜黎的喉咙，寒冰开始顺着他的脖颈攀升，就如同她重生那夜杀死那头朱厌时一样。
察觉到了宛如实质般的杀意，这次姜黎真的慌了，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问你一次，你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叶悠盈面沉如水，“你是不是能在图书馆查阅禁书？”
姜黎说不出话，点头如小鸡啄米。
“我使用禁术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姜黎摇头如拨浪鼓。
“哼。”叶悠盈冷哼了一声，放开了他的喉咙。
“哇呕！”姜黎痛苦地俯身，吐出了嘴里满满的冰渣。
他眼中露出了惊骇的光，叶悠盈人狠话不多，竟然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她是疯子吗？这里是学宫之内，她怎么敢有动手杀人的心思？
“告诉我你查阅禁书的方法。”叶悠盈眼神冰冷。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杀了姜黎，但对付这种贵族世家的纨绔子弟，她那货真价实的杀气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真是不讲道理，哪有求人办事这么凶的……”眼见叶悠盈眼中又露出凶光，姜黎赶紧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对五大世家的人来说，只需要用家族的权限登陆账号，就可以查阅大部分禁书。”
“为什么？”叶悠盈皱眉。
“因为很多书五大世家自己就有，五大世家毕竟是东方星域的顶级家族，有资格知道万神帝国的绝大部分秘密。”姜黎突然狡黠地笑了笑，“如何，想不想和我谈笔生意？”
还敢跟她谈生意？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心大到这种地步，叶悠盈真的被他的不知死活弄得有点无语。
她深深地吸气，克制住想要踹他的冲动：“说。”
“你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以把姜家阅读禁书的权限指令告诉你，但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十天后在龙凰星的‘黑街’有一场拍卖会，听说有几个罕见的好货，我打算去碰碰运气，到时想麻烦叶同学陪我走一趟。”姜黎笑着说。
“黑街？”叶悠盈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龙凰星是东方星域的首府星，在行政区云集了东方星域各种顶尖势力，一个势力想要发展壮大，难免要做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勾当。黑街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的，那里是政府睁只眼闭只眼的法外之地，里面集结了各种从事非法行业的组织。”
“这事你们家主知道吗？”
“我不过是个拉不上台的私生子，在姜家屁都不算，有什么资格去惊动家主大人。”姜黎漫不经心地说，“我重伤初愈，连把菜刀都拿不稳，叶同学机敏过人，身手不凡，拜托了。”
叶悠盈无声地看着他，说来说去这人是想让自己给他当保镖。
“不够。”叶悠盈摇了摇头，“只是一条权限指令还不够。”
“叶同学真是贪心啊……”姜黎笑了笑，“那就再加点报酬，黑街的拍卖会上会有很多非法渠道来的好东西，到时如果你有看上的玩意，你可以任意拍下一件，钱我来付。”
“你很有钱？”叶悠盈一怔，他不过一个陪读的庶子，竟然那么阔气。
“一般般吧。”姜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叶悠盈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成交。”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查阅禁书的权限，拍卖会什么的也可以去看看，说不定真有什么有用的好东西。
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就让身残体弱的姜黎自己去抗着，她先溜之大吉。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白纸黑字的契约。
回到宿舍后，叶悠盈先美美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清晨才循着导航来到图书馆。
北辰学宫的图书馆又名藏经阁，是一座足足有二十层的仿古建筑，雕梁画栋、飞阁流丹，很是气派。
通过身份检测后叶悠盈进入了图书馆内部，内部的顶上是华美的大灯，照得图书馆大厅金碧辉煌。一排接一排的黄花梨木书架上陈列着数十万本书。
“小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图书馆逛？”紫微突然冒了出来。
“我爱学习。”叶悠盈一看到这种眉清目秀的弟弟就心里欢喜，和面对姜黎那种嬉皮笑脸的纨绔心情完全不同，和他亲切地开起了玩笑。
“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紫微砸吧了两下眼睛，“要看啥书，我帮你找？”
“《万神帝国禁术目录》有吗？”叶悠盈试探着问。
“那可不行，”紫微面露憾色，“这是三级禁书，你的权限还不够哦。”
这个结果在叶悠盈的预料之内，她接着说：“有人给了我一个权限指令，我想试一试。”
“是吗？你输入进来我看看。”紫微面前浮现了一个虚拟键盘。
叶悠盈输入了姜黎告诉他的指令。
“哟，还有这种事？”紫微声音变得有些兴奋，“这是姜家家主才有的权限，姜炎怎么会告诉你？”
“保密。”叶悠盈心中微惊，没想到姜黎给她的竟然是家主才有的指令。
明明只是个拉不上台面的私生子，竟然敢动用家主的权限，这人在姜家的角色真是耐人寻味。
“馆藏的禁书共分为五级，除了最高的一级禁书，现在你可以查阅其他所有的书籍。”紫微说，“要实体书还是电子书？”
“实体的。”叶悠盈没想到权限这么高，按捺住了心中的欣喜，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
“确定吗？”紫微的表情有点奇怪。
“确定。”叶悠盈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行。”紫微打了个响指，一个运输机器人抱着足足有两人高的书来到了叶悠盈面前。
叶悠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突然理解了姜黎那句：“这本书太厚了，没人有耐心看完。”是什么意思。
她拿起《万神帝国禁术目录》的第一卷，随便翻了翻。
果然，入目的术法名称还算熟悉，基本都是两千年前在地球上人类所修炼的术法。
十三主神到底是有多恨把他们打败逐出地球的人类们，建立万神帝国后不仅把地球上的人类污名为邪恶的魔神，还把人类修炼的术法也全部列为了禁术，竟然连罗汉拳，玄铁剑法，断门刀这些最基础的武功都没有幸免。
这未免也太掉神明的价了。
“来电子版吧。”叶悠盈叹了口气，不利用检索功能，这书得翻到猴年马月。
“好嘞。”紫微让叶悠盈的手机连接上了图书馆的书库。
叶悠盈先搜索了北斗暗中修炼的，传承自伏羲的八卦剑。
八卦剑：
违禁级别：一级。
创立者：“天魔皇”伏羲。
招式介绍：共有六十四式，第一式……
禁制原因：此术传承自魔神伏羲，修炼者无不失去神智，丧心病狂，嗜血好杀……故严禁修炼，凡修炼者，异端猎人可处以极刑。
“呵……”实在太好笑，叶悠盈忍不住笑出了声。
“咋了？”紫微一头雾水摸了摸脑袋，其他人看这本书都面色凝重，对这些禁术避而远之，叶悠盈竟然还笑得出来。
叶悠盈又检索“鹤羽”两个字，马上出来了结果：
鹤羽剑法：
违禁级别：三级。
创立者：“鹤羽剑魔”原裳。
招式介绍：……
违禁原因：此术传承自魔神原裳，修炼者无不失去神智，丧心病狂，嗜血好杀……故严禁修炼，凡修炼者，异端猎人可处以极刑。
“哈哈。”叶悠盈真的乐了，竟然连说辞都不带换一个的。
不过其中对招式的具体描写极为详尽，难怪姜黎看过后能认出她的剑法。
但他闲着没事看这书干嘛？鹤羽剑法的违禁级别只有三级，在书中的位置很是靠后，他得是多无聊才会翻到那一页。
关闭了这套书，叶悠盈重新在书库中搜索了一个词——月球。
“没有您要查询的内容，请重新输入关键字或返回目录。”
叶悠盈眉头一挑，又换了个词——月亮。
“没有您要查询的内容，请重新输入关键字或返回目录。”
叶悠盈还不信邪了，月轮，月盘，桂宫……凡是她能想到和月亮有关的词全部查了一遍。
结果依然一模一样。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叶悠盈输入了一个月字。
这下不得了，一共搜出了数百万个结果：
《神历一万一千年一月东方星域岁支实录》
《神历一万三千年九月龙凰星征税明细》
……
叶悠盈看得眼花缭乱，月这个字在万神帝国只用作月份记录时间，和她的月球没有半点关联。
月球真就那么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紫微，哪本书讲万神帝国的历史最细？”
紫微没有回答。
“紫微？”叶悠盈疑惑抬头。
紫微虽然是电脑投影出来的，但长得栩栩如生，尤其那双眼睛活灵活现，跟琉璃一样漂亮。
但他的眼睛现在变成了无神的黑色。
“系统……遭到……入侵。”紫微发出了机械的声音，接着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叶悠盈看向自己的手机，她正在访问图书馆的书库，手机屏幕不停闪烁，最后整个书库里只剩下了一本书——
《X神日记》
禁书等级：一级。
本来是她的权限不可能搜索出来的禁书。
叶悠盈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眼疾手快地点击了下载，然后马上断开了手机网络，见四下无人，赶紧离开了图书馆。
防卫科的办公室里，科主任耿毅正在打盹，他脸上有一道从左眼一直到右脸下巴处的狰狞刀疤，即使闭目养神，脸上也看不出半点慈悲。
他是一个前线下来的退伍军官，来到北辰学宫后过起了舒服等死的日子。
昨天早上药山的药圃遭到了外敌入侵，还差点夺走了药圃里的贵重药材，把耿毅吓得够呛。
自学宫建立一千五百年来，这还是首次遭到外敌入侵，虽然药山后山存在安防漏洞有一定的历史原因，不是他的过错，祭酒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怪罪他。
但一想到未来学宫的史书会记下他担任防卫科夫子时学宫遭到首次入侵这桩丰功伟绩，他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天选倒霉蛋。
从昨天正午到今天早上，耿毅带着安防科的工作人员熬了一宿，重新布置了药山阴面的安防，终于把学宫建立以来最后一个防卫漏洞堵上了。
真希望从此以后又是千年太平，让他顺利混到退休，从此做一只闲云野鹤，再不用考虑这尘世纷扰。
“嘀……嘀……嘀”紧急报警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陌生又熟悉，把耿夫子吓得惊坐起。
说是熟悉，是因为在模拟演练时听到过很多次；说是陌生，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声音会在日常中响起。
紫微的系统竟然被入侵了！
“妈的，什么千年难遇的屁事都给老子遇上了，晚上必须买彩票！”
天选倒霉蛋一拳打碎了窗玻璃，从楼上一跃而出。
……
“记录都删干净了吗？”学宫地底的机房里，浑身浸没在黑暗中的男子说。
他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屏幕，紫微在屏幕正中端坐，他又换了一个模样，既不是和普通师生们见面时威严十足的龙袍老者，也不是在荀衍、叶悠盈面前活泼调皮的小男孩。
现在的他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年龄约莫在十五六岁左右，身着布衣跪坐在屏幕里的地上，低眉垂首，面容安静。
“删掉了，不会有人查到她下载了禁书，”紫微眼中满是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哥哥你要帮她到这种地步？”
“你觉得我在帮她？”黑暗中的男子突然起身，身上传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多少时间？”
“十分钟后耿毅会进入机房。”
“足够了，给我安排上，好久没活动了，得先出出汗。”男子说。
黑暗的机房突然被光明照亮，男子显出了身形，他用头套遮住了头发和脸，身上竟然穿着一套东方古制式的铠甲。
难怪起身时会发出金属的摩擦声，那是鱼鳞般的甲片在震动。
“好久没见你穿它了，”紫微声音中满是惆怅，“虽然你现在看上去像个悍匪。”
接着紫微打了个响指，四面八方投落下了光，凝聚成了身穿铁甲的骑兵。
一共八个重骑兵，每一个手中都握着长枪，明明只是光线凝成，在他们扯住缰绳扬起马蹄重重落下的时候，地面竟然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烈马奔腾！伴随着高昂的马鸣，八个骑兵从八个方向举枪向男子冲去。
男子冷哼一声，手上出现了一把光线凝成的方天戟。
方天戟横扫而出，月牙刃划过了三名骑兵的喉咙，被击中要害的三名骑兵顿时化作光点消散。
接着他再密雨狂电般连刺三下，又准确命中了另外三名骑兵的心脏。
还剩两个！男子高高跃起，带着天崩地裂的气势纵劈而下，把第七名骑兵劈为两半。
最后一名骑兵抓住了男子收招的罅隙，长枪向他的背心刺去！
男子没有转身，方天戟在手心转了一圈，一边侧身闪躲一边朝身后疾刺而出。
但在侧身的瞬间，男子的身形突然一顿，口中传出了一声闷哼。
方天戟倒刺中了最后一名骑兵的喉咙，但骑兵的长枪也刺中了他的肩膀。
结束了，骑兵和男子手中的方天戟都化作光点散去，男子浑身被汗水湿透，背对着紫微没有说话。
“一分二十三秒，和两千年前相比，你慢了太多。”紫微目中闪过一丝哀伤，“那个时候像这种程度的敌人你可以同时面对五十个，在三十秒内解决掉并且自己毫发无伤。”
“两千年前……”男子低低笑了笑，转过身走到屏幕前伸出了手。
他想要抚摸紫微的头顶。
可指尖只触碰到了冰冷的屏幕。
“我已经死了，哥哥。”紫微平静地说，“但我也获得了永生。”
“生死的界限，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明朗。”男子微微叹息，“叶悠盈这里，你得帮我看好了。”
“放心吧，我说过会罩着她的，虽然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靠谱，不愧是我的弟弟。”男子向他竖了个大拇指，“荀衍最近在干嘛？”
“看星星，逗猫，在学宫里闲逛散步。”
“这么悠闲。”男子笑了笑，“他知不知道你这个模样？”
“理论上他是不知道的，知道我真正的灵魂的人只有你和初代祭酒，”紫微轻叹，“但他毕竟是‘猎星者’荀衍，当世最强的占星师，最接近星辰之神玉座的男人。说实话哥哥，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学宫，实在是太危险了。”
“用占星师的话来说，这叫做星辰的轨迹已经开始移动，我们都得遵从命运的安排，谁都不能置身事外，”男子戏谑地笑了笑，“当然你知道我从来不信狗屁命运。”
“这一次能赢吗？”紫微问。
“谁知道呢？毕竟是和神明的战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男子挥了挥手，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下次再见阿云，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