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劲坤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只有李晨和任芳来接驾。

“许队，你最近也受苦了，不如先休几天假，等到恢复过来，我们从长计议？”李晨用柚子叶沾了水在许劲坤肩膀和后背上拍拍，和任芳使了个眼色。

端着豆腐的任芳触及许劲坤探寻的眼神，秒速投降：“许队真不是我们不叫沈卓尧，是小沈为了你直接辞职跟着简毓贞开酒吧去了，今天凌晨才发来消息说简毓贞将滴滴司机藏在哪里，我和李晨一个给银行打电话询问程序要流水，一个去找领导开逮捕令，已经很快了。”

“沈卓尧辞职了？”许劲坤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个。

“是呀，不是小沈在小变态那里当人质，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捞你出来。”李晨趁着火气，拿起手里的柚子叶用力的拍打许劲坤的后背：“许队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抓他。”

“先上车先上车。”

许劲坤回到自己的车里，熟悉的味道包裹着自己，宛若回到了家，所有的疲惫和紧张终于缓和了下来。

许劲坤闭上眼睛躺在副驾驶，曾经沈卓尧的宝座，似乎还能闻到沈卓尧身上好闻的味道。

“有啥吃的没——除了豆腐。”呼吸到丰富而正常的空气，许劲坤才有了享受美食的欲望，下意识问了一句，抬眼看到后视镜里任芳举着豆腐一脸期待，立刻晦气的摆手。

“反正有带豆腐，不如我们就干脆去吃火锅吧。”李晨一边开车一边推荐：“我们去吃朱光玉！”

许劲坤没有反对，随意的打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一包牛肉干掉了出来。

整个心脏像是被海水慢慢的，慢慢的浸湿。

看到日期是新鲜的，说明是沈卓尧走之前放进去的。

他算好了许劲坤出来之后肯定想吃东西。

许劲坤伸出手，将储物箱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

一小包有一点点发干的柚子叶。

另外还有一个小包，包里放着许劲坤喜欢的香水迷你装，牙刷牙膏，湿巾，一次性内裤等等。

以及许劲坤喜欢的乌龙茶饮料。

坐在后排的任芳想起什么，转身打开后备箱里的储物箱盖子，不由得感慨果然情侣之间才是最贴心的：“许队，这里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其他两人看到许劲坤怀里抱着这些东西发呆，不由得讪讪感叹：“小沈真的，哪怕离职，也为许队你算好了。”

许劲坤没有说话，默默的撕开一条牛肉干放进口中，感受着牛肉在口中缓缓柔软，肉汁逐渐充盈。

“你们刚说，小沈和那个小变态在哪个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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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来的时候，简毓贞宛如自己亲生父亲死了一般，哭嚎的惊天动地，遗憾被自己杀死的陌生人生命如此脆弱，遗憾被自己杀死的陌生人情绪如此极端。

等到了医院，小赵已经到了。

看到简毓贞出现，小赵上前递上一袋子眼药水芥末油以及金嗓子润喉糖，陪护着简毓贞吃完。还准备蒸汽眼罩：“家属还没来，要不要先保护一下眼睛？”

“不用，一会儿警察和家属来，正好能看到我哭肿的双眼。”简毓贞摇摇头：“把眼镜和正装留给我更换，你去吧。”

“好。”小赵听话的点点头，瞥了沈卓尧一眼脸色明显难看一些，却还是转身离去。

“他去哪里了？”沈卓尧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简毓贞递给沈卓尧一颗金嗓子喉宝，跟着沈卓尧一起靠着走廊墙壁，循着沈卓尧的眼神一起望着小赵的背影——

“他去拿钱去了。”

沈卓尧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简毓贞想做什么，他立刻向旁边挪动两步，距离简毓贞远了些。

“我在帮你啊。”简毓贞毫无任何的道德感，毫无任何是非观，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说服自己，陌生人是沈卓尧杀的，自己只是竭尽全力帮助好朋友藏匿罪名。简毓贞一脸无辜，甚至还有些着急抓着沈卓尧的胳膊：“虽然你我都知道对方在进医院之前已经死亡，但是为了尊重生命，我已经让小赵安排，还是让医生在抢救一下。”

简毓贞说完，抬手像是切菜似的列举自己的逻辑行为：“你放心，作为你的领导，我会保护你。案发之前我就已经找人把监控搞坏掉了，也已经让小赵将那个陌生人打我的视频上传到我们的抖音上，现场也已经被打扫，视频里可怜的我已经得到广大群众的支持，你是为了保护我。”

一阵沉默的沈卓尧抬起头望着对方，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触及到简毓贞得意洋洋编排舞台的所谓认真模样：“舆论已经散步出去，等到家属来的时候，一切有我，你只需要低头装内疚，其他的，有我。”

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经过，沈卓尧觉得面对这么负责的老板，自己简直应该感恩戴德。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嗨，你我之间，经历过地狱，对你好一点是应该的。”简毓贞脑袋顶上简直镶着光圈，大咧咧的拍拍沈卓尧的肩膀：“以后可要听我的话哦。”

“你对小赵是不是也是这样？”沈卓尧突然之间，朝简毓贞大步走去。

“好是必须得好，但是我对你最好。”随着沈卓尧的迫近，简毓贞下意识向后退，直到退到墙壁，这才停下。

“赵家三十二个人，你也是这样，用对谁好的温柔，迫使他们自戕，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小赵的家人，我和那些人无冤无仇——”

“可是那个村子快拆迁了，你是为了小赵家人的遗产？小赵没有杀人，遗产是板上钉钉，只要他拿到了，被你骗走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沈卓尧一只手卡在简毓贞的脖颈，咬牙切齿：“无冤无仇的人被你杀的还少吗？！你还记得林芙冰的模样吗？”

简毓贞整个人被沈卓尧提起来，脸涨通红，脚已离地，徒劳的用双手手指想要掰开沈卓尧的手——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嫁祸也要嫁祸给我，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

沈卓尧眼眸深沉发了狠，手下用了力——

“你在干什么？！”

“停下！快停手！”

“保安，保安——”

正当两人纠缠时，死者爱人已经拉着孩子随警察到了走廊，看到这一幕，所有人有乱成一锅粥。

沈卓尧被警方直接控制，趴倒在地，却依然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我没事我没事，”简毓贞脚尖刚刚着地，双手扶着喉咙不停在咳嗽，却还腾出一只手制止众人对沈卓尧的控制：“大家别生他的气，怪我，他这属于应激反应，他就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包括我自己。”

“哈？”

在场所有人——这是什么复杂的上下级关系。难道，是比上下级关系更深的？

“这位是我的同事，沈卓尧，就是市局刑侦队队长许劲坤的——”

现场警察明显听说过前几天市局的大笑话，长长的哦了一声望着沈卓尧，点头已经明白那种讳莫如深的感情——原来是三角关系啊。

简毓贞蹲下身，凑近沈卓尧，像是安慰，作势抬手挠挠鼻尖似的用手挡住嘴唇：“你不要担心，等你低到尘埃里，我来捞你出去，我有钱。”

“简毓贞我杀了你——”

“哎哎哎——”旁边警察察觉到沈卓尧的挣扎，抬起膝盖压的更重。

而优雅可怜的简毓贞，此时已经赢得了死者家属的好感。

“不好意思，一切都是我的原因。如果我当时再忍受一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简毓贞拉着受害者家属的手，转了半个圈，将对方引导至人少一些的走廊。

小赵跟在身边，暗示似的拿着一个大的手提包。

死者的爱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哭，只是哀嚎家中孩子还小。

“大姐你放心，你和孩子的生活我会负责，我就是吃糠咽菜，也会把你的孩子供到大学毕业！”简毓贞熟稔的模仿着电视剧的经典台词，抬手拍拍对方已经痛苦而悲伤的后背：“我知道家里失去劳动力，你们这个月的生活都成问题，我先带来一点钱，你们勉强克服一下。”

小赵听到，乖巧的将手提包放在对方手里，冷冷道：“这里是100万。”

“啊？”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事情中途径直，包括悲伤。

“确实有点少，”简毓贞很满意额欣赏这些贫民被自己买通时明明已经答应了却还要假装推辞一下耽误彼此时间的戏码，他拉着对方的手摇了摇，用力按了按：“我安排人帮你处理后事，不够再说。”

事情已经解决了七七八八。

简毓贞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满意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歪着脑袋举起双手食指在嘴角戳出一个笑容：“还可以，熬了一宿，还这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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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遗体被丢在走廊里，等待家属与医院走完程序。

死者的女儿听到妈妈说，爸爸是酒后寻衅滋事打了别人，甚至还不依不饶，导致酒吧的安保迫于无奈自卫过了头。

好像是，爸爸先做错了事，死了是应该的。

却还是无法相信，爸爸是做错事的人。

那个人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不是随意被人诟病的人，那个人是我爸。

女孩偷偷走到担架床前，躬下身想要拉开白布——

忽然一阵风垂落，将拉起的白布又坠了下去。

却已经足够，女孩看到自己爸爸死时的模样。

“啊——”

未等女孩惊叫出声，简毓贞垂手将死者的白布压下，冷着脸凑近女孩，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抬起食指凑在唇尖，示意对方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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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尧依然被扣在医院走廊。

比起刚才被压在冰凉的地上好一些的，是现在被双手铐起来蹲在走廊角落，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束。

来来往往的人们盯着他，古怪而戏谑的笑，以及故意吐在沈卓尧身边的口水。

沈卓尧无奈的晃晃手铐，对旁边同事道：“我没有杀人，你放开我，我不跑。”

“呵呵，你也是老警察了，你什么时候听过杀人犯承认自己杀人？”旁边片警抬脚踢了踢沈卓尧，坏笑着打量他：“你们老板都快被你掐死了，还要保护你，你挺能耐啊。”

“你有啥能耐给兄弟教教，也造福下——”

“小伙子，你这样可不地道啊，我也听说许队为你还坐牢呢——”

听着对方刻意挖苦，沈卓尧别过脸，不再说话。

在百无聊赖的挖苦嬉笑中——

许劲坤抱着一束玫瑰，从走廊尽头走来。

黄昏的光落在他的背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美的不真实。

就像是一个3D投影那么不真实。

“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是我的人？”许劲坤捧着玫瑰，大大咧咧望着其他同事，询问沈卓尧的情况。

只是他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说话必须得听的气势。

“啊，没事没事，一点预处理。”其他同事看到许劲坤的出现，下意识拉着沈卓尧站起来，慌忙就要帮对方解开手铐。

“兄弟，给个面子，人我带走，需要的时候你们再找我，我给你们送来。”许劲坤说完不等对方回应，拉着沈卓尧的手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