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嘉尧深吸了口气。
“周淮川，你非要这样吗。”
才嘉尧盯着面前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的“国际公认有效版性取向测试题”页面，说：“周淮川，你后背受伤了之后，你怎么就——”
“嗯，连带着也伤着脑子了。”周淮川无所谓地随口说，他把手里的手机又向前递了递，扬扬下巴，点了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的方向，说：“早点儿做完题早点儿睡觉。”
顿了顿，周淮川又接着说：“才嘉尧，你上次测试是gay，你不是说不准吗，那这次你重新做另一个版本的测试，我看看结果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
才嘉尧觉得他像是被人折磨的囚徒，周淮川的一字一句砸在他头上，砸得他想问周淮川一句———
“周淮川，就因为你是gay，所以你就不信别人不是gay？？”
周淮川干脆敷衍地嗯了一声，说：“测吧，测出来性取向是女生我就信。”
而后，周淮川又轻飘飘地补了句：“如果故意选择与实际情况相反的选项，这辈子都倒霉得要死。”
才嘉尧：“………”
方才周淮川压他身上，却突然起来，让他脱离了束缚，当时才嘉尧还以为是周淮川挡他腿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腰上的伤口，一时作痛，才起身。
谁成想，就走才嘉尧刚坐起来那一刻，就看见周淮川在自己手机上不断点着屏幕，最后翻翻找找，给他弄出来个什么测试。
才嘉尧坐得离周淮川远了一些，说：“周淮川，我不需要你相信。”
“而且，周淮川，虽然现在我们在同一屋檐下，但……周淮川，我只是想给你个地方住，不是想让你……这样的。”
周淮川反问：“什么样？”
周淮川又说：“才嘉尧，做题。”
最后。
才嘉尧坐在沙发上，沉着脸答题。而周淮川就站在他身边监督着，以防才嘉尧故意选择相反的选项。
【76.是否经常与同性发生亲密接触。】
才嘉尧还没等点击答案。
便见周淮川县伸出手替才嘉尧选了个选项。
【是。】
才嘉尧抬眼看周淮川。
周淮川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说：“小狗刚才还在沙发上朝你讨要夸奖呢。”
才嘉尧的脸噌得红了一片，他面红耳赤，却又咬着牙深吸口气，才说：“周淮川，你能不能别说话。”
周淮川干脆地说：“行，你接着答题。”
才嘉尧的气没处撒，整个人被憋得头疼。
最后答完题，才嘉尧恨不得立马飞离这便是非之地，远离周淮川这个人。
周淮川看着眼前手机屏幕上的测试结果，又看了眼才嘉尧。
屏幕上赫然写着一句——
【如要查询性取向测试结果，请支付19.99元购买查询资格。】
周淮川直接付款。
【结果：性取向为同性。】
周淮川笑了下，眉眼有些弯着。说：“才嘉尧，你又是gay了。”
才嘉尧听见此话，他心底溅起些许波澜，但波澜不过片刻便消失。
说实话，才嘉尧心里早就认定这些测试的结果压根儿不准。
没什么参考价值。
周淮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屏幕的光亮还未熄灭，但此刻，却没人去关注它。
只听，才嘉尧笃定地说：“周淮川，这种测试的结果都不准的，你不是测过吗。”
周淮川嗯了一声，干脆坦荡地说：“那结果却是挺准的。”
才嘉尧说：“准，然后给你测试的结果是1？”
“才嘉尧，你是怀疑我不喜欢男人，还是怀疑我没那个资格当1？”周淮川微挑了下右边的眉头，反问。
才嘉尧：“………”
周淮川的这个问题……好奇怪。
才嘉尧的眼睫颤了下，别开眼睛，去看窗户上映照出来的周淮川的后背，才嘉尧抿了抿嘴唇。
而后才嘉尧换了个话头，说：“总之，我不是gay。”
周淮川点点头，说：“行，你是嘴硬的gay。”
才嘉尧：“…….我不是gay。”
周淮川这次没立即应话，而是盯着才嘉尧半晌，才说：“……那试试？”
才嘉尧满头雾水，问：“试什么？”
周淮川笑笑，向前踏了一步，缓缓凑近，说：“试试你是不是gay。”
才嘉尧警惕地上下扫视周淮川，问：“这怎么试？”
周淮川即刻攥住才嘉尧的手，又是十指相扣的姿势，不过这次，周淮川的指腹缓缓收拢，手不重不轻地捏了下才嘉尧的手。
才嘉尧：“！！？”
才嘉尧快速抽离，而后便看见周淮川脸上那副懒散随性的笑容。
才嘉尧说：“你干什么？”
“周淮川，我不喜欢男的。”才嘉尧再次强调，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要试图在这个房檐下面对我动手动脚…..”
“没动手动脚。”周淮川说：“才嘉尧，你不说你不是gay吗，如果你不是gay，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周淮川耸耸肩，理所应当地说：“你看，你这不就是心里有鬼，怎么着，怕离得太近之后会露出马脚。”
说到这，周淮川停顿了下，恍若明白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般，拉长音地“啊”了一声，说：“怪不得之前离得近了一点儿，你的反应就那么大，原来是因为这啊。”
才嘉尧：“……..”
他不躲不避，难不成等着周淮川接着和他牵手牵一辈子？
可周淮川这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恍若心里有鬼的那个人当真就是才嘉尧了。
才嘉尧尝试着辩驳，说：“周淮川，你这是胡言乱语，按你这话来说的话，那我以后如果被别人骚//扰了，我难道不躲不避吗，就那样呆愣愣地站着吗。”
周淮川抓住字眼，顺着杆向上爬，说：“才嘉尧，我只是碰了下你的手，这不算骚//扰，但是呢，你的反应……很剧烈，才嘉尧，你心里想什么呢。”
周淮川笑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才嘉尧退后，说：“周淮川，你…..你那样的行为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骚//扰了。”
周淮川闻言，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标志性动作，说：“行。”
周淮川连着后退三四步，最后，跌坐在沙发上，一副彻底颓然了的模样。半晌，周淮川说了句：“…..才嘉尧，那我们拥抱是不是也算骚//扰？”
周淮川闭上眼，说：“才嘉尧，那以后我疼了的话该怎么办呢，拥抱能缓解疼痛，没了拥抱，我该用什么来缓解呢。”
才嘉尧：“………”
才嘉尧陡然觉得周淮川其实是掐准了时机来装可怜，但周淮川眉眼情绪分明是淡淡的，没有刻意装出来的脆弱不堪。
才嘉尧扫视了一圈客厅，最后在沙发的一个边角处拿起自己的手机，他解锁，看着手机屏幕，垂着眼佯装自然，试图让视线避开周淮川的那副模样，说：“周淮川，你是在装可怜。”
周淮川仍闭着眼，说：“才嘉尧，可是我现在就在疼了。”
“真的，很疼。”周淮川又强调了一遍。
才嘉尧：“………”
才嘉尧淡淡地说：“周淮川，我去给你找止疼药。”
周淮川说：“才嘉尧，你知道的，是药三分毒。”
才嘉尧干脆嗯了一声，说：“毒死之后就不会疼了。”
周淮川哑然失笑，缓缓睁开眼，看着才嘉尧，说：“才嘉尧，咒我呢。”
“没有。”才嘉尧说：“陈述事实而已。”
最后。
周淮川吃了两粒止疼药。
周淮川咽下药，把水杯随手放到茶几上，而后说：“才嘉尧，其实这时候，你抱一下我，疼痛消下去的更快。”
才嘉尧瞥他，说：“不抱。”
周淮川叹了口气，说：“你看你，你现在连抱我都不愿意，那乔程杰塞进来的那瓶肾宝可怎么———”
“周淮川。”才嘉尧直接打断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乔程杰为什么给你那瓶…..东西，你不该好好问问自己的身体素质是不是不过关，虚得让乔程杰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反倒是把我也给掺合进去。”
闻言，周淮川挑了下眉头，说：“那问问乔程杰不就清楚是因为点儿什么了吗。”
想想乔程杰那副模样，周淮川可不信他问的时候，乔程杰能完完全全地闭口不谈才嘉尧。
乔程杰说不准还会揶揄两句，把他和才嘉尧又绑定到“情侣”这个身份上去。
才嘉尧站在周淮川身旁，看着他的动作，没阻止。但他心里也隐隐觉得，乔程杰那人，估摸着会说两句……扯上他的话。
【川子：乔程杰，回话。】
那边的乔程杰估摸着是正在看手机，秒回。
【乔程杰：what，咋了。】
还没等这边回复，那边就接着发过来一长串的信息。
【乔程杰，等等……】
【乔程杰：你是来谢我的？】
【乔程杰：！！】
【乔程杰：你用了是吧！！】
【乔程杰：害，我就说嘛，你就是差在这个上面了，我帮你补补，你就什么都有了。】
【乔程杰：咋样，小才同学还嫌弃你吗？你这次没进医院吧。】
才嘉尧盯着屏幕上的内容：“……..”
周淮川抬眼扫了下才嘉尧，勾勾唇，笑了一下，说：“才嘉尧，还没等我问，他不就都招待了。”
周淮川又看了眼屏幕。
“没进医院”那个字眼格外突兀，周淮川细琢磨了一下，就知道乔程杰是什么意思了。
周淮川又问了句：“才嘉尧，上次我去医院，你跟乔程杰说我是因为肾不行？”
才嘉尧说：“……没有。”
才嘉尧说：“乔程杰脑补的厉害。”
周淮川轻飘飘地来了句：“如果你不给他脑补的空间，他怎么会有那个能力脑补。”
才嘉尧：“……..”
乔程杰脑补的能力要是转移到学习上，别说省状元，就是全国状元他说不准都能拼一拼。更何况还有徐宁玥和林尚然那两个毫不逊色的专业脑补选手。
周淮川又说：“才嘉尧，怎么着，你觉得我肾不好？”
才嘉尧不想再开口。
周淮川又接着说：“才嘉尧，你不是gay，那你关注我的肾干什么？”
才嘉尧直接回了房间，关门。
第二天晚自习，考了一天的试，同学都倍感疲惫，第一节自习课下课之后，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放空自己，总之，怎么放松怎么来。
而才嘉尧半靠在椅子上，微微抬眼看天花板。
头顶的吊扇正开着，扇叶旋转，规则的圆形轨道。
才嘉尧的视线偶尔会落到那扇叶上。
扇叶转啊转啊转，陡然间，转出来张脸。
“讲题。”周淮川把一本练习册随手放到才嘉尧的课桌上，垂眸看着才嘉尧的脸，说。
才嘉尧第一反应是皱了下眉。
周淮川突然问他题？
事出其反必有妖。
周淮川拉过来个凳子，坐到才嘉尧身边，重新拿起练习册，指着道题，问：“直线L过椭圆上的哪个定点？”
才嘉尧扫了眼，是老师刚讲完的一道题。
才嘉尧先说：“（1，1）”
而后，才嘉尧扬扬下巴，示意周淮川看黑板，说：“老师刚讲完，解题过程还在黑板上。”
周淮川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又翻了页，指着另一道题，问：“那这个呢，定点是什么。”
才嘉尧看清题目，抿唇，觉得一阵语塞。
“……这题条件给的有问题，被老师删下去了，不用做。”
周淮川又哦了一声，接着又翻了一页，又指着另一道题，问：“那这个——”
“你到底要说什么，只说。”才嘉尧打断周淮川那认真钻研刻苦学习的戏码，直接问。
周淮川立马说：“出去，运动，现在。”
才嘉尧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表，说：“还剩五分钟就上课了，而且，现在是晚自习，班主任没强制要求晚自习运动。”
下一刻，周淮川直接拽着才嘉尧的胳膊，就把他拽了起来。
班里瞬间有大半同学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乔程杰此刻也不例外。
乔程杰陡然喊了句：诶诶，周淮川，才嘉尧，你俩昨天晚上———”
才嘉尧用另一支手捂住耳朵，面无表情地顺着周淮川的力道跟他走出班级。
没辙。
总比在班里听乔程杰揶揄，以及面对班里同学探究的目光要好得多。
“运动什么？”才嘉尧边走边问。
周淮川还没松开手，他说：“腿部运动。”
才嘉尧：“？”
才嘉尧看着不远处的跑场，问：“单纯出来走圈？”
“周淮川，你真想运动？”才嘉尧说。
要不谁会在考了一天试之后主动提出来去一遍遍地走圈。
周淮川却就此停住，停在一盏路灯的灯光下。灯晕将二人笼罩在中央。
才嘉尧茫然，先抽回手，便问：“停这儿干什么？”
周淮川却说：“等等。”
“等什么？”才嘉尧忍着想直接走开的冲动。
周淮川现在在他身边，就像是个隐形的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出句“才嘉尧，我疼”。那句话现在甚至有些向梦魇。
若是周淮川真疼的时候，才嘉尧说不准还会主动去抱周淮川一下，笨拙地安慰他两句。
但周淮川这个坏心眼的。根本就没几次是真的，他喊疼的时候让才嘉尧有些分不出真与假，况且，周淮川不是刚说了他喜欢男生。
才嘉尧辨认不出周淮川喊的那些疼究竟藏着什么目的。这很难辨别。
二人就这样等着。
凉风吹过，操场上的人逐渐有朝着教学楼方向走的。
约莫是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才嘉尧侧眸又问了句：“要等什么？”
周淮川却耸耸肩，说：“等小狗。”
“小狗？”才嘉尧摆明不信，说：“学校里面哪有小狗？”
“丁零零——”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广播响起上课铃声与提示。
才嘉尧说：“周淮川，上课了，回去吧。”
周淮川却直接抓住他的手腕，说：“才打了遍预备铃，等等，等打正式的上课铃的时候，再回去。”
没辙。
才嘉尧只能耐着性子跟他等。
终于。
上课铃响起。
“丁零零——”
“周淮川，这次可以回去了吧，别等了，没有小狗——”
的。
才嘉尧的最后一个字停顿在喉咙里。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操场上全部路灯一瞬间熄灭，周围漆黑一片，耳边仍有上课铃声的尾音在飘荡。
而周淮川和才嘉尧头顶的那盏路灯，不知是因为什么，竟慢了两秒才熄灭。
所以，四周如墨黑深渊的时刻，二人周身独亮。
那一刻，才嘉尧的记忆恍若一瞬穿梭时光、扭转岁月，眼眸仿佛正盯着儿时看着流浪狗冻死街头的那个夜晚，他站在路灯下看流浪狗，街上，只有那一隅是亮的。
周淮川的声音蓦然传来。
“才嘉尧，看见了吗。”
“小狗。”
“你之前不是说。”
“我在书房里只有一束光陪着的时候，很像小狗。”
“现在呢，看见了吗。”
“那个你说你会夸奖的…..小狗。”
才嘉尧的呼吸一滞。
…….周淮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