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还以为画面早已切走，却忽地看到了不远处尚还亮着灯的拍摄机器，猛一下回过神来，换上了浅笑的表情。

没几秒，红灯熄灭。沈默估计镜头已经切回肖月，这才松下一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把镜头都给忘记了……刚才自己的表情，应该很奇怪吧？

不待他多想，台上肖月已经结束开场环节，俏皮道：“话不多说，接下来请欣赏诸位练习生带来的表演，别忘记pick出你最喜爱的那位哟！”

灯光霎时应声暗下，半明半暗里，沈默看到肖月已走下舞台，随即坐入了自己身旁的座位。

“沈老师，好久不见呀。”肖月放低了声音，悄悄说。

方才在后台准备匆忙，沈默也没来及和肖月打招呼，便微笑着回答道：“好久不见。”

肖月却没仅打个招呼就停，只见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沈老师，能问你个问题吗？”

沈默闻言有点奇怪，但想着肖月这小女孩一向思维比较跳脱，便礼貌地回应：“你说就好。”

肖月神色有几分纠结：“你……最近睡得怎么样？”

沈默：……？

“我没别的意思！”肖月匆忙解释道，“呃，就是我最近睡得不咋好，哈哈，随便问问的。”

语罢，她还像怕沈默不信似的，转头去戳另一个导师：“哥，你最近睡得咋样啊？哈哈，没事，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沈默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的脑回路真的很奇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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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两组练习生与嘉宾的表演已经结束。

说实话，沈默是有些震惊的，不止震惊于练习生们突飞猛进的实力，还震惊于这可以称作豪华的嘉宾阵容。

前两组一个请了位和World同时期出道的偶像歌手，另一个请了位近来人气飙升的影视剧小花，现在正在表演的这组更为重磅，请了位老牌乐坛歌手，口碑与实力俱佳，光一出场就令坐在沈默身旁的肖月激动得捂住嘴巴。

“啊啊啊，沈老师你知道这是我偶像吗！他居然能愿意来这个选秀节目！”肖月声线都有些颤抖，难掩激动，“肯定是因为裴……”

她忽地又闭上了嘴。

沈默看向肖月，心中了然她要说什么，便主动道：“因为裴铭吗？”

肖月本不敢随便在沈默面前提及裴铭的，却听他似乎并不避讳，便点头道：“对，虽然节目组没有公布嘉宾阵容，但是裴铭前辈要来的这件事早就在圈内是实锤了，三料国际影帝啊，嘉宾档次可以说是被他活生生给拉高的！”

沈默听到肖月的那句“三料国际影帝”，还是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裴哥他……真的很厉害。

想起上台前自己刻意看了一眼台本，林鱼在第五组出场，而这已经是第三组，那么，再过一组，就能看见裴哥上场了。

自重逢后，沈默其实只与裴铭切身见过一次面，平时不常有的交谈也都是在微信上。

这么多年过去，沈默常常在银幕上、手机中看见裴铭的身影。银幕里，他的容貌那样清晰，声线熟悉得仿佛就在自己耳畔说话。角色动情之时，低沉而又绵绵的情话常令沈默心间一漾。

才解散的前几年，他曾无数次点开多年未使用过的企鹅软件，点开裴铭那个熟悉的头像。

字在聊天框里敲了又删，删了再敲，却从未真正发出去过。

曾经他以为，自己不将消息真正发出去是因为自己清楚裴铭不会再使用这个软件，清楚消息即便发出去也没人能再看见。

但如今，真正添加到了裴铭的微信后，沈默却依旧只敢在聊天框中删删减减。

恍然间，他忽地意识到自己曾经未能发出的消息并不是怕裴铭看不见，而是怕裴铭能看见。

毕竟，解散多年的前队友夜夜给自己荒废好几年的账号发消息，这搁谁身上都得质疑一句是不是在骚扰吧？

因此，沈默其实很少给裴铭的微信发消息。

即便是裴铭主动发来一些日常的问候，沈默也会斟酌很久再回复。

有时一忙起来，甚至还会不小心忘记这件事，而裴铭还是保持着许多年前的那个作风，发消息找不到人就打电话，每次惹得沈默抱着手机一脸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而今，那个仿佛只存在于手机和银幕里的人马上便要出现在沈默的面前，他心中的情感难以用紧张二字简单描绘。

裴哥他……不知道腰伤好点了吗？

拒绝了他的礼物，他会生气吗……

忽地，沈默听见肖月故意地轻声咳了一下：“沈老师，镜头。”

果然，正对着自己的机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亮起了灯，沈默无奈地又换上笑颜。

第三组表演结束，肖月熟练地进行点评，沈默随之接上。每组按例由两位导师做出评价，也就是说，另外两位导师负责双数组，而沈默与肖月负责双数组。

【裴铭啥时候出来啊】

【友友们不要在别人表演时间刷悲哥哈招黑】

【不是我说官宣了吗你们就跑来了裴铭要来不是只是传言吗】

【前面那位，你猜如果裴铭不来，前面那几位嘉宾是为啥来的？】

【等等，这第四组的嘉宾是谁？？我眼花了吗？？】

【啊啊啊啊啊，是小青白！！居然请到了小青白】

第四组的表演已经开始。

只见灯光瞬间亮起，沈默被刺得双目微眯。

看清台上来人后，他和弹幕一样有些吃惊。

第四组的练习生，正是和沈默在练习生时期的曾经起过争端的老相识——赵力，也就是如今改名后的赵昊天。

但沈默并非震惊于已经整容整得眼僵鼻硬的赵昊天，而是他身旁的那位嘉宾——顶流鲜肉，秦青白。

秦青白是个什么概念呢？

早年凭借一部古偶一炮而红，跻身当红鲜肉之列，后签约进入仅次于启明、与星群齐头并立的向阳娱乐之下，集全公司资本投入，最后以一人反哺公司，国民量与口碑皆在，可谓鲜肉界裴铭的存在。

沈默之前听说过《选我》最初是想邀请裴铭来做导师，自己不过是众多备选之一。

那时他就好奇过，请不到裴铭还能请秦青白啊，最后为什么来请了自己呢？不过当时想着也许人家顶流根本就不屑于选秀节目这类小把戏，故而作罢。

可是如今，秦青白竟然来做了嘉宾。

拒绝含金量更高的导师而转做飞行嘉宾，这无论怎么说都不合理啊。

况且秦青白流量之大，要不是沈默已经知道裴铭此刻就在后台候场着，恐怕都要以为裴铭出席不过是个假噱头，真正引来大咖云集的是这位顶流了呢。

但秦青白不是唱跳歌手出身，因此估计赵昊天为了迁就这位顶流嘉宾，将表演颇不合时宜地定成了站桩式抒情歌。

一曲唱罢。

很一般，沈默在心底客观评价。

赵昊天并非专业歌手，嗓音条件也不好，曾经的培养方向一度是偏领舞担当的队长位。

站桩唱歌对他来说纯粹是扬短避长。

舞台表演的优劣显而易见，但真要将实话评价出口，却并非那么容易的事。

好在轮到做出评价的其余两位导师都是业界的专业老师，权威十足，不用像明星爱豆那样般顾忌太多。

还没待拿起话筒的导师开口，却听台上的赵昊天说：“其实，在场有一位老师一直是我这么多年来的榜样。”

沈默闻声，将视线从前方放置着的屏幕上移开，逆着光朝台上看去。

果然，和赵昊天撞上眼神。

很奇怪，分明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在撞上赵昊天眼神的那一刻，沈默脑海中竟然能浮现出曾经在启明练习室里，他将自己水杯踩在脚下的神情。

那时他的眼神，和现在出奇得一致。

只听赵昊天说：“沈老师，我想听听您的评价。”

一语既出，在场经历过点儿世事的都能听出他语气中针锋相对的那点意思。一旁的肖月不禁在心底为沈默捏了把冷汗。

这谁敢评价？

舞台效果摆在面前，但秦青白的粉丝又多得要命，不论是实话实说还是硬着头皮恭维都能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沈默如今可谓是骑虎难下。

【小青白妈妈爱你啊啊啊】

【有生之年居然听到青白唱歌，下部剧主题曲安排起来！】

【……纯路人，这破锣嗓子你们怎么夸出口的】

【前面勇士，文喜私关不过我更好奇沈默会怎么评价】

怎么评价？

沈默在心底木然一勾唇角，他哪敢评价啊。

挣扎了一番，沈默最终还是妥协。

葱白纤长的手指拿起话筒：“首先，谢谢赵……”

微微停顿，台上赵昊天僵硬的苹果肌随之一滞。

沈默见状，粲然一笑，金丝镜框后的眼眸朝下方看去，状似仔细确认了一秒台上之人的名牌后，道：“昊天，对吗？谢谢你的喜欢。”

闻言，赵昊天因担忧而干咧着的嘴总算恢复了正常，但此刻神色却再不似方才向沈默提问那般的挑衅。

很明显，他是在怕。

怕沈默说出自己的曾用名——赵力。

其实在圈中混，多的是人信奉命理玄学，尝试改名以换运的，但赵昊天改名却不是因为这些。

大数据时代，每个人的过去都不是秘密，只要稍作手段，证件照、毕业照乃至出生证明都能被人变着法给找出来。

赵昊天改名，显然是为了掩饰自己整容以及修改年龄的事实。

虽说纸包不住火，被扒出只是早晚的事，但他还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引发讨论。

他的面上涌起几分不甘，朝台下望去。

只见沈默神色自若，依旧是那副勾唇浅笑的样子。

凭什么，赵昊天想。

凭什么他沈默永远都能那样的云淡风轻，不费吹灰之力就压自己一头。

“啊！”赵昊天拿起麦克，换上令自己都厌恶的愚蠢的表情，“光是听沈老师念我的名字就很高兴了。”

他不敢再为难沈默，用夸张粘腻的声音说：“感谢沈老师圆梦我，不过我还是不敢听偶像的评价，这个场景像梦一样，好不真实。”

画面切向沈默。

“那就请其他两位导师为你评价吧。”沈默顺势自然道。一语既出，评价一事便就这样与他没了干系。

肖月坐在一旁，还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感觉空气中存在了一瞬间剑拔弩张的气味，但又转瞬消失。

沈老师他……就这样寥寥几句便轻易摆脱了这个火药包，不用评价了？

肖月一面有些惊诧地思索自己刚刚是不是听漏了两人的对话，一面不自觉看向沈默。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只觉着沈默此刻虽然面上在笑着，眼底却未有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沈老师：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哥玩什么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