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市局刑侦一队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一直处于低气压的许劲坤回到办公室里像个闹了脾气的孩子，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用力敲击键盘，申请调取澜庭别墅区的监控，申请调查韩慎的身份，申请人员对韩慎进行监视。

沈卓尧几次走到身边，想询问需不需要帮忙，眼神望着许劲坤委屈的敲敲手机键盘，又敲敲电脑键盘，跟着看到许劲坤在微信群里对于单位安排阴阳怪气刻意夸张的质疑，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触及逆鳞，相信对方自行化解，默默关门离开。

冯局第一次否决，给出的原因是——

没有证明韩慎有潜逃的危险，再者毕竟是跨年，如果需要申请人手，优先安排兰亭别墅区的片区派出所人员，不是当下就能解决的。

“我就不明白，和跨年有什么关系，冯局你能说服你自己吗？我这个月的窝囊费可没有因为跨年多发一点点，咱们自己人还好意思拿跨年当借口吗？”

电话另一端的冯局哪能不知道许劲坤心思在哪里，扯着嗓子在楼上吼：“老子挣的难道不是窝囊费？！有本事上来当面说，老子也在加班！”

“哎呀，冯叔——”听到定海神针就在楼上，许劲坤将所有需要签字的申请单打印出来，抱着文件直窜上楼。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还正在约会，结果发现嫌疑人摆我一道。”当面的许劲坤就没有刚才的怒发冲冠咄咄逼人，而是大概的介绍了一下案情，撒着娇：“您不知道冯叔，我对象好不容易请我吃一次饭，那个牛排，比我脸还大我都没有吃到！那个红酒，看年份就挺贵的，我只喝了两杯！所以那个嫌疑人我必须要抓，下了多大的本呢。”

“其实和您联系之前，我已经和分管片区派出所打电话申请人员了，对方非常官方的说，必须下文件，走流程。我已经起单子走流程，按照之前的协查合作历史，我把截图发给对方，我说我不会说谎，您肯定24小时内就通过。他们只需要盯梢，我负责抓人，不用他们抬腿不用他们伸手，就这都不行。我就不明白都是一个系统，怎么找个合作就这么难，我都不好意思给受害人那边反馈，怎么替自己人解围，我都觉得丢人——”

“您倒是挺会拿捏啊，我可是给你加班打工了。”冯局哪能不知道对方嘚吧嘚的心思，不满的瞥了对方一眼，手下却没有耽搁拿起文件看起来。

同时强调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好糊弄的：“我这边没有签字通过，对方不同意也没什么错误。”

“我还不知道您，但凡能帮到破案维护群众利益的，哪次您没签字。单位也说了，我们这个行业和其他单位不一样，一切以维护群众利益为主。哪次其他部门不都是互相理解互相配合。这次却卡我绊我，这不仅仅是打您的脸，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推诿！不作为！漠视群众利益！”

“学习会不是让你在这里偷字眼的！”冯局无奈摇摇头，之前安排许劲坤参加了几次学习会，没见觉悟增长，倒是敲打别人的词汇量与日增长。

“还学会挑拨离间，格局浅薄，下个月再参加三次。”

冯局乖巧坐在桌前一个一个签完字，放在手掌下扣着，指尖敲敲散发着新鲜味道的纸页，晃着身子抬头望着许劲坤——

“中午的时候，我也在局里，你们吃饭，怎么没叫我？”

“叔我今年三十二了——”

许劲坤开始打可怜牌。

“你知道能遇上一个我喜欢的人有多难吗？”

“比我漏抓嫌疑人还难。”

冯局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将文件还给对方，语重心长的望着许劲坤：“抽空也带人家出去逛逛，别老是杵在办公室加班。”

随着冯局在微信群帮忙吼了一嗓子，许劲坤很快收到相关部门的配合回复。

视频监控次日早上十点前发送。

盯梢人员次日早上六点到位。

韩慎资料两个小时内发送。

收到大家配合的消息，许劲坤不好意思腆着脸在群里表示了感谢，今日工作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等回到办公室准备关电脑——

桌边抽屉被拉开一条缝，许劲坤歪着脑袋伸出一根手指拉开，里面是最新的梅干菜烧饼，芒果干，人参液以及冻干燕窝粥。

一如自己的要求，都是大包装。

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归处。

正巧门口传来塑料纸的声音——

沈卓尧拎着两大杯杨枝甘露和纸袋，站在办公室门口冲许劲坤挥挥手。

深夜腊月的寒冷随着屋内倏尔暖气一哄，除了鼻尖是红的，整张脸被冻的煞白，肩膀上渗着凉气。

只有嘴角上扬，眼角弯弯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今天辛苦一天，喝点甜的开心一下。”

许劲坤嘴角不自觉上扬，关掉电脑，晃晃悠悠走到对方面前，接过杨枝甘露，却没有离开。

而是继续站在对方面前，眼神在沈卓尧的脸上画着圈，又重新站直身体模仿着沈卓尧的腔调，耍帅的眯起眼睛瞥向别处再玩味的望着对方——

走近对方一步，刻意拉长两人之间的对视，嘴角凑近对方冰冷的耳垂嗓子里掺着糖似的：“今天确实辛苦一天，这点甜份不太够吧。”

沈卓尧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门框。

对方若有似无的呼吸，像是带着动物的本能，拂过沈卓尧冰凉的耳垂，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大大咧咧的钻入耳朵，在沈卓尧的全身筋脉里肆无忌惮的高歌畅行。

就像许劲坤这个人。

沈卓尧别过脸不看对方，扬扬另外一只手里的袋子：“和你一脸一样大的牛排，还有没有喝完的红酒，够不够甜？”

“让我亲一下——”

许劲坤一只胳膊撑在门框，将沈卓尧笼在身下。追望着着对方的清亮双眸，想到今天中午沈卓尧从天而降保护自己的坚决，又想到下午在自己困倦时是他一直在支撑。

还有那一声哥哥。

说沈卓尧对自己没感觉，他不信。

许劲坤还未喝酒，人已经醉了。

暧昧顶峰，相视都是一种不怀好意的邀请。

别过脸时脖颈露出凹下的那一抹白皙，也是刻意露短的邀请。

哪怕被拒绝。

我也会喜欢你，直到无法喜欢为止。

许劲坤贼兮兮看看对方双眼，又贱么么望着对方的嘴唇，下意识心虚的舔舔自己的嘴唇——

一时着急，怎么忘了抹润唇膏。

凑近沈卓尧的唇瓣，呼吸相互缠绕——

沈卓尧的眼角越来越红——

“冯局你好。”

沈卓尧一声冯局吓得许劲坤抱住门框学树袋熊，趁机低头从许劲坤的身边逃走。

许劲坤等到一阵阴风——

怀中美人已经消失。

哪里有冯局的身影。

“沈卓尧你没有学过行为心理学吗？两个人如果在暧昧的三个月内没有发生亲密关系，这段关系就嗝屁了！”

“我发誓我只是不想我们的感情死掉！”

许劲坤气到回身抱着门框轻轻捶墙，仰天长嚎一声——

“我一定要能抓住韩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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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状态的男人有种不自知的帅气。

昨夜沈卓尧将许劲坤送回家原本打算回宿舍，被许劲坤伸出三只手指发誓不会越雷池一步，再加上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大过年的。”

于是两个人非常友好的一起吃了跨年剩饭喝了跨年剩酒，一起看了攒了很久的《紧急呼救》。

在完全自由的氛围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轻松许多。

在爱情之前，前提是彼此相互认可彼此之间有着最好的友情。

等到窗外阳光沿着窗帘裙脚蔓延至屋内，沈卓尧从沙发上滚下来的时候，穿着白T睡裤的许劲坤已经坐在餐厅开始敲击电脑。

“昨晚我怎么睡在沙发上？”

要知道，平日许劲坤就是背，也会背着沈卓尧到床上睡，以保证第二天工作不受影响。

“你拒绝我的亲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结果。”许劲坤头也没抬的，敲击键盘。

沈卓尧望着对方脑袋顶那一坨杂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小心眼。

话虽如此。

沈卓尧经过对方的电脑，看到许劲坤的工作状态满格——

已经一边看韩慎的资料，一边调取近一个月韩慎家附近的监控。

“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沈卓尧随手接水煮咖啡，很快屋内弥漫起咖啡的香味。

有了美好的味道点缀，屋内的气氛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急什么。”许劲坤喝了一口刚煮好的咖啡，躬身将面前笔记本电脑调转方向推至沈卓尧面前。

身子向后一倒，重重靠在椅背上，手臂向后手掌撑着后脑勺，像是等待老师阅卷的研究生：“我的想法是，我们也不能太过被动。”

“韩慎，今年38岁，西南省汉武市人。本地211大学生物科学相关领域博士导师。妻子李培，本地土著，父母都是本地某生物科技公司董事，今年23岁，自由画家。”沈卓尧一只手胳膊肘在桌上，手指撑着下巴，跟着检查韩慎的资料：

“韩慎的父亲韩冬曾经多年在国外工作，母亲徐琴是西南交通大学考古系教授。家里还有一个胞妹，韩谨。”

“也就是说，我们一直以为的亚宁，其实是韩谨？”

许劲坤望着沈卓尧惊讶的表情，满意的扬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看——

“我根据韩家人的资料，找到韩家人的报警记录。当时韩谨离家出走24个小时之后，徐琴就来当地派出所报警。这是当时的报警记录。”

沈卓尧跟着向下滑动资料，徐琴当时提供了韩谨在学校的朋友的联系记录，学校的监控，还有韩谨的DNA信息。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徐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联系警方询问女儿的失踪案情。

春夏秋冬，从正当年华，到如今退休成为客座教授。

甚至，在上个月徐琴还向当时的案件负责人致电询问。

除了她刻意隐瞒了韩谨与韩慎违背伦常的关系。

在寻找消失的女儿这件事，宛如另一个安莉。

“你说，如果亚宁知道自己的妈妈其实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她会不会明白这么多年韩慎一直在骗他，她会不会再往前走一步，回归正常社会？”

“韩慎一直在用，这件事情是亚宁自己主动为由，将亚宁与社会隔离开，只能依赖韩慎。但现在我们发现了，亚宁被韩慎骗了，我们也被韩慎骗了，他就是一个拘禁胞妹并实施凌虐犯罪的变态。”

听到沈卓尧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破案的思路，许劲坤点点头：“你来跟进。”

“什么？”沈卓尧一向都是跟在许劲坤身后打下手，没有理解许劲坤的意思。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能一直让任芳李晨守在病房里。你和徐琴联系，带她来见亚宁，希望两人可以指证韩慎。”

“我这边继续看电视。”许劲坤说着将笔记本电脑从对方手里夺走，打了个哈欠吸吸鼻子敲敲键盘继续看同事发来的澜庭别墅区的监控。

沈卓尧听话的准备换衣出门，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望着趴在桌面，蹙眉喝咖啡认真看着电脑屏幕的对方——

“你又给我机会。”

每一次到破案关键点，需要突发重大线索的时候，许劲坤都会下意识的退一步，让沈卓尧冲锋。

沈卓尧望着对方：“你不怕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吗？”

许劲坤继续专注电脑屏幕，手指偶尔敲敲键盘：“有我，你永远都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