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小心一点啊”老人在前面缓缓走着，然后转头说。
沈予时看着路，然后说：“好”
山路崎岖，沈予时和老人大概走了半小时才到，这期间他还多次被树枝和荆棘刺到。
在到老人家里的时候，从外面看毫不夸张看上去就像一片废墟一样。
矮小的土瓦房摇摇欲坠，旁边有一处水泥砖搭起的房子。
沈予时猜测那应该就是老人住的房子的时候，走过去才发现那不是房子，只是一面墙。
老人领着沈予时往土房子里面走，刚走到门口沈予时就问：“爷爷，那为什么有一处房子啊”
老人看向水泥墙，叹了口气，说：“那啊…我家本来是要盖新房子的，但是…但是因为变故只盖了一半就没钱了，经过这几年啊，那就只剩一面墙了”
沈予时听老人说只盖了一半有点想不通：“那其他的东西呢？怎么只有一面墙呢？”
老人摇摇头：“别问了小伙子，进来吧”
刚走进去就有一股尿腥味夹杂着烟味传来。
屋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沈予时害怕老人摔倒拿起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谁啊！”一声粗狂的声音传来，沈予时吓了一跳。
但是老人好似习以为常了，站在原地说：“小斌啊，是村里来义诊的大学生”
黑暗处一阵窸窣，那男人起身：“大学生？大学生来我家做什么？”
沈予时循声看过去，要不是心理素质稍微高一点他应该会当场叫出来。
只见一个满头都是灰尘，铁黄的脸上留着微卷的胡子，泥土和烟灰粘在脸和胡子上。
等到他走近一点沈予时看的更仔细：衣服破烂的遮不住肚子，一条不合身的卡其色五分裤套在肥胖的腿上，好像刚做出来的腊肠被小细线捆着挤出的肉堆。
“你好”沈予时轻声的说。
“好什么好？”男人吐了一口痰在地上“有什么事？”
沈予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次来的目的，连忙解释：“哦，是这样的，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沈予时是元南大学的大学生，这次跟着老师来这里做义诊的，老人家去我们那检查了一下”
沈予时停顿了一下看向老人，说：“测出来有高血压，所以我们这边建议您有时间带着老人家去市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男人恶狠狠的盯了老人一眼：“你没事跑这么远干什么？”
沈予时属实没想到会得出这么个回复。
老人一脸苦楚，拉着男人说：“小斌，我最近总感觉难受，心里面就像有什么堵着，没走几步就累，站起来还两眼黑，我就想着去看一下”
男人死盯着老人，老人低着头，沈予时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这位是你父亲吧？”
男人转过头，声音毫不客气的说：“是，怎么了吗？”
沈予时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说：“老人家有高血压，建议……”
还没说完男人就打断了沈予时的话“知道了，你回去吧”
沈予时真的觉得这男的挺有病的，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便再插嘴。
临走的时候老人送了沈予时一段路，老人说：
“小伙子，你别在意啊，我儿子脾气不是很好但是心地是善良的”
沈予时看着老人，很长时间才吐出一句：“好的”
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到达集合处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把饭吃了没人告诉沈予时吃饭。
一个组的男生看到沈予时奄奄走着，问：“哎，你刚回来吗？”
“嗯”沈予时停下点点头。
那人说：“吃饭了吗？”
沈予时摇头：“没呢”
那人连忙说：“哎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以为你早就回来了，也没你联系方式”
他指向厨房：“要不你去看一下厨房还有没有？”
沈予时笑着摆手：“不用了，我不饿”
“好吧，那你饿了自己找找啊”男生回答完之后就走了。
沈予时也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回到宿舍拿出自己带的东西开始啃。
看手机才发现杨加期发了一条消息：【予哥，去村里怎么样？】
信息是早上十点多发的，因为村里网络不好的缘故延迟收到也因为这一天忙的来不及看手机现在才看到。
沈予时叼着馒头回复：【还行】
杨加期几乎是秒回：【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消息啊，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
然后杨加期秒撤回，把我们改成我。
沈予时：“【事有点多】
那头沉默片刻，又发过一条：【那没人欺负你吧？】
沈予时低声笑了，回：【没有】
杨加期：【嗯嗯，那就好，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随时给我们发消息，我们604永远与你同在】
沈予时发了一个微信和加油的表情包过去，聊天就结束了。
依然是安静的夜，但是沈予时又失眠了，望着窗外一片银光他想起了白天的那位老人，他就是这么个多愁的人。
忙碌的时间过的都很快，只有一个星期就能回学校了。
沈予时听到有人开始讨论：“终于要回学校了，我真是累死了”
一个男生看着自己手上翘起的茧子，委屈的说：“对啊对啊，反正我是不会再来了”
另一人：“我也是”
沈予时在水房洗澡的时候听着隔壁间的人说话。
他自己也在感叹时间的飞快，洗完澡之后去集合处。
大一的还是和往常一样帮忙把座椅板凳和药品仪器布置好。
因为到了后期在义诊方面没有刚开始忙碌，就把学生分为两批。
一批是大三和大四的依然做着义诊工作，另一批是大一的学生。
他们主要就是帮忙把义诊要用到的东西提前准备好之后就去帮助村里的老人或者儿童干活。
每个人拿到分配名单和准备好出行需要备的东西之后就去对应的区域了。
让沈予时意外的是在分配名单里他刚好被分配到的就是刚到这儿遇到的那位老人的家。
沈予时到的时候老人在院子里拔草，老人看到他也认出来了，笑呵呵热情的说：“小伙子你来做什么呀？”
沈予时笑的也很开心：：爷爷你好呀，好久不见”
“嗯嗯”老人拉着他的手点头。
沈予时和老人进屋之后就开始着手帮老人收拾屋子。
屋子里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种很难闻的味道了，但是依旧很乱，但这对于世代居住在村子里面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收拾的过程中沈予时无意间和老人聊起了家常：“爷爷，您儿子没在吗？”
老人用沧桑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说：“他去上村那家去了”
“哦哦，那您儿媳呢？”沈予时边打扫卫生顺口问。
老人叹了口气：“儿媳还没有呢，我这儿子啊真是不孝，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媳妇儿”
老人看向门外，似乎在笑，又说：“我就让村里的张嫂帮小斌留意着点，这不，昨天张嫂就和我说上村那家有一个小姑娘不错，只是有点聋一直没找到男人”
沈予时有些难受，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
在闲聊中他才得知，原来那因为没钱没盖完整的房子，是因为他儿子赌博输钱，最后只剩下一面墙也是因为输了的。
沈予时和老人坐在门外的砖头上，老人叹气道：“哎，当时啊，他的债主找上门来啊，那阵仗好似要把我家的门槛踏平”
他拍拍沈予时的手：“小斌啊，人是好的，但是就是爱赌啊，他赌的初衷也是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啊”
沈予时听着老人的话，他没有插嘴，他也无从插嘴。
老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落泪：
“其实啊小斌之前有一个媳妇的，但是人家贪图富贵啊，刚娶进门一年不到就抛弃我们小斌出城去了，我啊就希望这次这个姑娘能安分一点，不要跑咯”
沈予时听完，不解的问：“那为什么您儿子不出门找工作呢？”
老人摇头：“哎呀，找什么工作啊小伙子，你听我说，他出去要租房子要花钱吧？吃东西要花钱吧？电费水费毕竟不比家里有便宜，所以这样算下来出去打工还不划算呢”
沈予时听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一定要说出他的想法的话。
那就是“希望那位姑娘不要和他儿子回家，他希望姑娘找到更好的出路过好自己的人生，他甚至有些庆幸老人口中不安分的儿媳妇的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于这户人家来说有些残忍，但是他更不希望的是姑娘在村子里被男人束缚了人生，即使他也是男人。
女孩的人生应该如春日的风，明媚而灿烂，自由而无拘，她可以绕树而动可以轻抚湖面，但绝不会因为树叶和水波的一时惊艳而停留。
回去的时候沈予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叮嘱老人记得去市医院检查身体，老人也如往次一样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收尾工作，把多余的药品分发给村里的居民然后再去给之前的老人做复查，大一的依然做杂活。
“沈予时，组长找你”那天正是回学校的最后一天晚上，沈予时刚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被一位喊不出名字的男生叫住。
沈予时看着手机上面的时间，犹豫了一下：“好，在哪呢？”
男生挎着小电动车，停他面前，说：“就是集合处啊”
“嗯好”沈予时点头后就往集合处走去。
他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周围看了一圈之后正打算给组长发消息，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来了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是吴兴年。
沈予时声音很小声说：“没有，我也刚到”
组长笑着“走，进去说吧”
“嗯”沈予时跟了上去。
屋内一片昏暗，虽然点了灯，但还是照不亮屋子，压抑的感觉瞬间蔓延沈予时的全身。
吴兴年坐在，示意沈予时也坐下，然后说：“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是吧？”
“嗯”
吴兴年停顿了一下，又道：
“我也不卖关子了，是这样的，师哥呢要留下来断后，就是把后续事情处理干净，但是我缺少助手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
沈予时犹豫着，组长吴兴年又继续说：“你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干的，我自掏腰包给你每天四十块钱，然后你们大一不是忙着搞那些学分绩点什么的吗？回去我就去找你们辅导员沟通，给你多加”
沈予时哪里是为了钱就答应的人，更不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加自己的绩点。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在他的世界里觉得拒绝别人是很难的一件事，但是他也因为吴兴年说的这句话而反感。
他很想远离身边的这个人，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在沈予时想要开口的片刻，吴兴年接着说：“我看你挺喜欢这个村子的，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了，留下来还有补贴根本不亏，更何况你来村里不就是为了磨练你自己吗？”
沈予时哑口无言。
吴兴年依然在说话，但是他听不进去。
“好吧”沈予时回到，吴兴年才终于停止了发话。
吴兴年笑着，站起身拍他的肩：“这就对了嘛，那明天就记得先别急着上车，在宿舍等我消息”
“好”
吴兴年打算掏出手机给组里报备这件事的时候，沈予时开口：“组长”
吴兴年转过身：“嗯？”
沈予时抿嘴，低声的问：“我想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时候回学校呢？”
吴兴年思考片刻：“五六天吧”
沈予时点了点头。
这时吴兴年走过去揽着沈予时的肩膀：“放心吧予时，你辅导员那边我会沟通的”
“好”沈予时不自觉间挪开了吴兴年搭沈予时身上的手。
道了别回宿舍了。