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凉，站起来。”

他静默两秒，说话间已走到玩偶旁，弯腰捡起。

刑秘书提着公文包站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许绫然，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很快她想起来，是在食堂吃饭时远远见过，当时她跟申助理私下还讨论，顾总为什么突然去三食堂吃饭。

许绫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哑声道“...你都听完了吗？”

顾聿衡其实是几分钟前下来的，他刚出电梯就听见了电话声，听着像在吵架。

本没当回事，正要朝车子走时，却听见许绫然的声音。

他听见她喊“妈妈”，又想到父亲说许爷爷的儿子跟儿媳离婚多年，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许绫然垂眸，指尖下意识抓紧衣料：“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告诉他们。”

她口中的“他们”是许家人，顾聿衡不感兴趣，也没有理由告诉他们这件事。

他单手插兜，低头静静地看她，那对氤氲着水汽的双眼，隐忍又倔强。

他想起小时候，印象中的许绫然是个机灵鬼，无论什么时候都活力充沛，喜欢笑。

二十年过去，她脸上依稀还有小时候的影子，性子却完全不像。

顾聿衡款步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随后弯腰朝她伸出手。

他秘书还在，许绫然不好驳他面子，一把抓住。

起身的那瞬间，俩人第一次挨得这么近。

男人指尖温度透过肌肤传递，平稳灼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酥酥痒痒的，她耳根一红，刚站稳就连忙松手。

沉默就是答应了，许绫然抬头：“谢谢顾总。”

刑秘书看着时间，忍不住提醒：“顾总，我们得出发了，不然赶不上飞机。”

许绫然不敢耽误他工作：“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顾聿衡淡淡嗯声：“我要去泉城出差，大概要待个三四天才回北京。”

“......”

怎么突然向她汇报行程。

许绫然尴尬地捋了把头发。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不用把我当老板。”他像是解释，抬腕看了眼时间：“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顾总慢走。”

她说的每句话无不表露对自己的礼貌客套，顾聿衡忽然不想再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淡淡颔首。

上车前，刑秘书忍不住瞥了许绫然一眼，许绫然清楚看到对方眼里强烈的八卦意味。

回到家，她将两部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就去洗澡了。

洗着洗着突然想起来，顾聿衡捡起了玲娜贝儿吊坠，没还给自己。

吊坠一直被他拿在手上，他不可能直到走前还没察觉吧。

手机壳不值钱，她不会专门发消息问他，这事儿就只在脑里过了遍。

落地已经快十二点，顾聿衡发来消息：「睡没有。」

许绫然不管明天上不上班都是这个点才睡，刚好看到消息。

「还没，什么事顾总。」

顾聿衡：「不是上班时间，不用叫我顾总。」

那该叫什么，总不能叫名字。

许绫然只当没看见，静静等他说事情。

顾聿衡：「你什么时候去看你妈妈，我只有周六有空，有东西想当面给你。」

许绫然愣了下：「手机壳吊坠？」

「不是，你的东西，落我这了。」

他们可以说就是陌生人，自己怎么会有东西落他那儿。

许绫然一头雾水：「我不记得我有什么东西在你那里，是不是弄错了。」

顾聿衡目光从车窗外的绿化带收回，看到这条消息，嘴角不由轻扯。

「不至于搞错。」

许绫然翻了个身，将这段时间里跟他有关的事全部过一遍，还是想不起来。

几秒后，一个有点荒唐的念头从心底冒出，不会是小时候的东西吧？

望着天花板静默两秒，她回：「周末两天我要去看我妈。」

那这周俩人是碰不上面了，只有再找时间。

顾聿衡回复：「知道了。」

转眼到周五，许绫然提前订了机票，八点钟的飞机，趁快下班再确认一遍航空信息。

这时许廷超的电话进来，他那边闹哄哄的：“晚上俱乐部有友谊赛，到了新款哈雷，过来试试。”

俱乐部群里刚发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驾驶视频了，这款摩托对她来说太重，不好掌控，尽管内心很想试试。

“我这两天有事，回来再说吧。”

得知她没空，许廷超不再说什么，边跟旁人讲话边挂断。

下班后许绫然打车直奔机场，离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然后找了个空位坐着眯会。

落地已是十一点，当地细雨绵绵，一排排路灯映在沥青地面斑驳迷离。

她拨通田阿姨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到。

家里什么都有，她空着手去。

田阿姨发消息说，她从昨天到现在精神状态很好，知道自己会来，笑容不减。

手机在掌心紧了又紧，许绫然望向窗外，心跳加快。

毕业后，她每年来探望向柳珺的次数比读书时多，现在交通方便，周五来周天走，不会耽误工作。

向柳珺住的房子是向家专门给她购置的，还请了住家保姆，一住就是快十年。

到家时，田阿姨从厨房端了碗面出来：“猜到你应该还没吃饭，这么晚了，快吃点东西。”

“进来就闻到了，好香。”许绫然把包挂在玄关，换上拖鞋：“我妈睡了吗？”

“应该没睡着。”田阿姨擦干净手，把围裙脱下，笑道：“你坐这吃饭，我进去看一下。”

两分钟前向柳珺就听到外面动静，猜到是女儿回来了，等田阿姨一敲门，她已经披上外套准备出来。

向柳珺趿着拖鞋，笑容有些疲倦：“我怎么感觉你瘦了点。”

许绫然：“哪有，我一天至少四顿，还有各种小零食不限量。”

“净是添加剂，”她佯怒，拉着女儿在餐桌边坐下：“不准再吃这些垃圾食品。”

田阿姨看着这幕难得的和谐画面，默默回到房里。

向柳珺托着下颌：“最近工作怎么样？”

“就那样呗，不过有个好消息，我转正了。”

云创的事网上都能搜到，平时想多了解女儿的工作生活，向柳珺时常关注，听见她说转正了，眉梢一挑：“之前不是说转正无限期推迟吗？”

“可能是因为新来了位老板吧。”

向柳珺笑眯眯地倒了杯水，推到她手边：“我还以为你们公司会破产，没想到还来了新老板，他人怎么样？”

许绫然握筷子的手一顿，没立刻回应，转而拿起水杯，抿一口。

顾聿衡是爷爷战友的孙子，顾家跟许家又有交情，妈妈现在听不得一个“许”字，她不愿多说。

“我就一小职工，不了解，”不想让向柳珺担心，她补充一句：“听同事说，没什么架子，挺平易近人的。”

向柳珺笑笑：“那就好。”

吃完面，向柳珺留在客厅收拾碗筷，许绫然则回房间洗澡。

每次来俩人都睡一个屋，衣柜里也有她的换洗衣物

睡前，母女俩头挨着头，又窸窸窣窣聊了好一阵。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许绫然下意识往旁边看，向柳珺也醒了，在看手机。

“妈您继续睡会，我去买菜，中午给您做饭吃。”

向柳珺笑了笑，有点不真实：“今天什么好日子，这么勤快。”

她掀开被子起床：“这话说的，哪次回来我没做饭？”

其实多数是田阿姨做的，她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或者炒一两道简单菜，但今天她想真真正正给向柳珺做顿饭。

买完菜回来，向柳珺跟田阿姨在客厅看电视。

许绫然系起围裙进厨房忙活起来。

做饭方面她是个学院派，只是喜欢在手机上看美食教程，没什么实践经验。

知道自己这个短板，她特地选了几道不容易出错又家常的菜式，跟着教程一步步做。

一个半小时后，三菜一汤上桌。

清蒸鲈鱼、家常豆腐，炝炒莲花白和山药排骨汤。

“我可真有福气，然然你什么时候学的？”看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美味，向柳珺惊喜连连。

“临时学的，”许绫然坦诚：“之前没做过，尝尝看好不好吃。”

“你做的肯定好吃。”向柳珺顾不得洗手，直接拿筷子夹起一块肉吃。

“对了，下午陪我去外面的手机维修店一趟。”

许绫然：“手机坏的严重吗，要不然直接换部新的吧。”

她知道向柳珺一直以来用的都是云创手机，可自从云创负债，手机销量惨淡，自有工厂和官方旗舰店纷纷倒闭，售后特别不便，不如买一部其他品牌的手机。

“用不着换新的，只是电池坏了，换一块新电池就好了。”

向柳珺从包里拿出手机，翻来翻去的看：“我还挺喜欢这部手机的，功能人性化，用起来方便。”

闻言，身为云创员工的许绫然感到惭愧，她有云创手机，但是从来不用。

她看了一眼，向柳珺手上拿的是云创年初发布的最新款旗舰机，确实可以接着用。

“我是云创忠诚粉丝呢，从第一代手机换到现在这个。”

许绫然喝口汤，想了想：“您还有没有备用机？”

“有。”

“那我直接拿回公司修，修好了再给您寄回来，现在外面也没有原装电池了。”

向柳珺眼睛一亮：“好啊。”

下午，母女俩出门逛街，买了几件冬季穿的厚衣服，晚上便在外面随便吃点。

晚上回到家，电视里在放综艺，俩人蜷缩在沙发上聊天。

“明天你就又要走了。”向柳珺叹口气，伸手环抱住女儿。

许绫然：“我有空就回来，这次我再在网上多学几道菜，您想吃什么随便点。”

电视光照着向柳珺脸庞红扑扑的，她支起头瞥她一眼：“我哪舍得让你经常做饭？”

想了想，又道：“下次回来，我下厨。”

向柳珺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做过家务，更别提下厨。

许绫然没当真，但还是忍俊不禁：“那您做给我吃之前得多练练，试试看有没有毒。”

向柳珺嗔笑，轻轻捏她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